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師道來了以後,大宋上下態度均轉強硬。宗望派使者王衲來見趙桓,王衲前兩次來無不當廷叫囂,這次望見种師道在旁,心中敬畏,言語間也小心起來。趙桓見狀大感快意,畏懼之心漸去,自得之情漸生。
經過一日部署,种師道己接掌了汴粱城內城外大部分防務。先前李綱主防,爲求萬全下令諸門盡閉,以致京城內外交通斷絕,城外的柴薪蔬菜無法入內,百姓日用頗多不足。种師道認爲這等舉措太過保守,主軍之後命開西門南門以遁商旅。金兵聞訊遣遊騎來襲,被种師道部署在城外的偏將軍所敗,斬殺八人。
宗望大怒,派使者入城責問道:“既然議和,貴朝何敢妄殺我軍!”
种師道淡淡道:“既然議和,貴國兵馬便當自我約束,爲何卻遊騎四出,擾我國人?”因在汴粱城與金軍營寨之間豎立界旗作爲戰界。自此金軍不敢輕易逾界挑釁,戰爭的主導權也慢慢向大宋方面轉移。
在汴粱戰局產生變化的同時,漢部內部對這場戰爭的輿論也在發生微妙的轉變。曹廣弼在離開津門之前曾與幾個軍中驍將圍爐夜話,請求他們在自己西行之後幫楊應麒穩住局面。漢部主力軍事系統的政治教育裡,“軍人不議政治”的教條貫徹得較好,加上漢部中樞也沒虧待軍人,所以在汴粱戰局上軍方基本保持着剋制的沉默。
但軍人如此,知識分子卻大爲不然!李階自擔任法官以後對政事便三緘其口,陳正匯完全是幫着楊應麒辦事,但他們這兩派人不說話,還有第三派人要說話,那就是各個學舍的書生!
在商人們趁着亂世悶聲賺大錢的同時,管寧、蓬萊兩所學舍的一些對中原感情甚深的學子,不但在輿論上大發同情大宋的言論,甚至有不少青年以曹廣弼爲榜樣,準備入京赴難。這時李階的弟弟李鬱己經進入中樞行走,分管教育,聽到消息嚇了一跳,趕緊來尋楊應麒想辦法。楊應麒聽說後競不阻止,反加鼓勵,不但補貼他們路費,而且吩咐沿途和漢部有關的勢力加以照料。
李鬱不悅道:“二將軍雖然也是孤身入汴,但他畢竟是武人,緩急之時或者能起到作用!可這些學子都是讀書人啊!貿貿然跑去不是送死麼?”
楊應麒道:“正因是讀書人,所以纔要加以歷練!我懦先進弟子無不文武雙全!這個亂世,正是他們最好的煉爐!”
李鬱毫不退讓,抗辯道:“煉爐,煉爐,我看不是煉爐,而是砧板!七將軍你把他們放在上面,是要讓金人來宰殺麼?”
楊應麒沉吟道:“危險自然是有的,但說到任金人宰殺可就有些過了。只要我們安排妥當,他們未必就有性命之憂。再說難得這些年輕人如此熱情,我們不好去撲他們的火。”
李鬱大聲道:“七將軍,你我也是年輕人,但我們都明白,這把火不是什麼好火!其實冒不冒險倒也在其次,我之所以反對,是因爲他們去了根本就沒用!”
“怎麼沒用!”楊應麒道:“這事無論對他們自己還是對我們漢部,都會有用的!?
李鬱心中一動,問道:“七將軍,你要安排他們做什麼嗎?”
“沒有。”楊應麒道:“我只是要讓他們去見識見識什麼是真正的險惡,然後他們纔會知道漢部的好處,纔會知道我們堅持得如此艱辛,爲的到底是什麼!”
這件事情最終在楊應麒的堅持下敲定了,李鬱不服,只是楊應麒敲定的事情他自己一個人也扭不過來。但他認爲自己是主管官員,學生若出了事情自己難辭其咎,因此請楊應麒許他親自處理此事,又推薦了一個同學來替代自己在中樞的職務。
楊應麒道:“你要去大宋?令兄準麼?”
