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班子期果然在辦公樓下看到了徐子翊。見到子期下來捧出一束火紅的玫瑰, 笑容燦爛。子期沒見着是多麼高興的事情,只是淡淡的扯了個笑容。
天並不是好天,有着烏雲, 子期想着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雨的。天跟她的心情一樣, 那麼抑鬱。
上了車, 徐子翊說:“寶貝, 想吃什麼?”
一句“寶貝”讓子期很不習慣。此時她也沒什麼胃口, 就說隨便。
徐子翊便說我們去吃廣東菜怎樣,子期說吃川菜吧。
倒也不是真的想吃川菜,而是以前她太過依着季品君, 現在想着自我一點,雖然有點可笑的沒必要。
徐子翊得令, 又說:“本來是想把豐年、你妹他們一起叫上, 但想着今天是我們第一次約會, 不該受別人影響。”說着,把頭側了過來, 笑嘻嘻的望着子期。
子期沒說話,偏移了一點,看着車窗外流動的風景,想:這算是約會了嗎?她要和這個只見過幾面的男人約會了。
子期答應徐子翊,好像是負氣的結果。徐子翊不是她理想的伴侶, 到現在爲止甚至依然對他的言行舉止的輕薄而有所厭惡。他或許也只是當作一場遊戲, 或許沒多久就厭惡然後就把她拋棄了。
想起“拋棄“這個詞, 子期的心一陣刺痛。算了吧, 結局怎樣又如何, 他或許遊戲,我又何嘗認真。她莫子期需要強大, 像招小怡像普洛華那樣強大。
想着洛華,該跟她說一下今晚晚回的事。發了條短信,理由是公司有事。她並不想告訴洛華她和徐子翊正在交往,說不定沒兩天就結束了。洛華回過來是有個朋友家庭聚會,可能很晚纔回。
子期並不能吃辣,一點點椒末都嗆得她涕淚交加。徐子翊看着笑,然後把菜裡的辣椒麻椒全部清理掉再夾給子期。
子期看着碗裡的菜,愣了愣,然後說:“你對每個女人都那麼殷勤嗎?”
徐子翊一笑,說:“我只對我喜歡的女人好。”
很煽情的一句話,子期自然不信,“我跟你見過沒幾面,我也沒什麼好,你爲什麼喜歡我?”這確實是個問題,他徐子翊年輕有爲,模樣又不錯,有一張蘸了蜜的嘴,身邊女人絡繹不絕,爲什麼偏偏找上了她莫子期?難道就是山珍海味吃膩了,偶爾換一頓青菜蘿蔔?
徐子翊抿着茶,並不急着回答,嘴角的笑容卻始終不曾淡去。許久,才放下手中的茶杯,說:“你要是不相信我,我們可以明天去領結婚證!”他對她的這點心思,瞭如指掌。
子期沒想着他是這樣回答着,有些吃驚。她望着徐子翊,徐子翊也擡起頭任她望着,目光很誠懇,但因爲嘴角那抹笑,又讓這誠懇有了僞裝的戲謔的意味。子期這才發現徐子翊長着一雙迷人的眼睛,內斂的雙眼皮,眼梢上揚,是含笑的感覺,睫毛不密但很長,眼珠很黑很亮,眼神卻常常變幻莫測。此刻是蓄滿溫情,於是有了眉清目秀的意思。子期感覺到,很多女人或許就是沉醉在了這雙眼睛裡。
“你那麼看我,是不是愛上我了?”徐子翊突然眨眨眼,蹦出這樣一句話。子期這才意識到自己看得有些忘神了,臉一紅,埋頭吃菜。
飯近結束,徐子翊問子期接下來做什麼。子期看來看黑層層的天,說想回家。徐子翊便說也好去見見小姨子。子期並不喜歡他稱洛華“小姨子“,像是被佔了莫大的便宜,可是又想着,今天徐子翊對他挺規矩,不像那天在酒吧裡那樣輕浮。
“我暫時不想讓洛華知道。“
徐子翊的表情有了委屈,說:“我怎麼感覺像是被包養在外面的情夫,這麼見不得光!”
