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了半天,我把樂楊帶回寢室準備休息會兒送他回家。
剛到門口,卻被幾個同系的同學叫住,他們正湊人踢球。見到我,像找到救星似的,“李衆酩,快快快,下樓,踢比賽玩!”
“我弟在這兒呢,你們自己去吧。”我想推脫,指了指身邊的樂楊。
對方驚叫了一聲,“你們家人果然是長得有氣場!不過,正好,你弟也一起吧!我們正好缺兩個,本來還尋思着能找誰呢。”這人是個音速小子,動作和語速一樣快,話還沒落地,已經把我扯着拽下了樓。
“哥,我不會踢球……”樂楊跟在我後面一臉猶豫。
“哎呀,去吧去吧,這麼大男人還能被球踢?”音速小子同學又一把拽過了樂楊。我們就這樣被拖到了球場。
週末運動場上人挺多,本校外校的都有,也難爲他們找了一塊半場空地,我們系的五個加上樂楊一隊,和不認識的另外六個人,踢一場小球賽。
“哥,我真不會踢球……”上場前,樂楊拉着我的手臂,還是一臉爲難的樣子。
“沒事沒事,你就追着球跑,能插上腳就踢給我們的人,不能就站那別動也行。”沒辦法,其實我也是個超級愛踢球的人,哪有上了場還下去的理兒。
然後比賽開始了。
我們系幾個人平時就常常一起踢球,打起配合來還挺有默契,不一會兒,我們已經進了兩個球。
樂楊那小子果然是個球癡,從開場到現在十來分鐘,球愣是沒沾過腳。看着他左跑跑右跑跑的樣子,真是挺可愛的。
這時,腳下又接到隊友的傳球,我毫不猶豫地臨空一腳,球“噌”地一聲打着轉兒飛進了球門。三比零!
樂楊跑過來,上氣兒不接下氣兒地說,“哥,你好厲害!”
我對他露出球星般的笑容,那是,你哥我誰呀!
一旁對方的一個長髮男正好從我身邊跑過,沒看我,但嘴裡卻吐出兩個字,“冊那!”
我心裡隱隱不快,不用這樣輸了幾個球臉上就掛不住吧。算了,今天大爺心情好,不跟這幫手下敗將一般見識。
我繼續看着樂楊,“哥等會兒傳些球給你練練腳頭!”
比賽繼續進行着,不一會兒球又到了我腳上。樂楊正好在我旁邊不到五米的地方,於是我一記橫傳,把球朝他踢過去。
樂楊挺呆地拿到了球,一邊喘氣一邊死盯着那球朝球門方向跑,那樣子認真極了。
這時,剛纔那個長髮男突然從旁邊躥了出來,狠狠地撞了樂楊一下。
我操!有這麼搶球的嘛!
還好樂楊只是踉蹌了一下,跑得有點晃盪,球還在腳上,正要起腳,那長髮男這回竟直接一腳踢在了樂楊的小腿肚上。樂楊身體完全失去了重心,“砰”地一聲硬生生地倒在了地上。
我忙奔過去,扶起他,只見他臉色慘白慘白,大口大口地呼着氣,擡起他小腿一看,後面已經蹭破了一大塊皮,有血慢慢地滲出來,所幸的是應該沒傷到骨頭。
他皺着眉頭,我想應該挺疼的。
MD,早看那長髮男不爽了!
我騰地站了起來,拽住長髮男說,“小子,有你這麼踢球的嗎?你快給他道歉!”
“冊那!老子就這樣踢球的!他自己沒長眼睛摔跤關我屁事!”說着,他把嘴裡嚼着的口香糖一口吐到了草地上,“不就破了點皮嗎,一副娘兒們樣!”
我操,我徹底怒了!
他話剛一說完,我就一拳揮了出去。對這種人,人類語言是沒法溝通的。他生生地吃了我一拳,嘴裡蹦出無數句粗口,邊罵着邊朝我氣勢洶洶地撲過來,連帶着他們那邊的其它五個人。
我們系的同學也個個挺仗義,圍過來幫我。
一旁樂楊倒在草地上,還在喘着氣,因爲腿上有傷,他想站卻站不起來,急得只能不住地喊,“哥,不要打架!不要打!”
看他那樣子,我更是心頭暴怒!
