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邊上放着一套紅木桌椅,桌子上是各種點心水果。靠近池子的左手邊隔出了一個房間,房間裡有牀,應該是換衣服用的。
“你怎麼發現這裡的?真好!”寧雲衣一邊感嘆一邊四處看。
“不是發現的,而是我命人打造出來的,溫泉水是從十里外的地方引過來的。”朱梓驍說的很輕鬆。
“什麼?”寧雲衣不敢相信,打造石洞?十里外?天啊,這要耗費多大的人力物力啊!
“泉水裡放了藥材,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進來,悄悄遞給朱梓驍一個小紙條,顯然是有飛鴿傳書到了。
只看見朱梓驍將紙條握進手裡,裝作若無其事,看來他並不像讓寧雲衣知道。
寧雲衣轉頭,“我想試試溫泉水到底有多好,你可以先出去嗎?”
朱梓驍點頭,轉身離開。
寧雲衣換了衣服走進池子裡,溫熱的池水托起身體,彷彿置身在雲裡。水溫正好,全身的毛孔全都打開,一身的疲憊瞬間消逝。寧雲衣在水池裡遊了幾圈,覺得累了才停下靠在池邊,閉眼回憶起這幾年來的點點滴滴,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雖然很清苦,但卻高興,可也能是因爲好奇,自從做了朱梓驍的側妃,正妃之後,生活好了,錦衣玉食,但似乎心更累了。
是因爲世事無完美,還是因爲人終究沒有滿足的時候?
走出石洞,朱梓驍正站在那裡,不遠的地方有些許的紙屑,彷彿一片片梨花瓣灑落在地。
朱梓驍轉回頭,似乎有很着急的事情,猶豫着怎麼開口。寧雲衣看向他,“有事啊?我又不是三歲孩子,不用你在這陪着。”
“那我就先回去了。”又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朱梓驍轉身離開。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寧雲衣的心突然一沉,好像缺失了什麼。自始自終,朱梓驍對她都很照顧,也很溫柔,但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可又說不上來是什麼。
他不愛她?如果不愛,怎麼會爲她做那麼多?如果只是一枚棋子,何必付出那麼多呢?那是愛她的?也不像啊!堂堂一個親王,怎麼會喜歡這麼柏拉圖式的愛情?除了那次吻了她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不軌行爲,甚至讓她覺得他在故意躲着她。
夜涼如水,風中有樹木獨有的香氣,樹林裡的昆蟲嘰嘰喳喳,像開會一樣,愈顯得夜靜山空。
山中霧氣朦朧,沿着小徑前行,總覺得自己身處另外一個世界。
時間久了也習慣了,不像剛開始時睡不着覺的時候沒有電視,沒有電腦煩悶的要死,一個人看看書,學習學習也不錯。這樣的日子對她來說已經不陌生了。只是心情完全不一樣了,那時候有驚慌,恐懼還有點好奇,而現在是病痛纏身,得過且過的混日子。
杜爾的藥方雖然也有效,但畢竟不能根治,而且重要的特點就是慢,和西醫比,簡直慢了太多了。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過這個冬天,就算可以也不知道能不能撐過下一個冬天。不敢去想臨死的時候會是怎樣的情景,會不會非常的恐懼?在那一天到來之前自己除了等待,還能做什麼?
那天豔陽高照,風也小了很多,寧雲衣突然心血來潮,想要去相國寺走走,方丈的話還在耳邊,真想去問個清楚,同時也散散心。
誰知剛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那個負責這裡的總管嚇得撲通一聲跪下,“王妃,您還是不要出去了。
“我又不是出去偷雞摸狗,你攔着我幹什麼?”寧雲衣有些生氣,難道她出去還能給他們丟人不成?
“王妃,您要是出去了,王爺非殺了我不可!”總管跪在那不起來。
寧雲衣被氣得渾身發抖,她犯了什麼錯?什麼時候變成犯人了!?
