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謝珣藏了數年的秘密。久到他都忘了其中煎熬到底有多少年。
現在要說，更不知該如何說起。
燈光搖曳下，謝珣的這張臉同沈雉相差太多。可沈嫿卻一點也不陌生。
明明都是一個人，沈雉是將溫和刻在了骨子裡，他的身上很純粹，有意氣風發少年感和歲月靜好的書香氣，可眼前的謝珣，身上卻多了以前沒有的味道。
有世家子的貴氣，更有戰場上的凌厲。即便他在沈嫿面前溫和依舊，可那是如何也隱藏不了的。
長廊處傳來整齊劃一腳步聲，這是官吏在巡邏。
這種動靜，沈嫿已聽多回了。
驛站住着天子，還有皇親國戚，也有各朝中重臣。
安危爲重中之重。不允許有半點差池
此處……也的確不是說話之地。
這些話的信息量太大。
金小將軍虎背熊腰，他長嘆：“我知你也憂心。”
叫聲軟軟的咩咩小羊羔顯然比高大的馬兒更讓小女娘歡喜。
山川、地形、關隘、城池……
她眼兒不眨的看着騎馬的人從眼前飛馳而過，最後消失在遠方，可她久久不得回神。
——漾漾身子再好些，阿孃去馬廄親自給你挑一匹性情溫和的，咱們騎個夠。
“無事。”
她可傷心了，當時哭着抱在懷裡。
有一回，她不信，偷偷摸摸去買了。
沈雉當時擡手熟稔的撥了撥女娘發上的小揪揪。這是他最常做的動作。就算他忘了，小女娘還會自個兒將腦袋湊過去。
上頭載有山川，各方地區。
謝珣全都看在眼裡。
明明不能騎，她卻可稀罕了。
謝珣也陷入了回憶。
甚至有人，還貼心的牽了一匹馬過來。
各種商販的叫賣聲，都是賣零嘴的
可漾漾的身子總是不得好。
念起往事，兄妹兩齊齊笑開，散去了之前的沉悶陰霾。
沈嫿擡頭去看蒼穹。上頭綴滿了星辰。
“當年拼盡全力卻只能帶着他們的棺槨回去。”
謝珣見此，心下了然。
沈嫿屏住呼吸，點了點門口，又將食指抵在嘴角處，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隨後她躡手躡腳穿繡花鞋。
她蹙眉小聲問：“好多人。”
謝珣無奈：“我記得灸肉你吃的最多。”
“阿兄當時不忍心，硬是將身上所有的積蓄，跑去買了小羊羔。”
自然……那些人也聽他差遣。
夜裡就吐了。爲此發了好幾日的燒。
“我方將士已筋疲力盡，蠻敵若再攻兩次，只怕抵不住。”
可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給漾漾的。
謝珣身上好似藏了太多秘密。
“你我早些年可是平定了西北戰事的，還怕會死在這裡？”
與他，前一瞬，明明耳邊還傳來沈淳氏的尖叫聲，下一瞬卻是戰火紛飛，硝煙瀰漫。
“這些巡邏的是金小將軍的人。我和他有過命的交情。”
所以，她不敢了。
那麼高的懸崖，他合該死了的。
沈嫿凌亂不已就被謝珣送上了馬車。兩人一馬明目張膽的離開了驛站。
四處空僻，謝珣翻車下馬後，牽着繮繩，帶着馬上的女娘，行於山野間。
金小將軍在他面前來來回回的走，神色焦灼。時不時停下來，去看桌上的輿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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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你我兄弟二人得將失去的善城收復回來，大祁的城池，大祁的百姓，只能由大祁來守護，由那羣強盜什麼事！”
他享受着來自沈嫿的貼心。
沈嫿驚恐，就怕那些巡邏的人全部圍攻，個個將手中的刀砍過來。
沈淳氏總是說。
他低頭，幾日前爲見蕭瑟瑟，不慎被蕭家貓兒抓了一爪子。他手上的傷痕卻不見了。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病情反反覆覆。
謝珣沒好氣：“是啊，你爲了答謝，將它取了個名兒叫雉雉。”
謝珣留下這一句話，抱着人跳了窗。
他用袖子胡亂的擦了擦眼。又點了點輿圖善城同赤城的位置：“此處，我阿爹，崔將軍，崔兄皆命喪於此。”
“也不知是誰，爲了報復將我的雉雉送去了廚房。”
“我……”
三日後，雉雉還被小女娘給養死了。
她總是搬着小板凳，去沈家門前坐着。眼巴巴的看着街道。
他剛說出一個字，嗓音卻是陌生的厲害。
沈嫿聞言心安。她時不時的去摸身下馬兒柔軟的毛髮。
“那時墜崖，我醒來後已是謝珣。”
——雉雉！
——嗚嗚嗚，你可真好吃。
整日雉雉長，雉雉短。
說起這事，沈嫿也想起來了。
金小將軍的脣一個勁在動，可沈雉卻一個字也聽不見。
“五歲那年，你見鄭家女騎馬，也嚷着要。”
她吞嚥着口水，卻安安靜靜的坐着，沒讓人去買，不哭也不鬧。
周遭一片蟲鳴，好似還有風的呼嘯。
沈淳氏說，吃了肚子會疼。
皎月瀉下來的光澤帶着朦朧的美感，使人沉淪，甚至貪婪的想讓時間走慢些，再走慢些。
沈嫿也便推來窗探出頭，樓下巡邏的士兵個個舉着火把，來來回回的轉，怕是十步就有一個人。守衛可見森嚴。
邊吃邊哭。
——我的雉雉！
——你怎麼說走就走了！
沈嫿笑，眼兒紅腫可裡頭仿若蘊藏着星火。
等沈嫿準備妥當，身上一重，謝珣將她包裹的嚴嚴實實。
果然，那些人聽到動靜，齊齊看了過來。在沈嫿的心驚膽戰間，又齊齊的挪開視線，好像什麼都沒瞧見似的，自顧自的去做手頭上的事。
可小女娘饞的不行，便是夢裡都是念馬兒。
那時沈淳氏擔憂沈嫿出事，如何敢讓她碰？本想着小女娘不記事，她抵多唸叨幾次就忘了。
他只覺得詭異。
終於，由遠而近的馬蹄聲傳來，小女娘軟軟的小手抵在心口處，她連忙站起來，頭上的揪揪跟着晃了晃。
原來，他成了謝珣，謝國公府之子。
可沈雉從未聽人談起，金小將軍同謝世子，又去打戰了。
謝珣已經忘記了當時變成另外一個人時是有多麼的驚恐，他轉身看了眼馬背上的女娘。
告訴她。
“後來我才知，這是我身亡後的第二年。正身處邊塞，對抗蠻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