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卻道流年暗偷換 三十回 進展
“錯了!”方秋卓手上提着根細長的金屬條,毫不客氣地抽打在白瀟肩膀上,撇着嘴教訓她,“臂動肩不動,身動心不動,我格鬥奧義的第一道基本功,掌控,你都過不了嗎?這樣的話,你還談什麼高手,又拿什麼和我同線作戰?”
白瀟緊抿着脣,任由額頭上汗珠滾滾地落,下盤馬步依然紋絲不動,而上身微微晃動,一掌一拳,來回交替着擊打在虛空中,虎虎生風。
方秋卓鼻子裡輕輕地哼哼聲不斷,仍然鄙夷:“你就這水準?就這悟性?照你這樣只會用蠻力的水準,只怕你再過半年也還是過不了這第一關!你以爲力氣大就能耐了?你以爲打出拳風就算高手了?哼,我十歲起就不玩拳風了!你這麼大聲勢,是不是生死決鬥的時候還要跟敵人招呼一聲,叫人家好好準備啊?收斂、收斂!你懂什麼叫收斂麼?我叫你收發自如!”
白瀟出拳的速度緩了緩,她深呼吸,嘗試着將心神沉靜下來,去尋找方秋卓所說的,掌控的感覺。
“身動而心不動?”怎麼個不動法?
漸漸的,白瀟的雙臂雙手彷彿有了運動的本能。她感覺到,在長久反覆而單一的訓練中,手上的動作已經不需要意識去主動關注,就會在混沌中自行按照既定的軌跡來運動。\\\\\\這種感覺非常微妙,她似乎成了旁觀者,又明明白白地對自己的肢體有着最大的掌控權。
就比如,她能感覺到雙臂上裸露的皮膚在舞動中與空氣接觸而帶來的輕微刺痛,也能感覺到一伸一縮間雙臂肌肉在呼吸一般地釋放力量,她甚至感覺到了關節處韌帶與軟骨地摩擦----當然。這些很可能都只是錯覺而已。
但不論這錯覺裡帶着幾分真實,她都相信,自己摸到了“掌控”的門檻。
如果對力量的使用,就像呼吸一樣自然,可輕可重,收發自如。是不是就算初入殿堂了?
唧唧喳喳的鳥鳴聲忽然響起,那是白瀟事先設置的鬧鈴時間到了。
深呼吸,濁氣下沉。白瀟緩緩將馬步收起,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頗有些不捨道:“時間到,我要去上班了。”她說着,自顧拿起換洗地衣物,便走進了洗漱間,淋浴洗漱。
方秋卓輕咳一聲,收起了刻薄的嘴臉,怔怔望着白瀟消失的方向。滿臉都是古怪之意。
“這小傢伙不會是有受虐傾向吧,還不捨?或者說,我還遇到傳說中地武癡了?”
不到五分鐘,白瀟就一身清爽地從浴室走了出來,她順手拿起客廳茶几上的一個文件袋,便徑直往門外走去。\\\\\\
“冰箱裡的存糧已經全部被吃完了……”白瀟走到門邊,卻一頓,“我房間隨身包裡有月餅。如果你餓的話,就吃那個吧。”
“月餅?”方秋卓愣了愣,似乎纔剛從神遊中被拉回現實裡來。“你家裡帶出來的嗎?”
“你怎麼知道?”白瀟瞪了他一眼。
“你在飛機上拿出來過,我看到了。”
白瀟點點頭,不再言語,轉身出門,又順手將門關上。
在剛纔說到月餅的一瞬間,白瀟看到方秋卓的目光閃爍了一下。是不是他也在想念中華的月。是不是他也渴望着能有一個團圓的人?飛機上。白瀟拿月餅地動作明明是很隱秘的,可是方秋卓居然看到並且記住了。這究竟只是他的觀察能力太強,還是這月餅確實也牽動了這個自私傭兵的心?
私心裡,白瀟是非常不願意把家裡帶出來的月餅給方秋卓吃的,只是方秋卓傷勢未愈,敵人又環伺在暗處,實在不方便出門,白瀟終究沒能忍心讓傷員捱餓,就只能犧牲自己的月餅了。
一邊理着思路,白瀟搭乘巴士來到了相對光速動漫工作室。
這已經是她在相對光速實習的第三天。因爲勤奮謹慎,工作認真,白瀟前兩天地打雜生涯過得還是比較愉快的,雖然實質性的東西她並沒有學到很多,但還是長了不少見識而同樣愉快地度過這一天工作生涯後,下班時,白瀟又接到了另一個令她心情更加愉快地好消息。
她的老師和同學們將在明天的倫敦時間15點到達希斯羅機場了,雖然那些人裡與她相熟的並沒有幾個,但因爲身處在異國他鄉,她還是覺得與故國同窗相見將是件讓人精神振奮的事情。
也只有真切地遠離了那片故土,才能更加深重地感覺到那份眷戀……白瀟是一個戀家的人。
可是返回宣若公寓地路上,白瀟又接到了一個幾乎被她刻意壓在記憶角落裡地人的電話。
電話是沈錯打來地。
“方秋卓跟你在一起?”這是沈錯的第一句話。開門見山,絲毫不見客氣生疏。
白瀟當時還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沈錯的聲音。在她辦的這張新手機卡里,並沒有存着沈錯的號碼,而她的習慣是,電話號碼從來不存手機上,只存卡上。
“他是跟我一起,有什麼事嗎?”想了想,白瀟還是決定老實回答。
潛意識裡,她一直都相信,沈錯不會傷害她。當然,她沒有理由去相信,那個大漠星夜下,與她同陷流沙中的人會有傷害她的可能。
“他很危險,你最好跟他保持距離。”沈錯說,語氣有點呆板。
這樣的話語,如果換個人來聽,可能會覺得沈錯是在吃醋了,或者是正厭惡着與他對話的人。但白瀟聽着,卻全然不會這麼想。她的瞬時反應是,渾身一機靈,然後壓下緊張,問沈錯:“他不是受了你的委託嗎?你爲什麼還不放心他?是不是還有其他問題,你知道什麼了?”
“你也察覺到了?”沈錯的語氣又是帶上了淡淡的愕然,然後是瞭然,“你知道了也好,我不問你的秘密,但我必須提醒你,方秋卓雖然危險,但現在正追殺他的那些人更危險,你要想自保,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沈錯忽然一嘆,“罷了,當我沒說,你珍重吧。”
他沒頭沒腦地忽然掛斷電話,只剩白瀟坐在巴士上,愕然不解,對着自己的手機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