聽他這麼說,子期有了些不好意思,但只說:“對不起,我還沒習慣。”
徐子翊馬上又笑了,“沒關係,我會很快讓你習慣我的存在。”
徐子翊沒有勉強子期,送到她樓下,看着她上去。子期剛進門沒一會,外面就炸開了。轟隆隆的巨響,然後傾盆大雨從天而降。子期一驚,跑到窗外,看到徐子翊的車還在。不敢打電話,拿着傘下去。徐子翊還在苦惱這不打招呼就下起來的雨,聽見有人敲車門,雨水沒命的從玻璃滑下,根本看不出來人是誰,好不容易認出是莫子期,忙開門讓她進來。
“下雨了,你先上我家避避吧!”連說帶手勢,徐子翊同意了。
打着一把傘上了樓,雖然路程很短,但徐子翊的右邊手臂還是被打溼了。子期給他遞來毛巾,無意瞥見玻璃窗上雨水滑落成瀑。
徐子翊擦拭着,打量着子期屋內的陳設,感慨道:“什麼時候你也上我家收拾收拾?”
子期沒好氣的說:“你不能請鐘點工嗎?他們比我專業!”
徐子翊迴應道:“可是哪有你貼心!”
子期向上翻了翻白眼,真受不了這男人。
“我是不是該感謝這突如其來的雨啊?”如果沒有這場雨,也就不會有機會踏入深閨,更不能與佳人多待上一時半會。
子期見他又開始油腔滑調,不理他,倒杯水,讓他隨便坐。
“你說這雨要是不停怎麼辦?”
這個問題子期還沒有想到,但這真的是個問題。洛華晚回來吧,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好,洛華早回來吧,看到徐子翊在這也不好。
外面雨越下越大,沒有停的跡象。雷聲轟鳴,閃電忽驚,好一場驚世駭俗的樂章。電源都關了,只開着一盞燈,無事可做,悶得發慌。徐子翊不停找着話題逗子期說話,子期敷衍着,不願多開口。是真的累,不願動彈,不願多想。
或許睡眠可以再次治療這次傷,可是精神拒絕着睡意,耳邊不斷情意綿綿的話,心卻恍惚的穿透碎落的言語,想要抵達某處,卻發現早已被拒絕入內。
又一陣脆裂決絕的閃電,燈光在一瞬間熄滅。子期一驚,站起來,徐子翊也站起身,走到子期身邊,說:“沒事,可能是雷電引起的電路故障。”然後問子期有沒有蠟燭。
子期想起上次季品君生日還留下些玫瑰香燭,上次收拾時不知道放在哪裡了。說了聲“我找找”,便摸索着翻箱倒櫃。徐子翊在邊上摁着手機照亮,最後在角落的雜物箱裡找到幾截蠟燭。
點燃蠟燭,子期望着微藍的火苗,想起那時候與季品君面對面,他的眼神是柔情似水的,還說着將來的話,想來也就幾個月前,現在,早已物是人非了。
子期的表情難以掩蓋的痛苦,徐子翊盡收眼底,竟也有些柔情的問:“你在想些什麼?”
子期一陣苦笑,竟也沒想着隱瞞,“我想起了我以前的男朋友,幾個月前我們也就坐在這裡,點着蠟燭,吃着蛋糕。”
“你難道不怕我吃醋嗎?”徐子翊在燭光裡的笑,越發的不真實。
“我不相信你會喜歡我。既然不喜歡,也沒什麼在乎的。不在乎,也就無所謂吃醋。”
徐子翊看着子期,她的長髮散落着。莫子期並不是什麼標緻美女,最多也算是五官端正。但是她的額頭很高很光潔,現在微仰着頭,於是那平整的額頭就以一個完美的姿態呈現,雖然隱隱眉頭裡有愁緒,但也正是有了這愁緒,讓人有了疼。有了這樣的疼,徐子翊也沒再說些言不由衷的話。
或許有了外面的驚天動地,才讓這點了燈燭的一小塊世界有了莫名的靜寂。黑暗裡的兩個人也不再像是光亮時候裡的浮躁虛假。徐子翊沒想到在這樣的地方在這樣一個人面前,自己的心居然有了安寧。他抱着頭,靠在沙發上,閉着眼,聆聽着外面的轟鳴。
子期見徐子翊許久沒有回答,想是自己說對了,但也沒有心情去理會。他不說話,自己也不再開口。
對於沉寂,她也已習慣。
徐子翊想着子期答應自己也不過就是換個對象轉移注意力罷了,明天后悔了明天隨時也可以反悔。招小怡說的對,子期是個適合結婚的人,自己現在這個年紀也確實需要那麼一個人結婚、生子。結婚在他這個年紀,就像是完成一個任務一樣。莫子期適合做他家庭的一份子,他對她感覺也不壞,所以招小怡慫恿,他也就半真半假的參與了。但是徐子翊很深刻的知道,莫子期只是在這個對的時間遇到的一個合適的人,但不是必須的唯一的人,甚至,不是最好的。所以,他死纏爛打,但也不是全力以赴。有結局,那也好,沒有結局,也無所謂。
這麼多年在情場商場上摸爬滾打,只記得那顆心早已被蛀空,表面卻硬生生的被按上銅門鐵牆。□□在聲色犬馬裡淪陷,可是那些環肥燕瘦卻沒一個放的進心。曾幾何時,他還是佇足在夕陽下的翩翩少年,目光純摯滿心期待,怎麼一轉眼,骨髓已化水,空空的只留下一副皮囊?
