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這些日子阿爾琳娜公主和拜耶赫夫公爵的婚禮依舊是帝都市民茶餘飯後的頭號話題,但是幾天過去了,帝都的輿論並沒有出現任何和公主以及拜耶赫夫公爵有關的負面報道。報紙上所有關於兩人婚禮的描述都是正面的。無論大報小報,記者和編輯們一反常態的使用大面積的篇幅回顧歌頌拜耶赫夫公爵的父親在建國戰爭中所做出的卓越貢獻,從而承托出公主未婚夫的良好家世。就連一向以報道八卦消息的《帝國貳週刊》也僅僅將自己的視角對準拜耶赫夫公爵興趣愛好,讓人們認識到,公主未來的丈夫是一位非常有風度的紳士,他愛好文學、音樂甚至植物,他的學識是整個帝都乃至帝國都沒有人能夠相比的,這樣的人能夠成爲公主的丈夫,完全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一切都是新成立的“帝國宣傳部”的功勞。儘管帝都的各個媒體部門、報刊雜誌都以“言論自由”爲原則,但是遇到作風強硬的帝國宣傳部,一切原則都成了擺設。所有和公主以及拜耶赫夫相關的文章都要受到審查,一切不實或者影響兩人形象的報道都被毫不猶豫的剔除,固執使用此類文章的人,不僅會丟了工作,還會被帝國人口調查局的特工請去喝咖啡。
雖然蘭諾帝國的民衆相較於大陸其他專制國家,在權利上已經有極大的提升,但這畢竟還是一個皇帝做主的專制國家,爲了女兒的婚禮能夠順利的舉行,蘭諾里斯大帝不惜使用強硬手段的做法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面對這位大陸有史以來最爲強勢的皇帝,再加上公主和公爵兩人的生活作風本身就無可挑剔,一直自詡爲“言論自由鬥士”的媒體工作者們也不得不低下了他們高昂的頭,老老實實的開始話大篇筆墨祝福這對新人。
對於大部分帝國的普通市民來說,誰成爲公主的丈夫並不是他們所關心的事情,所以當他們聽說對方是一位年輕的公爵,家世又十分不錯的時候,便沒有其他的疑問了。市民所關心的,是婚禮期間會休假幾天?帝國**會不會減免一些稅收等問題。
真正對公主的婚事討論激烈的,還是那些貴族青年,他們組成一個個小圈子來討論這個問題。對羅斯庫抱有善意的,會祝福這門婚事,對他心懷不滿的,則會惡意詛咒,恨不得他在婚禮的前一天暴斃。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帝都內並沒有出現太多的這兩類人,對於大多數貴族青年們來說,羅斯庫•拜耶赫夫公爵只是一個曾經聽過的名字,他不常出現在貴族圈子的宴會當中,也沒有參軍,所以貴族們對他並不瞭解。而當他們得知羅斯庫只不過是憑着父親的功勞而特例成爲公爵,平時只是大學中的一名教授時,對羅斯庫的疑問就變成了蔑視,在大多數年輕貴族眼中,羅斯庫變成了一個幸運的暴發戶,無能、懦弱,卻摘得了帝都最美麗的花朵。