什麼都顧不上,只管衝在前面毆那長髮男。
操場上我們十來個人打成了一團,周圍踢球的人都跑過來圍觀。然後,忽然人羣裡竟衝進幾個拿着鋼管的人,顯然是他們叫來的幫手,一副老練的樣子,揮着鋼管朝我們狂揮。
這時,我聽到了遠處傳來的口哨聲,正要回頭,突然腿上傳來一陣鈍痛,一條鋼管在我的腿旁跌落,而我的腿,失去了知覺……我的腿骨果然是被那一棍子敲斷了。被擔架擡出場的時候,樂楊卷着褲腿一拐一拐地跟着跑着,臉色還是剛纔那煞白煞白的樣子。
說實話,我有點後悔剛剛拖着他踢球了。倒不是因爲我腿上的傷或是估計跑不脫的那個處分,而是樂楊現在又是一臉無助的樣子讓我看了挺難受。要不是我貪玩,他這時估計已經在家做他的物理題了。而現在,我只能一臉傷兵樣摸摸他放在擔架邊的手,不住安慰他我沒事……
醫院裡,醫生剛剛幫我上好石膏,接到消息的老媽就衝到了病房。
“小酩,你怎麼了!別嚇媽媽!”帶着哭腔的嚎叫聲劃破長空,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已經怎麼了呢。
感覺身後一直扶着我肩膀看我上石膏的樂楊手上緊了緊。我拍拍他,腦袋探過前面白大褂的身影,笑嘻嘻地對我媽揮了揮手,“媽,我在這兒呢!”
我媽奔了過來,像演電視似的用顫抖的手撫在了我腿上的石膏上,嘴裡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媽,我沒事,就是腿上一根小骨頭斷了……”我打哈哈。
“你還說沒事!”我媽終於在一陣沉默後爆發了,“這都傷筋動骨了!你小時候我讓你受過什麼傷沒?你說你說啊!你倒是長勁了,二十歲的人了都,今天被人砸腦袋,明天被人弄斷腿的!你鬼上身啊,存心想嚇死我!……”
我媽一說沒個完,邊說竟邊哭起來,邊哭還邊打我腦袋,我那剛剛拆完線的腦袋啊……
樂楊見狀,忙上前扶住我媽,“舅媽,都是因爲我,哥是因爲我才和踢球的人打起來的,您別怪他了。”
我媽因爲慣xing又抽泣了幾聲,然後她擡起頭看了看樂楊,搖頭嘆了口氣,轉而去找醫生問我腿上的傷勢。樂楊的手僵在半空,一時有些難堪。
我忙把他拉過來,“你自己腿上沒事吧?”
他搖了搖頭,“沒事,我就是破了點皮,倒是你……”
“我壯得跟牛似的,這點小傷還能怎麼我!再過兩星期,你哥我又綠茵場上一猛將!”
那天,我和樂楊兩個人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醫院,我媽在一旁看得直搖頭。
晚上,我和樂楊開始爲誰睡上鋪誰睡下鋪的事爭論不休。
“你還真把我當殘疾人了,我又不是兩腿全斷,換來換去多麻煩!”
“哥,你腿上上着石膏呢。”
“就是因爲上着石膏,就算磕也磕不疼我。倒是你,你那小腿都腫得快趕上象腿了,萬一又破了感個染,那還不得痛死。”
“哥,你是骨折……”
“我只是傷了一條腿,另一條腿還在呢,手也在,不就爬個牀嘛,哪來那麼多廢話!”
樂楊還在擰,死活就是不肯讓我再睡上鋪。
“算了算了,咱倆都擠下鋪吧。等你腿好點了,我讓你睡上面。”鬧了半天,終於還是我想出了兩全其美的辦法,反正兩男人,天又冷了,睡一起暖和。
樂楊知道自己也沒辦法說服我,只得聽從了我的建議。
十一點,我倆準時上了牀。
我睡覺習慣光着膀子,而樂楊則穿着棉毛衫。毛衣一脫xia,身子精瘦精瘦的。我用手量了量他的胳膊,“小子,你可以再瘦一點了,怪不得上回雨一淋就發燒呢。東北人民怎麼就養出你這麼個瘦猴了?”
樂楊掀起被子鑽了進來,只露出個腦袋在外面,“我從小就這樣,吃再多也不長肉。”
我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不行,你怎麼看怎麼不像我李衆酩的弟弟,以後叫我媽要多加點營養,幫你長些膘。”
他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推開我的手,小臉竟被我捏紅了。“快睡吧。”他說。
於是我也鑽進了被子。挺新奇的,從上小學後脫離我媽的懷抱開始,我還真沒和一張牀上睡過呢。因爲牀不大,被窩裡我的手臂緊挨着樂楊的,隔了棉毛衫能感覺到他的體溫。
不過兩個瘸子睡一塊還真不敢亂動,我怕蹭到他的傷口,他怕踢到我的石膏,就這樣,兩人都挺屍一樣仰躺着睡着。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時候,我聽見樂楊的聲音。
“哥,你還疼嗎?”
“恩,早不疼了。你呢?”
“我也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