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我決定好好生活。這應該也是剎瓔給我作的決定。

第二天清晨,陳又然起得很早。他進來爲我打好洗臉水,沒有叫醒我。我其實醒着,看着他在我房間裡輕手輕腳的樣子。

過了一會,有人敲門,陳又然去開門,我連忙閉上眼。

“他……”

“噓……”

我聽見斐似雪的聲音,但是陳又然阻止了他出聲。兩個人到了房間裡,沒有再有別的話,我又偷偷睜開眼,看見眼前的兩個人背對着我,晨光從窗中透了出來,柔和地灑滿兩個人的身子。我看見了斐似雪手中端的東西。大概是兩份早飯。

我眯着眼,看見滿世界的光。突然有些羨慕斐似雪,陳又然這樣的男人,全天下打着燈籠,也未必找得到吧。

現在才發現,如此貪戀他對自己的好,只是,似乎已經沒有時間了。

我起身,他們轉眼看我。“醒了啊。”陳又然說。我點點頭,拉開被子下牀。斐似雪看見我有些不自然,我當做沒看見,也點點頭衝他微笑。陳又然說:“你先洗臉用早飯吧,我和他出去一會。”我點點頭,自己伸手去擰毛巾。

他們倆人便出去了。

我剛把手浸沒到水中,便感覺手一陣刺痛,我當是水太涼,擡手一看,卻發現那紅色的印記在我的手上,本來是淡紅色,現在上面居然滲出了類似血珠的東西。我一看,連忙用手背擦,但是,那完全擦不掉,他們就這樣一點點滲透出來,讓原來那一圈顏色更加的紅豔。

我仔細看了看,那圖案十分詭異,根本看不出個所以然,我隱隱相信,這個圖案和我封印自己的聲音和自己的記憶有很大一部分的關係。那到底是什麼關係,我也想不出來。

忽然想起斐似雪的一句話,我也是魔,我並不是人。

這似乎就可以解釋,爲何我從小學習魔界的法術是如此容易,而陳又然總是學不會的原因。我如果天xing如此,身體中流淌着魔的血,那便解釋得通了。

咬了幾口饅頭,覺得無味。窗外一陣鳥叫,我回頭,看見雕花木窗之外的樹杈之上,停留着幾隻小鳥。外面空氣似乎不錯,陽光也充足。我便起身決定出去走走。

果然已經是夏日了。武當客房的後院之前,有一池的白蓮。輕盈脫俗,惹人憐愛。我來到這裡之時,便喜歡上了這些蓮花。我也不是愛花之人,這樣的花,應該是斐似雪的最愛,潔白乾淨,又清冷。

但此刻的我卻異常喜歡,想來,也是喜歡一個清靜的氛圍吧。像彼岸那種花,太過妖豔熱烈,灼傷別人,亦讓自己孤獨。

爲何又想起彼岸花啊。

我揉揉腦袋。繼續向前走。

“小兄弟。”

我聽見背後一個男人的聲音,錯愕地回眼看,只見在庭院的一個石桌之前,坐着一個灰白髮清瘦的道士。他的道袍是淡青色的,和武當其他的道士一塵不染不同,更添幾分親近之感。他對着我招手“小兄弟小兄弟”的一直叫。

我走過去,見他眯着眼睛,指着書上一排字問道:“老啦,眼睛不好,幫我看看這些個字是怎麼讀?”

我指指自己的喉嚨,然後搖搖手,他驚訝道:“小兄弟不會說話?”我點頭,他有些惋惜地看着我:“真可惜了。”然後又對我說:“那可否幫忙把這幾個字挑寫出來,我送去給別人幫我讀?”我點頭,他高興起來,灰白色的雙眉也舒展了一下,把筆沾上墨汁遞到我的面前:“真是麻煩了,這個,還有這個。”

說實話,真叫我讀,我也是讀不出那些字的。只能依樣畫葫蘆地抄寫下來,然後遞與他,他笑道:“看你樣子,筆記倒是清秀,我在很多年前在長安也遇到過一個啞巴,他有着異於常人的天賦,你們不會說話的,也往往讓人驚異呢。”

我笑笑,他繼續說:“那時候他還小,若現在見着,大概也和公子一般大了。”

我突然回味起他的前一句話,長安?長安我混的那麼熟,有天賦的啞巴,長安城除了我一個那麼風liu倜儻英俊瀟灑的啞巴,哪裡還來第二個?

我就在旁邊一張紙上寫,我也住長安。

他眨眨眼:“這到巧了!”

但是我在腦內如何搜索,也找不出有眼前這個灰白色鬍子的老頭樣的人存在,他繼續說:“公子可會法術?”

