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保羅一起察看金門島的防衛措施,並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對於張賢來說,正好相反,這是一件費力不討好的差事。
保羅在軍事上的確很一套,他走到哪裡的時候,轉過了一遍,便能夠很快地找出這個陣地的紕漏,雖然這些紕漏看上去好象並不是什麼大的毛病,但是張賢卻要費勁百般的口舌來向他作着解釋。而對於張賢自己來說,他也是初到金門,對很多的情況並不瞭解,雖然劉司令專門讓司令部的趙副司令一起陪同,但是,這位趙襄副司令有的時候說出來的理由也是顯得十分牽強,甚至於他自己都答不出來,只能去把負責陣地的連長、或者排長找過來詢問,這樣一來,便令保羅有些不滿了。
他們來到了島岸邊的灘塗陣地處,這裡是十七師五十一團的防區,如今五十一團的團長就是姚昱,也是張賢原來手下的一位得力手下。
這處陣地是以三道塹壕縱橫交錯着挖出來作爲防禦的主體,每隔不遠處便修有一個用鋼筋混凝土築成的碉堡,以防對面的敵人從岸邊登陸上來。便是面對着這樣的一處陣地,保羅還是不斷地搖着頭,直接問着隨行的趙副司令道:“你們這樣的陣地就想阻止敵人搶灘登陸嗎?”
趙副司令滿臉得尷尬,在這之前,他已經被保羅說得體無完膚了,可是面對着眼前的這片陣地,他不真得不知道哪裡又錯了,只得求救一樣地把頭轉向了張賢。
張賢連忙跨上一步來,向着保羅笑道:“呵呵,當然,單憑着這些還不足以完全抵禦敵人的搶灘!”他說着,轉身叫着姚昱:“姚團長,你來向保羅將軍講解一下,如果敵人從這裡搶灘,你們應該怎麼做?”
姚昱先前走了兩步,來到了保羅的面前,一邊用手指着陣地,一邊向他作着解說:“如果敵人從這片海灘上岸,那麼我們就會在這裡組織出一條堅強的防禦火力線,會象一堵牆一樣擋住敵人搶灘向前推進!將軍,你看這邊,這裡有五座相隔很近的碉堡,可以將整個海面封鎖,讓敵人的登陸艇無法靠近海岸;而且,爲此,我們的海軍也在海域區內佈置了水雷,我們在灘塗上佈置了地雷,就算是敵人真得搶上岸來,也會令他們寸步難行,只有捱打的份了!”
聽完了姚昱的講解,保羅稍作沉默,轉而問道:“如果敵人先用大口徑的火炮地毯式的轟炸整個海岸,那會怎麼樣?”
姚昱愣了一下,馬上接口道:“我們這個陣地建築都是用混凝土澆築的永久性工事,不怕敵人的火炮轟炸!”
保羅點了點頭,指着後面的一處山頭,卻又問着他:“你們這邊做了防炮擊的工事,可是爲什麼那邊沒有做?”
姚昱和張賢都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那個山頭上,有一個觀察哨,卻是暴露在外的。姚昱連忙解釋着道:“將軍,那邊只是一個臨時的觀察哨。”
保羅卻是搖着頭,悠悠地道:“在這片陣地,不應該有臨時的設施存在!”
姚昱與張賢互相對視着,連連點頭稱是。
保羅轉身這纔對着張賢,一邊搖着頭,一邊道:“張賢呀,你們這裡的陣地都有些問題,最大的問題就是防炮能力普遍較差,在陣地或許有幾個永久性的工事,但是絕大部分地區還只是用石頭或者磚頭堆砌的建築,包括你們士兵的營房、指揮所、食堂等人員出入較多的地方,我真得不敢想象,如果敵人的一發炮彈落在這些地方,那些建築能夠抵抗得了嗎?”
張賢一臉的肅然,默默地點着頭,保羅的所指的確是一個問題,實際上在他跟着這支美國顧問團視察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了這些問題,只是他這個新來乍到的人,對自己的工作還沒有完會接手瞭解,又哪裡有空閒去管別人的工作呢?
趙副司令也連連點着頭,他在這個時候,是不敢與這位美國將軍辯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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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羅實際上只在金門島呆了兩天,第一天用了一天的時間視察了整個金門島上的國軍陣地;第二天又跑去小金門島轉了幾個小時,然後連中午劉章司令安排的宴請都推卻了,帶着他的顧問團乘座着另一艘軍艦,去了別的地方;袁少華自然是跟着保羅一起走了,但是在他走之前,還是單獨地與張賢談了一番,他想要從張賢這裡問出保羅對他們這些遠離臺灣的外島防禦的意見。
“怎麼說呢?”張賢有些爲難,但還是實話實說地對着他道:“我和保羅討論過,他對於我們這些外島,尤其是對我們的金門島的防禦還是有着異議,他說這個島離着大陸太近,而且我們在這裡放了這麼多的兵,如果中共方面真得想要攻擊臺灣的話,他們完全可以對金門棄之不顧。再說句不好聽的,他們只要把海峽一封鎖,那麼整個金門島上的國軍就會全部完蛋!”