李鬱道:“大丈夫有所不爲,有所必爲!這是必爲之事,家兄料來也必贊成,就算他不贊成也攔不住我!”
楊應麒沉吟半晌,方纔答應。
管寧學舍和蓬萊學舍的學生聽到消息無不振奮,本來倡議這件事的兩校加起來也不過百餘人,這時得津門政府的默許,光是管寧學舍便有上百人要求前往,有司將其中在專才上己有甚深成就的學生、對火器研發等緊要技術有特別心得的學生以及能文不能武的學生刷下,只許五十人渡海自此事以後,管寧學舍的高材生均以不習武藝爲恥。到了蓬萊學舍,又有百餘人加入。
登州方面早己接到消息,王師中對這件事情也極不贊成,但最後還是屈從於楊應麒的決定,將這些學生編入廂軍隊伍中,開赴京師勤王。
這些學生在學校時滿懷激情,但激情是激情,現實是現實,渡過膠水,漢部明處的保護網一旦消失,天地間的醜惡與艱險便撲面而來,走到半路水土不服者有之,呼天搶地者有之,藉故逃回者有之。但他們畢竟是年輕人,大多數人拉不下面皮,只好咬緊牙關硬撐過去。
他們到達汴粱時恰好四方勤王之師己集,金軍氣焰大見收斂,所以這些學子競得以順利入城。曹廣弼見他們來到頗爲訝異,問李鬱道:“應麒打算幹什麼!讓他們來送死麼!”
李鬱苦笑道:“這件事我也極力反對,奈何七將軍一意孤行,我說不動他啊!”
曹廣弼無奈,只好在告知了李綱、种師道以後將這一百多人編入助防的隊伍當中,與汴粱學生們爲伍。
漢部治下的學生來赴大宋之難,這事沒半天功夫就傳遍了整個大粱城!由於先前有曹廣弼的行動打了底,汴粱的民衆都己對漢部產生了好感和信任,林翼趁機暗中攪火,把輿論的一波又一波地推動起來,到後來連皇帝都驚動了,不但頒下賞賜,還接見了幾個學生代表以示安撫。
這一百多個學生其實沒什麼戰鬥力,雖然文化水平不錯,但在眼前的局面之下也未必有人能貢獻什麼奇謀妙計可以說他們的來到對大宋的守戰沒有多少實質性的意義,但是在輿論上產生的效果卻難以低估一
對汴粱朝廷來講,海外學子來京助戰乃是一件值得大書特書的事情:這不但體現了天子德被四海,仁感天下,甚至可以視爲某種祥瑞。
對汴粱軍民來講,漢部學生的到來進一步表明了大宋與漢部關係的密切,讓他們感到爭取漢部爲援的希望又大了兩分。只有种師道和李綱這等明白人才清楚地知道:至今爲止漢部的所有動作沒有一項是官方行動!如果說曹廣弼的到來對大宋來說還有提供諜報、參謀的用處,那這些學生的到來就完全是一種象徵意義了。不過他們對此也不反感,因爲這或多或少能夠振作大宋軍民的士氣。
但是,在這一切表象的掩蓋下還有另外一件在眼下顯得並不緊要卻影響深遠的事情在發生:漢部的學生一旦公開來汴,汴粱的學生勢必要與他們接觸。由於雙方大都是年輕衝動的學子,在面對金兵這個共同的強敵時真是有說不完的言語!管寧學舍的學生興沖沖地詢問先前戰局的具體情況,大宋的太學生也向他們打聽東北的政治格局以及漢部的情況。一開始雙方只是就事論事,但慢慢地就產生了摩擦和碰撞,部分頑固的學生敏感地發現這些漢部來的學生簡直無君無父!但也有部分太學生漸漸被那些新穎而有衝擊力的觀念所吸引,甚至產生了嚮往之心。
趙佶荼毒天下這時己有二十餘年,當此國難之際,民心之所以沒有崩潰一來是因爲面臨着一個極爲可怕的外敵,二來也因爲他們找不到更好的選擇但現在,漢部的出現卻似乎隱隱展現了另外一條既能保家國、又能不左衽的道路。在往後的日子裡,當趙桓一家把天下事弄得越不可收拾,這種去宋趨漢的思想就越是明顯,而且日漸強烈。
不過,對於這件大事甚至連李綱、种師道這等人物一時間也都沒有留意到,因爲這個時候他們的心思都貫注在宋、金兩軍的勝敗上面,而未能及時地發現楊應麒正對大宋皇室的牆根舉起了鏟子!