憤怒象火焰一樣衝擊着她的頭腦,讓她恨不得立刻衝到朱梓驍面前,質問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然而,寧雲衣最終還是放棄了這些衝動的念頭,頹然坐回到身後的椅子裡。就算問了又能怎麼樣?
寧雲衣坐在那一動不動,水也不喝一口,飯也不吃一口,天陽西沉了還坐在那。哼!她要是死在這,那些傢伙一樣掉腦袋,不是不讓她出谷嗎?好啊,她不出去!
總管一看,嚇得急忙飛鴿傳書給朱梓驍請示。
第二天,朱梓驍傳來消息,下了特赦令,她終於可以出去了。
寧雲衣斜靠在貴妃椅上,總管小心翼翼的拿過披風,“王妃,您現在可以出去了。”
寧雲衣掃了一眼,絲毫沒有要出去遊玩的興致,但看着總管誠惶誠恐,又似哀求的目光,心有不忍。他也是聽從命令,又不是他的錯!難爲一個下人似乎有點不道德。
“那好吧,我就到相國寺看看。”
總管答應一聲,急忙讓人下去準備。
一個人走在小路上,其他人遠遠的跟在後面。遠處傳來蟲鳴聲 ,迅速傳進她的耳朵,恍惚間,時間仿
佛在這一刻凝結。
寧雲衣忽然想起自己和程遠吵架,也是一個人這樣在馬路上走,兩旁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心情好像也像現在這樣灰暗。
只不過,那時候總是知道他總會追上來,身邊總會有一個人保護自己,哄自己開心,而現在,身邊再也沒有那樣的人了。
走着走着,前面突然熱鬧起來,原來相國寺已經到了。相國寺是最大的一家寺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香火鼎盛,很多人不遠千里虔誠的來這裡上香。
相國寺也只是和朱梓驍來過一次,也沒怎麼仔細看,正殿非常大,很巍峨,上下兩層。大殿裡木魚叮咚,瀰漫着香火的味道。
這時有個小和尚走了過來,雙手合十,口誦阿彌陀佛,“女施主,可是廉親王妃?”
寧雲衣點頭,“我就是。”
“王妃請隨我這邊走,方丈已經爲王妃準備了雅間。”
寧雲衣一行人跟着小和尚來到後院,這裡安靜了很多,但依然能感覺到濃濃的香火氣息。
這時,方丈走了過來,“好久不見,王妃進來可好?”
“方丈有禮了。”寧雲衣恭敬的行了一禮,“不知是否打擾了方丈,還望見諒。”
方丈呵呵一笑,“王妃能來,是相國寺的榮幸。”
“方丈客氣了。我也是閒着沒事,各處走走。方丈如果忙,不必在這想陪。”
“那好,老衲就不打擾王妃了。”
寧雲衣坐在樹下的椅子上,品着寺院獨有的茶,清香撲鼻,不染塵埃。
正閒着,有人捧着帖子進來,“啓稟王妃,有人送來帖子說要拜見王妃。”
寧雲衣一愣,拜見她?開玩笑吧。她在這可誰也不認識,唯一算是認識的人都在皇宮,看朱梓驍的樣子,皇宮裡似乎並不知道她進京的消息。那還會有誰呢?
寧雲衣打開拜帖,落款處沒有名字,而是一把匕首,寧雲衣一看就明白了,是朱允楓!
見還是不見呢?朱允楓現在也算是風雲人物了。父親是太子,而大家都知道,朱允楓的父親也就是當今太子個性溫和善良,最重要的是不惜爭鬥,很多事情都是暗地裡朱允楓在拿主意。
朱允楓這個時候來找她會不會有別的事情?不過,朱允楓的消息也怪靈通的。
想了一下,寧雲衣吩咐下去,有請來人。
伴隨着一股龍涎香的味道,朱允楓穩步走了進來。看見他,寧雲衣竟有一瞬間的愣怔。這麼久不見了,他越發的硬挺俊朗了,而且沉穩了很多。
“侄兒給嬸嬸請安了!......”朱允楓朝她行了大禮,嘴角帶着似有似無的笑,眼睛看了看兩旁的下人們。
寧雲衣輕輕點頭,“不必多禮,坐吧。”
這時,有人送上香茶。
“這裡沒有你們的事了,下去吧。”衆人不敢違背,轉身離開。待所有離開後,朱允楓突然笑了,和剛剛沉穩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你早讓他們離開,我不就不用這麼累了!”