這是讓自尊心極強的帝都青年貴族們所無法忍受的,他們自發的組成了各種秘密小團體,希望能夠以羣衆的力量阻止這門婚事。遺憾的是,這些小團體尚未發揮出自己的功效,就被埃羅克•克里斯托弗少將所領導的情報部門發覺了,一些團體的主腦更是因此而被請去喝了好幾公升的咖啡。
託了帝國宣傳部與人口調查局的福,羅斯庫的生活也漸漸的趨於平靜,唯一和以前不同的就是皇宮內務部會不時的派工作人員來和羅斯庫討論婚禮籌備的相關事宜。
禮服的尺寸,專門定製的佩劍、飾品、婚禮的步驟和相關禮儀,都是不能馬虎的事情,雖然籌備婚禮的大部分資金都由蘭諾皇室包辦,但羅斯庫還是花了在學校當教授一輩子都無法賺得的價錢,在帝都的珠寶行買了一枚價值不菲的名爲“永恆之心”的鑽戒。儘管被對方瞧不起,但她都是自己的妻子,每個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夠在婚禮上光彩照人。
這段時間裡,羅斯庫出入皇宮的次數也逐漸多了起來,婚禮之前的各種應酬是必須由他和公主本人一起出席的,各種宴會、酒會、舞會接連不斷,就連帝都國立孤兒院舉辦的慈善晚宴他也不得不前往參加——誰讓他的未婚妻是一位愛心氾濫的女性呢。
每當前往應酬的時候,阿爾琳娜都會穿上光鮮的禮服,挽着羅斯庫的手臂,和所有熱戀中的情侶一樣,一面微笑,一面偎依着他的肩膀在衆人的目光中走向正席。儘管羅斯庫明知未婚妻臉上的笑容是假裝的,挽着自己手臂的那雙手也僵硬無比,但他還是深深陶醉在其中,任何男人都無法抗拒露出溫柔女性一面的阿爾琳娜,更何況是深愛着她的人。
如果說什麼類型的宴會是羅斯庫所期待的,那麼一定是宮廷舞會了,在那個場合下,羅斯庫可以毫無顧忌地牽着阿爾琳娜的玉手,攔着她的細腰在舞池中共舞。每當這個時候,羅斯庫就會不由自主一邊嗅着阿爾琳娜身上所散發出的,淡淡的香味,一邊注視凝望着她那和大海一般顏色的眼眸。
遺憾的是,那雙美麗的眸子中並沒有一絲感情,羅斯庫和阿爾琳娜之間的關係也沒有因爲交往次數的增多而升溫,阿爾琳娜在私下裡對他依舊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每當宴會開始之前或是結束之後,他們一進入那輛豪華的皇室馬車,阿爾琳娜就會立刻送卡羅斯庫的手臂,離的遠遠兒的不再瞧他。
這種強烈的反差一開始讓羅斯庫很不適應,他曾試着講一些笑話來調解氣氛。然而不幸的是,再好笑的笑話在那種環境下,再配上羅斯庫不善言辭的嘴,都變成了冷笑話,只會讓雙方更加尷尬而已。
所以到羅斯庫後來乾脆放棄了一切嘗試,將目光對準了車窗外的景色。於是,兩個人就演變成了在外人面前親密無間,在私下裡形同陌路的奇怪關係。
對於如何對待羅斯庫,阿爾琳娜也十分困惱,她曾經想和他成爲普通朋友,但是她又害怕羅斯庫誤解她的意思,男人都是喜歡幻想的動物,你向他伸出手,他的腦子裡就會出現你們在牀上的情景。阿爾琳娜不討厭羅斯庫,但是也自認絕不會愛他,她所欣賞的是父親那樣,堅強而又富有力量的男人。
只是這個世界上,有幾個男人能夠達到蘭諾里斯大帝那樣的高度呢?
