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的時間轉眼即過,徐漣口中的腦科醫生在出事的第三天中午便來到了王萱所在醫院,在王萱主治醫生的協助下很快便探明瞭病竈,他們把王萱父母拉到辦公室裡說明了王萱的病情以及預備的治療方案。
王震與舒嬌聽完了他們所提出的治療方案,思考討論一番後,最終決定還是採取保守治療的好。畢竟手術存在着很大的風險,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敢拿女兒的性命冒險。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裡,王萱一直服用醫生開出的藥劑,一邊服用一邊觀察她的腦部淤血是否消退。這期間,徐晉在父母的陪同下也來了醫院幾次,但都被舒嬌擋在了門外,他只能站在門口遠遠的朝裡面觀望着,看着自己心中眷戀的人兒躺在病牀上,他很想衝上去好好的撫摸她的面頰,跪在她的牀前深深的懺悔。
遠在千里之外的徐宏這幾天裡一直是着急不解,他給王萱的室友們都打了電話,結果她們也都是一問三不知,幫忙打過電話後得到的卻是電話已停機的答覆。徐宏的心裡思索着千百種的可能,每一種可能都令他茶飯不思、憂愁難眠,他想要立刻就北上尋找王萱,可是茫茫人海連她的住所地址也沒一個,只知道她住在TJ市。
時間一天天過去,不知不覺間就是半個月,一直守候着她的舒嬌和王震都憔悴了,腦部造影的結果顯示王萱腦部的淤血在藥物治療下基本上都自行消退了,可她卻沒有半分醒轉的跡象。
天天呆在病房裡看着的王震夫妻也開始爭吵起來,舒嬌指責王震不該爲了自己的事業承諾徐漣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徐晉,如果沒有這個約定,女兒根本不會跟那個人搭上邊,也就不會有今天的慘劇云云。她每天心煩了,看見女兒只能躺着進流食,躺着排·泄,躺着生褥子,躺着讓她給她擦洗身子時,她便止不住自己的抱怨,而同樣每天來醫院陪護的王震便是她抱怨的最好對象。
開始的幾天,王震因爲自己內心的愧疚,也體諒妻子的難處和她焦躁的心不與她計較,但看着女兒躺久了,身上長出褥子,身體也開始一天天消瘦時,他便能也忍不住心煩氣躁起來,舒嬌一向他開火,他也就立馬還擊起來。
這小小病房中發生的一切,王萱統統不知曉,因爲此刻她正做着最長的夢境,夢裡有着她認識的每一個人,她不記得曾經的痛苦,也不記得曾經傷害過她的人,最初的最初自己曾是胖子的記憶也不再顯現在夢中,她的夢是五彩繽紛的,從小女孩初初記事起到她長大成人,她過着衆星捧月般的生活。夢裡的她無時無刻不是在甜甜笑着的,夢裡的人也都是笑着的,夢裡的整個世界都是快樂無比的。
煩躁的王震夫婦吵鬧了幾天後開始交錯來醫院看護了,而一直關注着王萱病情的徐晉也開始到處尋求能喚醒王萱的法子,從最簡單的耳語喚醒到到高壓氧治療再到一切現階段能夠知道的刺激催醒手段,他都找專家瞭解了一遍,而後又找到王萱的主治醫生拜託他用這些方法嘗試一下,看看是否能起效果。
醫生雖然明白徐晉家世顯赫,但是這些事畢竟還是要王萱自己的父母才能夠做主的。主治醫生沒有直接答應他的請求,只是委婉的告訴他,可以把這些治療手段統統向王萱的父母推薦一番。徐晉也難得的體諒了醫生的苦心,他想了想還補充交代醫生不要向王萱父母透露這些本醫院沒有的治療方法是他介紹的,只說是徐漣請來的兩位腦科專家幫得忙就行。
主治醫生沒敢糊弄徐晉,原原本本的把他總結的方法一一給王震夫婦介紹了一遍,最後還特別強調這是兩位腦科專家近半個月來的工作成果。
本就每天生活在忐忑中的王震夫婦,把希望寄託在醫院和徐漣請來的專家身上的他們頓時精神一震,恨不得立馬就把這些方法都在女兒身上試一遍,然後她就又重新活蹦亂跳的站在他們面前。
王萱在夢裡一直快樂着,快樂的玩,快樂的上學,快樂的在父母身邊承歡膝下,但突然有一天她不快樂了,她在夢中悶悶不樂起來,她不明白自己爲什麼覺得不快樂,爲什麼昨天還是快樂的事情今天做來卻毫無樂趣可言,她不明白昨天的自己爲什麼就能夠沒心沒肺般的笑着、開心着。她站在角落裡,看着身邊那些人笑啊笑,他們的笑就沒有停止過。
他們不累嗎?她想。
她開始覺得他們笑得好虛僞,她不再笑了,沒多久她又發現他們也都不再笑了,一個個和她一樣陰沉着臉來來往往,往日裡生機勃勃的校園和家都變得死氣沉沉,明媚的陽光也穿透不了這無形的霧靄。
沒多久她又發現自己開始全身難受,有時是胸悶得喘不過氣,有時則是陣陣劇烈運動後的虛脫,有時身上又熱血沸騰的腫脹着······
終於有一天,她恍惚不經意間的睡醒了,自然而然的睜開了雙眼,開始的時候眼前的世界是模糊的,是一片雪花狀空白的,等她慢慢的適應了這世界的光明,她便如初生嬰兒般慢慢看清了周邊的一切,不遠處緊閉着的房門,右手邊滴滴輕響的醫療設備,左手邊牀頭櫃上擺放着的正散發着香味的新鮮水果和花束。
最後,她的眼睛定格在了趴在她牀沿上的那一頭髮絲,它們被染了顏色,暗紅色的,只是滿頭髮絲卻好像地質層一般出現了斷層,根部往上是黑髮,而後纔是那暗紅的髮絲,那黑髮叢中稀疏的幾根白髮顯得那麼刺眼,它們在向周圍的人訴說着主人的年齡。
王萱看清了她的輪廓,認出了這是她的母親舒嬌。
她的眼中醞滿了淚水,呵,媽媽怎麼變得這麼老了,她到底睡了有多久呢?爲什麼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她甚至連想要伸手觸碰自己的母親也做不到,只能夠動動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