寧雲衣瞪了他一眼,“怎麼?給我行個禮,就把你累成這樣?”
“不是,你誤會了。”朱允楓急忙解釋道,“行禮不累,讓我裝成這麼嚴肅的樣子累啊!”
寧雲衣噗嗤一聲樂了,他還是那個樣子。
之前,兩人之間彼此的好感都心知肚明,只是天不遂人願,現在竟然成了上下輩的關係,朱允楓還要恭恭敬敬的叫一聲嬸嬸,寧雲衣一是沉吟,竟不知該從何說起。
“雲衣現在見我似乎很尷尬,爲什麼呢?”朱允楓傾身向前,話語略有些咄咄逼人。
寧雲衣正愁着找不到話說,聽他這麼一說,正好開口,“尷尬倒是談不上,只是有點不好意思讓你叫我一聲嬸嬸,不過聽着還挺舒服,不然在叫聲聽聽?”寧雲衣笑得好不得意。心裡卻在想着另一件事,朱允楓早就到了該娶妃的時候了,想必朝中大臣家的女兒很多都想嫁給他,可爲什麼到現在還不曾聽說他要娶親的消息?
朱允楓一愣,沒想到她來這招。
“我可不是誰都叫的,想要讓我再叫聲嬸嬸,那可就不能免費了!”朱允楓雙手環胸,雙目放光地看着寧雲衣。
“那就算了吧,我什麼都能捨得,就是銀子捨不得,那我拿紅包,那可比登天還難!”
“不就是銀子嗎?你想要多少我這有多少!只要你願意!”說完,朱允楓注視着寧雲衣,眼神複雜。
“呵呵呵......”寧雲衣故意笑了幾聲,躲開朱允楓炙熱的眼神,不會是讓她‘踹了’朱梓驍,跟他吧?嬸嬸跟侄子一起過,天啊,他朱允楓想要‘名留青史’?別說在古代,就算是在現代這都是醜聞一件,應該是極大的醜聞,她可不想讓人戳脊梁骨!
“你的銀子還是留給你該送的人吧!”寧雲衣掂量着輕重,把話說出一半,那一半就留給他自己揣摩吧。
朱允楓端起杯子,
假裝喝水,面色稍冷了一些,半低着頭,似乎在想什麼。
寧雲衣挪開視線不再看他,心裡竟有些歉意,不是沒有情,不是沒有意,可現實不能讓他們在一起,她也只能割捨。
“你來找我,不會就是來找我扯淡的吧?”寧雲衣故意把剛纔的話說成一個笑話,這樣誰都不會尷尬。
朱允楓放下茶碗的時候已經將剛剛的失落一掃而光,面上恢復了之前從容的模樣,“是這樣的,之前聽說你來京城療養身體,一直想來看你,可又怕打擾了你休息,今日恰巧你來相國寺,我也剛好在這裡,聽方丈說你在這裡休息,於是就來了,可又怕有人說我禮數不周,傳到皇叔那他在不高興,這才送上拜帖。”
聽他說完,寧雲衣心想,什麼聽說啊,朱允楓應該一直都在注意廉王府的動靜吧。在這裡碰巧遇上,那也是扯淡,不過能把話說的滴水不漏這幾年還真是沒白練。
看來,朱梓驍和朱允楓對決是避免不了了!......一山不容二虎......
“小王爺嚴重了。到了京城應該先去拜見的,實在是失禮了,還請小王爺見諒。”切!不就是文鄒鄒德說話嗎,誰不會啊!