當楊應麒對大宋威權揚起鏟子的同時,金人在汴梁城外也揚起了鏟子,不過他們挖的不是大宋的國基,而是趙家的墳墓!大凡种師道兵力不能控制的地方無不慘遭屠戮擄掠,至於歷代后妃、王子、公主的墳墓更是被挖掘殆盡,金銀取之,棺材曝之,豔屍奸之!
城內軍民學生聽說女真人幹出這等令人髮指的惡行無不憤恨揪心。折彥衝在軍中聞說此事大怒,派安塔海譴責宗望治下不嚴;楊應麒在津門聽說此事,更是直接上書吳乞買,彈勤東路軍縱惡行兇,又移書宗望,希望他能嚴懲肇事兵將。折彥衝的譴責和楊應麒的要求宗望根本就不理會,所以懲戒兵將、整肅軍紀的事情後來自然都不了了之,但這件事在整個文明世界造成的影響卻還在持續,無論是汴梁還是津門,無論是市民、兵將還是學子對金兵的怒火都在持續上升。趙桓雖然膽小如鼠,但年輕人畢竟還有幾分血性,聽說自己親人墳墓盡遭也忍不住憤恨起來。這個時候宋金形勢己變,他對於軍情的判斷竟忽然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對於國家大事、軍情政務,領袖過份樂觀和過份悲觀都可能產生災難,偏偏沒有政治頭腦的人又常常會集兩者於一身,趙桓父子以及他們身邊的人就是這樣。
在種師道進城之前,趙桓對金兵怕得要命,但种師道一進城,加上發生了幾起看來有利的事件後,趙桓的情緒又忽然從低谷爬到高峰,而他身邊的一些人也覺得應該趁機表明自己的勇敢而向趙桓建言主戰一一這些人不但主戰,而且主攻!
之前由於李邦彥等大唱衰歌的人太多,所以無論是李綱還是种師道爲了抵消這種消極輿論,在言語中都不免偏向於豪邁樂觀。趙桓本來就不是一個有理性判斷力的人,再加上日夜處在這種言語的包圍之中,竟也漸漸認爲金兵可一戰而破。
但是作爲軍方領袖的种師道對整個戰局還是有較爲清醒的認識的:金兵的優勢是能戰,劣勢則是孤軍深入宋境,縱然戰場上可以獲得勝利,勝利之後卻沒有足夠的力量來征服,甚至對能否全身而退也有隱憂。种師道認爲就長遠的國防佈局來說,中山、太原、真定三鎮絕不可棄;而就眼下雙方的軍力優劣來講宋軍大而臃腫,金軍小而堅硬,在汴梁城下決戰並非萬全之策。所以,种師道的戰略規劃是:先堅守和議拖延金兵,待得能與金人一戰的陝西兵將大集,再重兵環繞,讓金人不敢四出劫掠,磨得金兵糧盡北歸,再以騎兵尾隨,等金兵到
了中山、真定城下,那時前有堅城,後有重兵,金軍腹青受敵,再放手一戰,宋軍得勝的機會就大得多了。
這是一個非常穩妥的用兵方略,也很符合种師道一貫以來的穩重性格,不過卻不對趙桓的胃口,甚至李綱也認爲太過保守。在戰守和投降的選擇上,都主張戰守的李綱和种師道是屬於同一戰線的,但在如何戰守這件事情上,李綱與种師道卻有急緩之別。李綱看到的是雙方兵力的數目:宋軍超過二十萬、金兵只有六萬,在兵力上居於絕對優勢。所以他主張以更加迅疾的手段擊破金兵。