所以阿爾琳娜一直對羅斯庫冷冰冰的,“哪怕讓他到討厭我也好!”她是這樣想的,不知道是那位閨中密友告訴他,要想擺脫一個男人,最好就是找一個比他更好的男人,不過這辦法顯然行不通,那麼另一個方法就是先讓他恨你。
事實也正如阿爾琳娜所期望的,她的冷戰態度引起了羅斯庫的不快。羅斯庫是一個公爵,是名將拜耶赫夫之子,他的體內同樣流着高貴的血液,同時作爲一個知識青年,他的自尊不比任何人廉價。
所以,儘管羅斯庫喜歡阿爾琳娜,但也絕不會像一隻哈巴狗一樣,在明知道對方想要冷落自己的時候還去討好對方。於是,他們二人除了在公衆場合,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教歷12月3日,帝都迎來了入冬後的第一場雪,而羅斯庫和他的學生們,也聚集在實驗室外進行寒假前的最後一次實驗。
進過不斷的改進,迪克式線膛步兵槍和手槍的性能都有了很大的提升,即使在這麼寒冷的天氣下也能正常使用,以迪克本人的話說就是,只要不是暴雨天氣,無論是火槍還是大炮,都能保證和平時一樣的狀態。
由於法雷處在大陸中部,受到的冷空氣影響並不如北方那麼明顯,降雪只是在晚上進行的,到了白天的時候,地上的積雪也只是剛剛淹沒鞋面而已。
瑪琳依舊像快活的鳥兒一樣在場地上四處晃悠着,看她拿着把打掃帚,似乎在掃雪。
另一位女生蓮則因爲怕冷,所以寧願呆在房間裡烤火爐,也不願和大家一起出來做實驗。
迪克和華爾特則嘿咻嘿咻地搬運着裝載步槍和火炮零件的大箱子,這些東西原本都放在乾燥的地下室,只有在需要使用的時候纔會由他們擡出來。
羅斯庫則饒有興趣的把玩手中的那把迪克式手槍,由於手槍的製作工藝要求比步槍更加嚴格,所以整個實驗室也只有一把而已。
此時的羅斯庫正在不停地重複着裝彈射擊的動作,這把手槍和步槍一樣,都是從前方裝彈,雖然改進了發射機制,不需要用明火引燃,但是整個裝彈到發射的過程仍然需要15秒左右的時間。
如果是在肉搏戰中,這麼長的時間足夠讓羅斯庫死上好幾次了,所以真正在實戰中,這把槍射擊的機會一次,實用性並不算高,只能當作最後保命的武器。
正當羅斯庫打算打一發實彈試試的時候,遠方出然出現了一個人影,他連忙將手槍收進自己的長袍內,同時讓學生們停止拆箱。
這些武器至今都沒有對外公佈,所以一直是實驗室的最高機密,是萬萬不能讓外人看到的。
來人是羅斯庫的“老熟人”裡瓦上尉,他是皇宮最近安排下來的聯絡官,每當公主或者內務部有事情要找他,就會由裡瓦上尉前來邀請。
羅斯庫昨天剛剛參加完一場宮廷晚宴,原本因爲今天不會再有應酬了,再加上難得的一場大雪,所以纔會將實驗定在今天進行。
“裡瓦老弟,難道皇宮裡面又要舉行宴會了嗎?”等來人走進了,羅斯庫笑着問道。
由於新年將至,帝國很多部門都開始派發年底福利,順便舉辦一個宴會。所以這個時候皇宮內宴會比較多也不會讓人感到奇怪。一些重要的部門更是以邀請到公主和拜耶赫夫公爵爲榮,所以羅斯庫最近已經對宴會這類事情弄的有些麻木了。
“您不知道嗎,閣下?”裡瓦睜大了眼睛,彷彿遇到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呃……”聽到對方這樣說,羅斯庫撓了撓褐色的頭髮,然後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裝作一副沉思了樣子,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
“我的確不知道……今天是什麼重要的日子嗎?”