“你就不能正常點和我說話嗎?”朱允楓顯然有些不高興了。
“是你非要這麼和我說話的,我怎麼也要配合一下啊!不然多失禮啊。”寧雲衣瞪了一眼。
“好好好,是我不好,我錯了。”朱允楓笑看着寧雲衣。
進入深冬,山谷外的天氣越來越寒冷,山谷裡雖然也冷,但附近有溫泉,所以好了很多。
閒着沒事,寧雲衣問總管,外面已經是大雪蓋地,這裡會不會也會白茫茫一片。總管回答,因爲山谷中地熱,雪落地後會逐漸融化,不會存留太久。進入泥土後,滋潤着樹木,所以山谷中的樹木格外蔥綠。
寧雲衣手託着下巴,看向窗外,雖然這裡已經下過雪了,但很少,只是零星的地方能見到潔白,山谷中漫天雪花回事什麼樣子?還真是有點期盼呢。
某天早上剛起來,小蓮就跑過來告訴她,昨天夜裡下了場大雪,現在還沒有停。
寧雲衣一聽,殘留的瞌睡蟲立刻全消,一骨碌從牀上爬起來,走過去直接推開了臥室的窗。
窗外,漫天飛舞的雪花猶如跳動的精靈,突然從天而降。喜悅的心情從心底深處直接涌出,沒來由地,寧雲衣已經沉浸在了一種莫明的興奮之中。
總管站在窗外,一看寧雲衣連外衣都沒穿站在窗口,嚇得大喊一聲,急忙招呼下人七手八腳的給寧雲衣套上了衣服,裘皮斗篷的帶子還沒繫好寧雲衣就已經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
灰濛濛的天幕下,盛開的雪花自天空中飄飄蕩蕩的落下,似白色的精靈恣意地在空中飛舞。
寧雲衣站在雪中微微仰起頭,體會那冰涼的雪花親吻臉龐的感覺。雪花在面頰上融化,溼濡濡的,心裡似乎也有種溼乎乎的感覺。
寧雲衣想騎馬出去走走,可總管說什麼也不讓,又跪下懇求,無奈,寧雲衣只好放棄。就在這時,外面遞進來一個帖子,是朱允楓邀請她去他的梅園賞雪。本來寧雲衣是想拒絕的,知覺告訴她,和朱允楓不能有太多的牽扯。可帖子上說昨夜梅花突放,所有的品種一下子全開了。從小到大,她還沒見過臘梅傲雪呢,這樣的美景實在難得,錯過就太可惜了。
寧雲衣沉思了一會兒,“你們下去準備,本王妃我要出門。”
寧雲衣領着一羣人興沖沖出了門,一路上踏雪而行,於滿地瑩白上留下一片凌亂的腳印。
朱允楓的別院也是建在山谷中,離相國寺也不是很遠,剛一進山谷遠遠地就看見朱允楓帶着手下在谷口迎接。象徵性的寒暄了一陣,寧雲衣跟着朱允楓走入別院。
一進屋,管事的立刻走來,奉上熱茶,“我家主人有點急事要處理,很快就會過來,王妃稍等片刻。”
寧雲衣點點頭。轉頭打量着上下彬彬有禮的下人們,不由暗自點頭。朱允楓的確有魄力,就連下人都訓練的不同凡響。
朱允楓的別院很不一樣,房舍非常的高大,房間和房間之間掛着厚重的幔帳,顯得神秘又昏暗。
寧雲衣站到窗前,從敞開的窗櫺裡觀看外面的落雪,小蓮等人小心陪在旁邊。
不一會兒,就聽見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有人拉起側旁的幔帳,款款步入的身影讓房間內的衆人呼吸一窒,就連朱允楓身邊的人都驚訝不已。
寧雲衣轉身,之間朱允楓一改平日的沉穩幹練作風,一身白色家居裝顯得英俊不凡。領口袖口處金黃色的鑲邊讓人看起來更加高貴,剪裁合身的衣衫勾勒出完美的身材,乍一看就像畫中走出來的白馬王子。
朱允楓來到寧雲衣的跟前,面帶微笑,“讓你久等了。”
寧雲衣細細打量,聲音好聽,容貌絕佳,再配上優雅的舉止,舉手投足間透着皇族與生俱來的貴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