李綱風骨甚佳,但他對用兵的建議种師道聽了後卻不免覺得這個李右丞是在書生談兵。不過和上次伐燕一事一樣,种師道對於自己的戰略主張並沒有堅持到底,而是晝退讓、儘量調和,最後他希望總攻的時間至少推遲到十天之後,那時熙河姚古、秦風种師中等大宋最能打的陝西兵將應該就能趕到,合力進攻,勝算較大。
趙桓爲人急躁,這時又忽然信心爆棚,對种師道如此保守也感不滿,但在種師道的堅持下還是勉強答應。
朝議散後,宋軍的主要將領之一姚平仲心道:“此次救汁,種家己立了大功!若是按种師道的策略等西兵大集再進攻,那時便是勝了,頭功仍然得歸種家!”大宋名將世家當中,姚氏與種氏齊名,姚平仲不願功勞獨歸種氏,竟繞過种師道來見李綱,表示勤王之軍遠來,均求速戰速決,遲恐生變,又獻上夜劫金營、生擒宗望之計。這計策正對李綱的胃口,趙桓也認爲种師道太過謹慎,加上有意平衡種、姚兩家的勢力,以防種氏一家獨大,因此竟依了姚平仲的建議下,一日之內連發五道命令催种師道速戰!
種洌見如此形勢,勸道:“叔叔,眼下人心思戰,天子令下,不可推脫。之前叔叔入京,京城中人迎叔叔如赤子之望父母。但這幾日叔叔遲遲不肯開戰,京城內外便都傳您怯戰了!要知道逗撓大罪一犯,不但朝廷怪罪,就是國人百姓也要譏諷我們膽怯無能!”
种師道沉着臉道:“人心思戰?這些思戰的人有多少上過戰場的?朝廷怪罪也罷,百姓譏諷也罷,總不成明知道不能戰卻貿然進兵吧?姚平仲黃口孺子,李伯紀紙上談兵,他們糊塗,難道我也要跟着徹塗麼?”竟然拒不領命。
趙桓大怒,下命李綱將原屬种師道統屬的城外軍馬割給了姚平仲節制,從此本來就不集中的軍隊統帥權就更加分散了。
正月二十七日趙桓、李綱、姚平仲等三人定下夜襲大計,二十八日凌晨林翼就收到了消息,摸黑來見曹廣弼道:“二將軍,聽說姚平仲要夜襲牟駝岡,你看成算如何?”
曹廣弼大驚道:“宋軍要夜襲牟駝岡?這等密事,你怎麼知道的?”
林翼道:“宮中的太監傳出來的。”
曹廣弼駭然道:“你連大宋皇帝身邊的太監也都收買了?”
“不是。”林翼道:“這次傳出消息的是兩個跑腿的小太監,皇帝的心腹我還沒得手。”
曹廣弼怔了一下道:“兩個跑腿的小太監怎麼知道這等大事?”
林翼道:“皇帝派術士楚天覺開壇作法,選擇劫營的日子和時辰。當時那兩個小太監就在旁伺候,聽到消息後就賣了出來一一這兩個小太監不是我獨家買下的,怕買到消息的也不止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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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廣弼聞言笑道:“開壇作法來定劫營之日?哈哈!哪有這種事情!怕是誤傳!”便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林翼走後鄧肅道:“這事真的只是誤傳麼?”
曹廣弼道:“應該是誤傳。且不說這消息來得蹊蹺,就是以兵家常理推斷,宋軍也不當有這等舉措。”
鄧肅便問:“爲何不當有這等舉措?”