我點點頭。他說:“那可記得在兒時,有個道士曾在長安城中賣過書。你拿出一本,隨意一揮,便把地打了個大洞?”

我恍恍惚惚間彷彿想起有這麼一出,然後再看眼前的人,那個道士的樣子也顯現在我眼前,恍然覺察到,原來他們是同一個人。過了僅僅八年,他的頭髮竟然已經斑白,而且蒼老了那麼多,難怪我認不出來。我指指他,做出恍然大悟的摸樣,他也哈哈笑了起來:“看來是記起老道了。”

在幾年後遇到一個一面之緣的故人是件奇妙的事情,因爲你會感嘆,世事無常,在你依然變成這樣的時候,他曾經看過當年的你,你亦看過那時的他。那道士抖了抖道袍說道:“你果然就是我要尋的人,否則,現在你也不會出現在我的眼前。看來命運永遠是天定啊哈哈。”

我莫名。他在自言自語的東西,我聽不太懂,但是他在懷中掏了一陣子,遞與我一本黃皮封面的東西。我接過,看見上面寫着《毀泯術》。三個墨字。

“我說過,若我們有緣再見,我會把這個交給你,現在是兌現諾言之時了。”

他看着我的表情,拍拍我的肩膀:“心中有疑問吧,不要緊,讓老道慢慢同你講。”

從何說起。

他撫摸着那本書的皮面,泛出古舊的樣子,似乎還可以聞到一些發黴的氣味,說道:“記得當時我是如何和你說的麼,這本書,是一個魔人來到凡世的時候交給我的。他叫枯繭,曾經是魔王身邊的一個侍從。”

他的目光放得很遠:“我在炎瀆山初遇的他,他來的時候啊,全身是血,我永遠記得那個樣子。披着黑色的披風,被撕得七零八落,但是還是把手顫顫巍巍送到我的面前,就是這本書。”我低頭看,書的一邊,是有淡淡紅色的印記。

他繼續說:“他給我的時候說,不久的將來,人界一定會有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請一定要將它交給那個人,只有他能阻止魔王,我相信他一定會出現。否則,世界將回歸混沌,黑暗,處處會開滿冥世之花。

之後,他便消失了。

不久,我便在長安遇見了你,那時候,我剛剛從武當逃出來。”說道這裡他笑了一下,“那時候氣盛啊,如何會想到,從武當逃出會發生如此大的事情。”

他握緊拳頭:“那時候,如果我不因爲師父的責罰而離開武當,師父也不會死於走火入魔,一把年紀了啊,還鬧什麼脾氣。回來之後啊,一切都晚了。只有這本書,讓我覺得,我好像還是有事要做的。”

“我翻看過,自己是練習法術的,便也懂得一些,知道那時候給你,你也不可能習得,如果你真的是我要找的人,等以後,我們也一定會相遇。”

他擡眼:“我是帶罪之人,對師父的歉疚是永遠贖不清的,但是,想到這些,又覺得自己生存是有些意義的。”他拍了我的肩膀,“你,我想,你應該就是那個人。”

我怔怔看着他,他拿起我的手,端詳了一會:“你的掌紋……”

我歪了歪頭,他說:“沒什麼。”又問,“你想學麼?”

《毀泯術》。我能相信他麼,他沒什麼必要騙我。我看他說話時,眼神是包含複雜,愧疚,難過,和真誠。我也好像可以明白,因爲他知道自己是帶罪之人,不敢穿潔白的道服,亦在短短時間,就花白了頭髮。

我心中慢慢消化起他的話,他拿起石桌上已經冷去的茶,喝了一口:“無妨,你慢慢想想吧。”他說,“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此時此刻,可能天下蒼生的命,就會在你的手中。”

我在紙上寫:“用這個,真的可以毀去魔王?”

他拈鬚:“魔王的實力,我是不知道的。但是這個法術的實力,練成之時,也是不可估量的。還有一點。”他頓了頓,“他只能傷害魔王。”

我愣住。

“想學麼?”他最後問我,其實,語氣是肯定的。我別無選擇。

這一刻忽然感覺到,昨晚還在我的身邊,那麼溫暖的懷抱,那麼用力抱住我的男人,今日我居然在這裡,被別人告訴,如何去殺死他。

剎瓔,這樣對麼。我別無選擇了。

或許,我毀了你,你纔會永遠在我的身邊?

你纔會在死去的最後一秒,看着我,恨着我。來世,也會想念我,再遇見一個人的時候,能告訴他,我前世的時候,遇見過一個很愛的人,我不記得他的容貌,只記得很愛他。

多麼希望那個人是我。哪怕被你恨着。

我轉眼,看着那灰白髮的道士。對他點點頭。

就如這個道士所說,我們的相遇絕非偶然。我只能沿着這條路走,直到我看見所有事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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