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剛剛放亮,蔚州北門的守衛就迎來一小隊女真武士。不多不少正好十八人,護衛着一輛紗籠的大車,依稀見得內有一男一女。而隊伍當先一人,正是數日前造訪蔚州的女真來使石古乃。
北門守衛中的反諜組頭目仟衛,一見對方是皇族,還有高級別的薩滿和猛安,心中一沉,立即接過門衛的管轄權,上前接待金國來使。
簡單扼要的詢問後,石古乃只是說帶着尊貴的客人拜訪韓爵爺,順便到集市上採買一些蔚州特產。仟衛沒有驚訝,沒有慌張,當即放行,並且殷勤的一路護送照應,石古乃也不在意這種變相的監視。
到了市坊瓦弄,車上下來一名年輕貌美的女子,引領着一位住着滕條的老者。老者五十餘歲,精神矍鑠,雖然背有些微駝,但是目光深邃,彷彿能看透人心。
黝黑的面龐如同堅石一般,身着女真常服,披肩散辮,神態安和。舉手投足,彬彬有禮,碰見老人和孩童都能駐足避讓。這種風采讓周邊的女真貴人相形見絀,即便是心神石古乃也是氣量不足,火候欠缺。
唯有那名光鮮亮麗的妙齡女郎,偶爾破顏一笑時,可以吸引仟衛的注目。仟衛數次想試着接近老者,不是被石古乃阻擋,就是被一名高大的女真猛安氣勢所逼,愣是不敢接近三步之內。
大頭領應該快來了,這樣的重量級客戶,還不是小小的反諜組長可以應付的。仟衛這樣想着,猛然間就看見野狼在路邊觀察這一行女真人。
野狼吃了一驚,這老頭居然跟隨着薩滿大祭司,而且十八人中居然有三個猛安。除去文職隨從,剩下八個人全部是謀克,每一個眼中都是冷漠和驕傲,驕傲的一言不發,目不斜視。
這傢伙居然下意識的摸了摸腰間的匕首,然後馬上清醒過來,這羣金國權貴是奔着老大來的,容不得自己胡來。不僅自己不能胡來,還要防着不相干的人亂來。
馬上通知韓望,女真王侯級別的客人已經進入蔚州城,請示下一步應對。另外暗中提高警戒級別,反諜組全部上崗執勤,女子憲兵扼守各處關鍵位置,指使丐幫和李慶協助彈壓住地面。
這名老者自然就是金國的皇帝,女真的族長完顏阿骨打。前天到了奉聖,休整了一日,便想起韓望,於是今日一早就趕來過來。
隨行的有忽魯勃極烈完顏杲,薩滿大祭司溫地,四太子完顏宗弼,都統制完顏希尹,謀克勃極烈石古乃等軍政重臣。除了花蜜兒,還有皇宮內侍和八個謀克級別的百戰勇士。
讓皇帝進入一個陌生的城市無異於冒險,但是這十八人都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在他們心裡,刀山火海也是尋常事,就蔚州幾百名宋兵,真沒放在眼裡。
其實也沒說錯,若是五百名宋軍對陣這十八名女真重將,估計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宋兵就得潰敗。畢竟這個時期的女真百夫長、千戶、萬戶都是實打實的戰功換來的。
女真歷來都是以少勝多,而且都是大比分的獲勝,憑着原始森林裡打熬的本事,對付尋常遼國士兵就顯得太輕鬆了。金國一統北方的時候,女真人都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再也沒有氣吞萬里如虎的風範了。
阿骨打心情很複雜,看着蔚州城的街頭巷尾,禁不住嘆了口氣,神情有些落寞。
花蜜兒忙問“阿骨打爺爺,怎麼不高興了?”
阿骨打指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問“石古乃,你來蔚州應該是十天前,那時候韓爵爺剛剛接手不過三天,說說當時的情形吧。”
石古乃回想了一下便說“蔚州人心惶惶,達官顯貴紛紛逃離,好事之徒趁機興風作浪。所以韓望便立即鐵腕鎮壓,入夜即宵禁,整個蔚州看起來,氣氛緊張,破敗凋敝,讓人不敢久留。”
石古乃接着說“七天前,韓望將遼國細作查出,不僅沒處死,還將其送還了燕京。看來他是不想與遼國翻臉,頗有脣亡齒寒的意味”
希尹一身白色綢衣,英目如炬,頗有宋朝文士的風流模樣,他搖搖頭,“只怕是沒這麼簡單,南朝人講究不戰而屈人之兵。這個韓望能殺而不殺,不是顧慮,而是覺得遼軍細作無足輕重,對他來說多一個少一個無所謂,應是向蕭幹示威。”
石古乃眼睛一亮說“這細作若是殺了,徒逞一口惡氣,於事無補。但是原物奉還,就是明確的羞辱和警告,蕭幹接到這個禮物反而會更頭疼的。”
完顏杲本名斜也,劾裡鉢第五子,目前都統金國內外諸軍,相當於海陸空大元帥。爲人智勇果決,大局觀更是爲人稱道,在金軍中享有極高的威望。
阿骨打見他微笑不語,便問“斜也,你是怎麼想的?”
斜也忙欠身應答“阿骨打,這韓望素有小狐狸之稱,機智百出,狡詐如狐。針對契丹幾場作戰倒是打得頗有章法,引得各方豪傑仁人志士投效,假以時日,必將成爲南朝名將。”
“如此人物,豈會拘泥於意氣之爭?此人既然能輕易搜查細作,必然精於此道。如果猜的不錯,涿州、燕京想必已經被他反制,只怕大同也被人潛入。”
花蜜兒奇怪道“爲何如此?難道還想着攻打燕京,攻打大同?”
完顏宗弼血氣方剛,年方十六,就長得極爲強壯,雙臂較長,射術精妙切耐久,一般人發射二十箭就必須休息,但是宗弼可以連續發射五十箭之多。其臂長力大的優勢使得追擊耶律延禧的過程中,屢建戰功。
“這韓望好生沒趣,男兒就應該衝鋒陷陣,馳騁疆場。只會耍心計算不得本事,阿骨打爹爹給俺一千人馬,定然收了這蔚州城。”
阿骨打不滿的哼了一聲,“打了幾仗,抓了些俘虜,忘乎所以了?你看看蔚州城是什麼景象,再想想奉聖城是什麼情況!”
奉聖州歷經戰亂,有大批流離失所的貧民,所以市面上混亂不堪。女真雖然打仗厲害,但是治理政務方面總是鞭長莫及。
所以大部分女真軍官和文官,打下城池就把錢財全部搜刮乾淨,差人搬回家,再接着搶下個城市。金軍攻破一個城市,搶劫屠殺之後,不管不顧的奔向下一個城市,伴隨着女真士兵的是各地居民的血淚和憤怒
阿骨打一路南下,看到的都是被金軍破壞的城池,總是覺得心裡很堵。
“石古乃,我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