曹廣弼道:“金軍的長處是精銳、善戰,同等兵力的情況下宋人決非對手;短處是人少,而且深處宋境,孤立無援,一戰不利人心便易渙散。宋軍的短處是兵不精,馬不壯,將不強,真打起野戰來只怕十戰九敗也有可能;但宋軍的長處是人多,糧足,又是本土作戰,萬一戰事不利還有轉圜的餘地。所以若是由我來做主帥,最好莫過於合二十萬大軍將宗望重重圍困,困得他糧盡力絕,他若要戰,我便和他磨戰,不怕打輸,用我三個人換他一個人也不怕!他若要突圍,我便以騎兵尾隨趕着他往燕雲去!這纔是當前形勢下用兵的正道!若是以少數兵馬劫營,那是以我之短,攻敵之長一一種師道雖然年老,但不昏庸,料來不至於如此急躁。”
結果第二天傍晚,胡寅也興沖沖來道:“曹兄,你說這次夜襲能否大雪前恥?”
曹廣弼瞪了他半天道:“什麼夜襲?”
胡寅一怔道:“夜襲牟駝岡啊。你消息向來靈通,這次怎麼反而不知道?聽說楚道士己把出兵的日子、時辰都選好了,朝廷又在開寶寺外立下三面大旗,上書御前報捷等字,現在滿朝都己知道了,你還不知?”
曹廣弼呆了半晌,隨即大笑道:“明仲你糊塗了!你一個小小的郎官,怎麼能知道這等軍情秘事?何況既是夜襲,怎麼會鬧得滿朝知曉?此事定是虛張聲勢,無須理會。”
胡寅也呆了一呆,隨即失笑道:“不錯不錯!我是想打勝仗想瘋了!竟連這一點也沒想到,真是可笑,可笑!”
但朝廷要夜襲的這個消息不久就傳遍全城,汴梁人心思勝,每日家都有不少人在街頭巷尾打探戰機,慢慢的消息又由城內傳到城外,金兵偵知後宗望頗爲猶豫,說道:“宋人說要來劫營,不知是真是假。”
宗弼道:“九成是假。劫營哪有這般大張旗鼓的?再說連時辰都告知四方,那不是討打麼?”
郭藥師卻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當初大宋北侵時也怪事多多,連上戰場不準殺敵的命令也有。也許他們大宋君臣的習慣,夜襲之前是要告知四方的。”
宗望哦了一聲道:“原來他們有這等習慣啊。”遂命全軍戒備,以待宋軍。
靖康元年二月一日,趙桓親自下密令,命姚平仲夜襲金營,姚平仲領精兵七千人夜奔牟駝岡,結果一進牟駝岡,卻是闖入了一座空營!姚平仲暗叫一聲不妙,岡外伏兵四起,去夜襲的人反中了夜襲,而汴梁城內城外的守軍由於調動不靈,行動遲緩,死傷被俘者不計其數,偷襲的宋軍副將被俘,主姚平仲眼見不利竟畏罪潛逃。
趙桓本以爲劫寨一事必然成功,誰知道竟一敗塗地,加上姚平仲不知所蹤,謠言紛紛,都說陝西勤王兵馬和汴梁守軍主力親征行營司兵馬都己經全軍覆沒!一時間趙桓身邊的宰相內侍又從樂觀望勝的高峰跌入悲觀絕望的低谷,趙桓更嚇得差點犯心臟病,下令不得進兵。
种師道聞訊後仰天哀嘆,隨即深自剋制,將恐懼、憤恨、埋怨全都壓下,撐着一把搖搖欲墜的老骨頭來見趙桓道:“劫營之事己誤,但兵法無常,勝藏於敗,敗藏於勝,全在出其不意四字!昨夜雖敗,不如今夜再遣兵分路進攻。如今夜不勝,則每夜以數千兵馬輪流騷擾,不出十日,金兵必然膽怯遁去。此爲化正爲奇、轉敗爲勝之計!”
他話沒說完趙桓己經大叫道:“別說了,別說了!行營司不都全完了嗎?還打什麼!別打了,別打了,金人要什麼就給他們吧。別打了!”
种師道道:“皇上……”
“我說別打了!你沒聽見嗎?”趙桓頓足道:“從今天開始,沒聯的手諭,誰也不能出兵!”說完便捂着耳朵逃入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