七十二軍軍部也在稍晚的時候進駐了南昌城,第六兵團也接踵而來,明眼的人都可以看出來,解放軍這是在爲解放贛南和進入湖南做準備。
當張賢隨着汽車連進入南昌城的時候,也聽說了第四野戰軍已經南下,在林彪的帶領下解放了湖北大部,已經佔領武漢,準備着集結兵力向湖南進發。這樣的局勢讓誰都可以看出來,解放軍的三大主力,同時殺過了長江,目的自然是要象口號裡喊的那樣,要解放全中國。到六月初的時候,除了福建南部、江西南部、湖南、兩廣和西南地區、西北的青海、甘肅部分地區還在國軍控制之下,其他地區基本上已經成了共產黨的天下。
對於解放軍向全國推進,本來就是張賢的意料之中,此時他聽到的最讓他焦心的一個消息就是武漢的解放。
五月十五日,由於第四野戰軍先頭部隊在東面的黃石附近突破長江,大有包操白崇禧後路之勢,再加上信陽綏署的張軫司令帶着兩萬多人宣佈起義,讓白崇禧準備在武漢抵擋一番的佈置落了空,這天晚上,駐紮武漢的桂軍全部撤走,第二天漢口先被解放。五月十七日,隔江南岸的武昌也被解放,自此武漢三鎮成爲了解放軍的前沿指揮所,林彪親自坐鎮到了這裡,準備着指揮第四野戰軍繼續南下,揮師橫掃湖南與兩廣。實際上,武漢這個稱謂是武昌與漢口的合稱,在武漢三鎮裡,屬漢口最大,曾在一九二九年設爲漢口特別市,爲省級直轄市;而武昌也設爲武昌市,爲湖北省的省會。不過,這兩個城市時常分分合合,合合分分,漢陽屬於漢口市,也曾單獨劃出去過。在武漢被解放軍佔領的時候,此時是分來漢口與武昌兩個市的。五月二十五日,武漢成立市政府,真正的三鎮合而爲一了。
武漢,對於張賢來說,那不僅僅是一個記憶,而是他漂泊半生之後所安定的家。所以,在得知武漢解放的消息之時,他內心的那份焦躁也只有熊三娃與陳大興能夠理解,畢竟他的兩個妻子以及兒子和養女還在那裡,只是不知道在大軍過後,還能不能夠存活下來。不過,總算有一點值得安慰的,聽說武漢解放的時候,並沒有打仗,不象解放南京、上海那樣,解放軍接收的是一座沒有國軍抵抗的空城。聽到這個消息,張賢還比較安心了一些,同時對白崇禧的印象也好了不少,如果白長官真得決定寧死不屈的話,那麼戰鬥將不會避免,武漢很可能會成爲一座死城!
與張賢一樣心神不寧的還有陳大興,因爲他的家眷也在那裡。只是,陳大興可以把自己的這份擔心掛在臉上,而張賢卻不能。
夏陽很是體諒陳大興的心情,答應去幫陳大興打聽他家裡人的消息,同時也安慰着他,不讓他過份的擔心。
其實與張賢一樣擔心的還有張義,對於張義來說,自己大哥在武漢安的家,也是他的家,他也曾在那個家裡生活過。
汽車連的駐地緊挨着七十二軍的軍部,是一所中學,劉興華與熊卓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在回軍部的時候拐了一個彎,來到汽車連視察,這個時候正是中午,大家正在吃飯。
見到劉興華與熊卓然走進來,張賢當先地站起了身,正與劉興華的目光相撞,他連忙放下碗筷,象所有的戰士一樣,舉手敬了一個禮。
劉興華的目光停留在了張賢的臉上片刻,覺得這雙眼神有些熟悉,卻並沒有多想,回了一個禮後招呼着大家不要這麼嚴肅,依然吃自己的飯。
熊卓然的目光卻是盯在了蹲在張賢身邊正捧着碗吃得起勁的熊三娃身上,陳大興下意識地推了推熊三娃,熊三娃擡起頭看了熊卓然一眼,就裝作沒有看到一樣,哼了一聲,只是放下碗筷,站起來向劉興華敬了個禮,卻連正眼也沒有看熊卓然一眼。
面對着這一對冤家一樣的父子,劉興華很是感慨,他的心裡也一直有着一種擔心,還有記掛着自己的女兒。
“呵呵,今天過來,我是要跟大家說一件事的!”劉興華示意大家安靜下來,這才道:“我知道你們這個連裡有很多人是當初在國民黨十八軍當過兵,家屬大部分是在武漢的,剛纔你們夏連長去問我武漢解放的事,我知道他是在爲你們打聽消息。在這裡我可以向大家保證,只要是我們解放軍裡的人,不管以前是做什麼的,他的家屬肯定是我們的軍屬,共產黨一樣會好生對待的。請大家安下心來,等全國解放了,我一定會批准你們回去探家!”