袁少華點着頭,有些無奈地道:“是呀,他說的的確是這個問題!”
張賢又笑了一下,告訴着他:“但是,最終我還是說服了他。”
“哦?”袁少華的眼睛不由得一亮,連忙問道:“鈞座,你是如何說服他的呢?”
張賢笑道:“其實也很簡單,我告訴他,一個金門島就可以牽制上百萬的共軍進攻臺灣,爲什麼要放棄呢?再說補給的問題,以如今中共方面的海上力量,是無法和我們的海軍相抗衡的,再說美國的第七艦隊又不是一個擺設,只要我們堅持不放棄,那麼就一定可以達到我們的目的!”
袁少華怔了怔,其實這種言詞國防部裡早就有人已經說過了,只是並非說給保羅聽的。
在袁少華帶着保羅和美國顧問團走了之後,劉章司令馬上又將司令部裡及下轄部隊裡的幾個重要的指揮官叫到了一起來開會,這個會議的內容當然是對於美國顧問團所提出來的金門防衛的問題進行逐一的改善,保羅在臨走之時,並不是空着手來空着手走的,他給劉司令留下了一份長達幾十條的問題彙總。
會議從早上一直開到了晚上,這些問題都得到了一一的討論,只是對於問題的處理,有的可以當即整改,而有的卻要上報國防部的,並非是他們的權力所及的範圍。說到最後,談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上,那就是保羅所提的金門島上的許多建築並非是耐炮的。
對於這個問題,趙副軍長當先的發着言,對着劉司令道:“要說這個問題嘛?當初胡長官任司令的時候,對於我們官兵的政治工作抓得很嚴,他是怕大家會受到對岸共軍的宣傳蠱惑而打擊信心和士氣,他說只要有人在就一切不是問題,所以對於島上的許多建築耐不耐得炮火,並沒有多少的指導。如今我們的那麼多建築物和設施都已經建成,如果非要拆了重建,就有些太浪費了!”
“是呀!”劉頂天軍長也附和着道:“美國人是基於當初他們在韓半島戰爭中的範佛里特彈藥量來認識的!”他說着,又笑了起來,有些輕蔑地道:“我想我們的敵人可能也非常想這麼打,但是隻怕沒有這個能力吧!”
範佛里特彈藥量,指的是在朝鮮戰爭中,美國第八集團軍的總司令範佛里特,在一九五一年的夏季攻勢中,在對一處高地進行爭奪的時候,在九天裡便發射了高達三十六萬發的炮彈,將那個山頭都削平了數米,平均每門炮每天打出了三百五十發炮彈,這個彈藥量的消耗,還是歷史上的戰爭中從未有過的,所以也就被稱爲範佛里特彈藥量。
劉頂天講完,座上的許多人都不由得哈哈笑了起來,彷彿就是在取笑對岸的中共軍隊。
但是,張賢卻一絲得笑不出來。
劉司令看了看衆人,目光投到了張賢的身上,對於這位不苟言笑的新任副軍長,他還不是太瞭解,看他着板得一本正經的面孔,於是問道:“張副軍長,你覺得呢?”
張賢站了起來,在座衆人的笑聲也漸漸地平息,都把目光投向了他。他轉頭與身邊的劉頂天軍長對視了一眼,稍作思忖,答着:“我覺得保羅將軍的擔心還是很有道理的。我們這個金門島和附近的幾個小島都是處於敵人的三面圍攻之中,他們只要在海岸上架上炮,就可以輕易地將我們整個地域覆蓋。再說,他們原來或許真得沒有這個能力,但是如今他們得到了蘇聯很多的援助,便是連飛機都有了,肯定也有這樣的能力!”他說着,又看了劉軍長一眼,心裡頭有些不安,畢竟此時他的發言是與劉頂天截然相反的,而劉頂天又是自己的上司,當衆與他唱反調便顯得有些不好了!但是,劉頂天似乎並沒有在意,聽着張賢的話,也在不停地點着頭。
“那你的意見呢?”劉章問着他。
張賢道:“正如剛纔趙副司令所說的那樣,如果我們現在就馬上拆除這些建築來重建,不僅是浪費的問題了,更主要的是我們那麼多的人到時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所以我覺得我們應該循序漸進,慢慢改造,用個一年半載的時間,將這些建築物和設施都改完,這樣也就達到了兩全其美的目的。”
聽着張賢的話,大家都不由得點起了頭來,劉司令也點着頭表示着贊同,對着大家道:“很好,我同意張副軍長的意見,針對這一條,我們就這麼處理了,大家看還有什麼不同的意見嗎?”問完之後,半天都沒有人再回答,他這才又主持着進行下一個問題的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