“是冬狩節!閣下!”裡瓦揮舞着雙手,彷彿不知道冬狩節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直到他想起自己正在跟一位公爵說話,纔不得不平靜了下來:
“今天是冬狩節的第一天,閣下。公主殿下已經準備好出宮去北面的森林狩獵了。”
冬狩節是帝都法雷的一項傳統節日,這個節日的歷史要比蘭諾帝國本身要長得多,當法雷還是一個小村落的時候,這裡的獵人們每到冬季第一場雪落下之後,就會進入北面的黑森林狩獵。一來是準備冬季的食物,二來此時正是黑森林之中的野獸最虛弱的時候,獵殺他們有助於抑制它們的數量,以免來春的時候竄入村落傷害民衆。
黑森林就是那座森林的名字,原因有很多說法,最常見的解釋就是森林裡高大的數目遮蓋了陽光,林中的深處更是漆黑無比,宛如深夜。
後來即使法雷成爲大陸首屈一指的大都市,四面也圍上了厚厚的城牆,不必再擔心野獸的侵襲,冬狩節還是被人們保留下來。到了蘭諾帝國建立,法雷成爲帝國首都之後,蘭諾里斯大帝也沒有取消這一節日,反而在每年的這一天來臨之時,帶着女兒和將軍們在黑森林中狩獵,冬狩節也逐漸成爲皇室的一個傳統節日。
由於有資格參加皇室冬狩節的都是帝國的高層人物,所以曾經有人戲言,如果那個敵對的國家在冬狩節當天派來一大羣刺客襲擊冬狩節的隊伍,那麼蘭諾帝國恐怕就會在一瞬間崩潰。
現在的冬狩節一共持續10天,第一天是皇室的專屬節日,那是禁衛軍會將整個黑森林封閉起來,從而保障在其中狩獵的蘭諾里斯大帝的人身安全。隨後幾天則是普通民衆進入其中狩獵的日子,不過此時在林中狩獵的已不再是獵人,而是一些貴族子弟。由於許多貴族同時也是軍人,他們把冬狩節當成自己子女的成人禮,只有在冬狩節獵殺到一匹猛獸的子女,纔算真正的長大成人。
普通的市民反而不會在這一節日時進入森林,那裡畢竟有野獸出沒,而這些野獸平時也沒有攻擊他們,何必要冒着生命危險去狩獵它們呢?如果想吃野味的話,大可以去路邊的各種酒店。所以冬狩節已經從一個民俗逐漸轉變成一個貴族節日。
對於冬狩節,羅斯庫也只是聽說過而已,經過裡瓦提醒纔想起來就是今天,想到又能和阿爾琳娜見面,他不禁有些期待,同時又有些失落。公爵和公主的冷戰還在繼續,想到最近公主看他的眼神,比地上的冰雪還要寒冷的多,羅斯庫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公主已經出皇宮了嗎?我這就去準備馬車。”羅斯庫一邊說着,一邊向自己的住宅走去,自己的那輛四輪馬車一直都停在學校裡。
“等一等……閣下!”裡瓦連忙叫住了他,“您難道打算乘着馬車去狩獵嗎?”
正在一旁偷聽的迪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坐着馬車進入黑森林狩獵,可以想象是多麼滑稽的事情!
羅斯庫臉一紅,他狠狠地瞪了迪克一眼,然後問道:
“要騎馬嗎?還要準備什麼器具?”
不恥下問,正式羅斯庫洋洋自得的優點之一,這麼愚蠢的問題,換作其他貴族還真說不出口。
“您得準備一匹馬,還有一件狩獵裝和簡單的皮質防具就可以了,還有武器……弓箭之類的。”
羅斯庫點了點頭,雖然他騎術很差,但坐騎還是有的,那是一匹名叫“咕嚕”的黑色諾曼母馬,三年前羅斯庫從市場上購得它時,它還是個小馬駒。由於性格溫順,深受羅斯庫喜愛,平時他都捨不得騎它。
至於防具,實驗室裡就有好幾套皮質防具,都是迪克設計的精良品,據說具有重量輕、防禦力高、透氣、靈活等特點,軍方曾經**過幾份圖紙,據說效果還不錯,只不過羅斯庫一直沒有穿過。
既然可以使用弓箭……那麼***也是可以用的吧,羅斯庫來到實驗室的儲藏櫃翻了好一陣,纔拿出了一樣讓裡瓦上尉大驚失色的東西。
“這……這是……?!”
只見羅斯庫手中拿着的,正是上個月在國立大學軍事學院演習中大出風頭的全金屬***。裡瓦上尉當時也才場觀摩,自然認得這件武器,他對這種具有強大威力的弩箭一直記憶猶新,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裡再次看到。
“這是我們實驗室設計的,您覺得怎麼樣?”羅斯庫笑着問道。
“可是……這種武器……”裡瓦上尉嘴脣上的兩撇小鬍子一抖一抖的,似乎想說什麼,卻始終不敢說出來。
“有什麼問題嗎?”羅斯庫一板臉孔,神色有些不快。
“沒什麼?下官也見過這種弩箭的威力,用來狩獵野獸也是相當合適的!”裡瓦連忙說道,心中捏了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