一聽到軍長都說出了這種話來,以陳大興、王鵬這些汽車技術兵們爲首的人,都露出了喜悅,劉興華的話,讓他們免除了後顧之憂。
“明天我們兵團有人要去武漢辦事,你們誰的家屬在武漢的,可以寫封家書,下午交給你們的夏連長,我會安排那個辦事的人替你們帶回去,給家裡也捎一個平安!”劉興華又告訴着大家。
“謝謝軍長了!”陳大興當先地喊着,的確,他早就想着要寫封信給家裡了。
“謝謝軍長!”其他人也跟着喊了起來。
張義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來到了劉興華的面前,猶豫了一下,還是問着:“軍長,我也想寫封信給我嫂子,你看行嗎?”
劉興華愣了一下,臉上堆出了笑容來,點着頭應着:“行呀,當然行了!”
張義咬了咬脣,還是有些擔心地道:“我是怕我大哥一家日子不好過,軍長,你能不能出個證明,說她們是我的家屬,我想這樣可能會對她們好一些!”
劉興華一怔,這才明白過來張義真正擔心的是什麼。的確,以張賢那樣的身份,他的一家人如果還在武漢的話,肯定會被當成敵特份子,嚴加管束的,那種日子肯定不好過,只是他的女兒如今也是跟着那家人生活,這一點其實不用張義來說,他早就預料到了,也同時早就有了對策。當下,只是點了點頭,老實地對張義道:“你大哥一家的事,一會兒我跟你說。你也不要瞎擔心,你大嫂王金娜可是全中國數一數二的外科專家,共產黨也是要保護的!”
聽到這個話,張義的一顆心有些踏實下來。
“對了,張義,我還有一件事要問你!”劉興華冷不丁地又想到了什麼,經不住地問着。
“什麼事?”
“你是不是還有一個二哥在國民黨空軍裡?”劉興華問道。
“是呀!”張義點着頭。
“好,你跟我來,我有件事要跟你說!”劉興華命令着道。
“是!”張義答着。
看着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出了汽車連,張賢心裡卻是一陣感動,看來,自己的這個弟弟還不是冷血動物,還對自己的親屬有所擔憂,這才象一個作弟弟的所爲。只是不知道劉興華爲什麼忽然提起了二弟張仁來,難道張仁也出了什麼事了嗎?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又揪起了心來。
※※※
國民黨部隊在撤退的時候,爲了破壞解放軍的順利推進,把南潯鐵路上的兩座橋炸了,所以這個時候的九江到南昌之間,鐵路斷成了三段,根本無法通行,短時間內鐵路橋又修不好,而南下的物資從武漢與安慶兩個方向沿着長江源源而來,都是在九江碼頭上岸,無奈何,解放軍接管了南潯鐵路之後,只好分段運輸,把這些物資運到南昌,再分往各部南下大軍中。
所謂的分段運輸,就是火車一截一截地走,走到斷橋處後,卸車裝船,過了河再裝車,如此折騰,雖然費時費力,卻也解決了部分的運輸難題。
爲了加快運輸的速度,汽車連也接到了負責從九江往南昌運輸的任務,那兩條河上的鐵路橋雖然被炸斷了,但是搭起了簡易鋼橋,卻可以過往汽車。
一大早,汽車連在夏陽的帶領之下,從贛江渡輪過江,車隊還沒有全部渡過河,警衛員何大栓陪着劉興華軍長也來到了這裡,告訴夏陽,他準備搭汽車連的車去九江。
對於夏陽來說,劉軍長能夠坐他們的車,簡直讓他有些受寵若驚,當然不能問軍長去九江做什麼,按他的想法來說,劉軍長去九江,定然是有十分重要的事去辦。如今鐵路斷了,只有汽車是最便捷、最快的交通工具。
“軍長,你的指揮車怎麼不開着,非要搭我們的大軍卡呀?”夏陽有些不明白地問着。
劉興華笑了笑,告訴他:“反正你們是去九江的,我搭你們的車,可以省些油。呵呵,如今這油可難搞了。何況我這次是去辦私事,又不是公事!”
聽到軍長去九江爲了辦私事,夏陽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以爲自己是聽錯了。
“別這麼看我!”劉興華笑道:“我也是一個普通人,也有私事要辦的時候。”
夏陽嘿嘿的笑着,這個時候反而覺得自己的這個軍長的確就是一個普通人,並不比他多長些什麼。
所有的汽車終於過了渡,在渡口一條長龍排將開來,夏陽跑到了劉興華的面前,問着:“軍長,你想跟哪輛車?”
劉興華看了看自己的警衛員,笑道:“此時你是這個汽車隊的領導,我們兩個當然是要聽你的。”
夏陽摸着頭想了想,道:“我們連裡,論起駕駛技術來,數陳大興跟熊三娃最好,這兩個人你都認識,你看呢?”
劉興華想了想,道:“那就跟着熊家老三吧,正好我要說說他!”
夏陽點了點頭,馬上去安排了。
因爲如今的汽車連里加了車也加了人,所以每輛車都配有兩個司機,這與汽車連剛剛組建的時候,真得是天壤之別了。
熊三娃所開的那輛車,他是正司機,而張賢既是車隊的修理技術員,也是他的副司機,所以劉興華選擇與熊三娃同車,其實也就是選擇了與張賢同車;而他的警衛員何大栓,則被夏陽安排到了前面陳大興開的車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