想着想着,徐子翊不由自主的嘆出一口氣。只這一口氣,卻讓子期有些詫異。這個平日裡嬉皮笑臉玩世不恭的男人,會有什麼事,可嘆呢?
“你嘆什麼氣?”
“嘆你爲什麼不相信我的真情!”徐子翊繼續換上不正經的面相。
“我不相信真情了。”子期明知他不過隨口一說,但還是指着這個話題往下說。
“被男人傷了一次,就把全天下所有男人都一棒打死了?這裙帶關係可真廣!”
“我現在已經分不清,他說過的那些話,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這麼多年的感情,你這麼相信的一個男人,你做好了和他執手一生的準備,可是到最後才發現,只有你自己那麼認真,別人,全不當一回事。”
“有什麼大不了的,早看清早好,又不是貌比潘安才比子健,你看我,就不比你以前的那個男人差吧!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徐子翊似是自誇,又似是在寬慰。
但子期聽着不是那麼回事,她覺得徐子翊挺不把感情當回事的,所以對他的言論有些反感,於是質問:“你有愛過一個人嘛!”
徐子翊“呵呵”一笑,道:“愛過怎樣,沒愛過又怎樣,生活還是照樣過。你要嫁了我,我保證對你好,那不就OK了。”徐子翊並沒有回答子期的話。
“你不懂愛,所以你不會了解我的心情!”
“你懂,那怎樣呢,天天這麼愁眉苦臉,有用嗎,你以前那個會回來嗎!別傻了!你要過得比和他在一起時候更好,纔不會在下次見面時候是你先低頭!你要讓他看到你離開他過得更好,讓他後悔,這樣纔是大道理!”
“就算他不愛我,就算他以前不愛我,不管我以後是否還會愛他,但是至少在之前,我是真心愛他的,所以,他過得好就行了。”就算開頭語氣如何堅定,到最後依然只能倉促收尾,這樣自欺欺人的話,這樣故作大方的話,自己聽着,都不相信,是吧!可還是要說出來,讓自己大量,於是,也就可以不用那麼計較,不用那麼痛苦了吧!
徐子翊聽着子期這番話,有些無語。“你們女人,唉,搞不明白!”
“你不曾愛過一個人,怎麼可能明白真愛。受傷的總是女人,你們男人,不過遊戲罷了!”子期見徐子翊答不上話來,想着他是啞口無言了,但也沒有覺得多大興致,依然怏怏的。
“你既然說是真愛了,你既然說是他幸福就好,那你幹嘛成天悲慼戚的跟死了誰似的!”
“就是因爲是真愛,而他幸福不是和自己在一起,所以才悲慼。我只是需要時間,時間而已。”
徐子翊聽完,居然笑了,“莫子期,我沒發現你也挺伶牙俐齒的,以前見你,你總是文文靜靜不說話,現在看來,你是深藏不露啊!”
子期這才意識到今天晚上和徐子翊的談話的確有點據理力爭的感覺,或者是見不慣他那副對愛不以爲意的嘴臉吧。
又過了一會,雷電漸漸沒聲了,雨也漸漸小了,但是電還沒有來,洛華也沒有回來,蠟燭馬上要燃盡了。時間已過十一點。徐子翊站在窗邊,說:“我要走了,你一個人在這害怕嗎?”
“沒關係,一個人住慣了。”
“可是我怕!”徐子翊擠眉弄眼的說道。
子期白了他一眼,想着他也看不到。
過了一會外面都安靜了,徐子翊便真走了。子期說了些“路上小心”的話,徐子翊想要來一個吻別,子期一閃,門一關,就不再管他。
那天晚上洛華沒有回來,說在朋友那住下了,子期便簡單梳洗下,一個人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