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省,藍田縣,輞川穀。
當親自來到山谷中,朱國祥才終於明白,王維當年的山莊爲啥能綿延二十餘里。
因爲整條山谷都在終南山,沿途並無太多耕地,正常情況不會有多少百姓。
地價便宜。
輞川河水從終南山流出,一路向北而去,在藍田縣城匯入灞水。
山谷的很多地段,路都非常難走。
豐水期勉強還能坐船,枯水期直接變成溪流。王維當年就是順着這條河走,寫下震爍千古的名句“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上皇,王維的墳墓找到了!”侍衛頭領前來報告。
朱國祥立即動身往南走由於距離實在太遠,孩子們都留在村中。他只帶着四個老婆,一路徒步而行,不時停下來觀賞風景。
下午又遇到一個村落,不少村民都搬走了,在山谷之外賜地安置。
簡單收拾民房,當晚便在此住下,第二天早晨繼續趕路。
中午時分,他們爬上一處坪地,看到雜草掩映着大片地基。
原有建築所用的木石,早就已經被人拆走,可能是谷中村民拿去建屋。
李清照觀察一陣,說道:“這可能是鹿苑寺遺址。”
王維晚年,把輞川別業捐出去,在此修建了鹿苑寺。整條山谷,也全都成了寺產。
唐朝時香火比較旺盛,經歷五代就殘破了。
因爲太偏僻,而且路不好走!
或許是經歷戰亂,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鹿苑寺在北宋初年已不復存在。
朱國祥說道:“可在鹿苑寺遺址上,重修一片建築,辦起一座學校。有藏書樓,有教學樓,有宿舍樓,還要一處可供休閒娛樂的樓閣。”
“夫君且看那棵樹。”文小妹喊道。
那是一顆高大的銀杏,王維親手種下,距今已有幾百年。
李清照說:“若在此處建學校,可名爲‘輞川書院’。夫君休閒的閣樓,可喚作‘文杏閣’,王維也有一間文杏館。”
“這兩個名字很好。”朱國祥高興道。
衆人繼續爬山,在侍衛的帶領下,總算來到王維的墓地。
墳塋早已被雜草掩蓋侍衛們把墓碑周圍清理乾淨。
除了殘缺的墓碑,還有幾塊石碑刻着詩詞。那些石碑和詩詞,應該是後人憑弔時留下的。
朱國祥安排說:“回頭把墳墓修繕一下。”
沒有大張旗鼓祭奠,朱國祥只擺了幾盤果脯,帶着老婆們給王維敬酒。
下山的時候,甚至還把果脯帶走,送給山谷中的孩童當零食。
朱國祥笑着對那些孩童說:“這是王維吃過的,你們吃了能變聰明,今後讀書可考上進士。”
山中孩童不知道什麼進士,他們只曉得果脯很美味。
衆人繼續瞎溜達,沈有容手裡還拿着一副輞川圖,時不時打開對照眼前的景色。
“那裡應是竹裡館。”沈有容指着一片竹林說。
竹林附近也有人家,見到朱國祥身後的侍衛,惶恐不安過來拜見迎接。
朱國祥對那幾戶農民說:“既然你們願意留在這裡,那以後好生耕種便是。外圍的竹子可以採伐,裡面你們不能隨意進入。每年有一段時間,可以定期入林伐竹。”
竹林也要打理,定期砍伐反而長得更好。
幾戶農民連忙感謝。
一個老農問道:“聽官差說,以後孩子能讀書,還一文錢都不收?”
朱國祥笑道:“凡是谷中出生的孩童,一律不收學費,還贈送筆墨紙硯。”
農民們大喜,慌忙跪下謝恩。
朱國祥說道:“不必跪拜。你們可把我當鄰居,有什麼困難也儘管來找我。”
山間兩條小河交匯,在低窪處還形成湖泊。
湖面寬度僅兩三百米,卻有三四里長,而且還從中一分爲二。
景色極爲優美!
幾個女人圍着《輞川圖》,文小妹指向對岸說:“那裡應該是臨湖亭所在,必須坐船才能過去。站在亭中,可觀賞兩邊的湖光山水。”
李清照拿起望遠鏡觀察,說道:“東側有許多柳樹,應該就是柳浪所在。但這些柳樹並不高大,可能王維手植的柳樹已被村民砍掉。” 衆人慢慢往回走,中途歇息一夜,次日回到輞口莊。
這裡擁有整條山谷面積第二的平地,其中一個村落也坐落於此。
可一旦要搞出大片建築,就把好端端的耕地給霸佔了。
朱國祥還想種地呢,他不打算按照王維別業的原樣來建:“兩側山峰不是很高,坡度也不陡峭。平時生活的閣樓院落,可建在兩邊的山坡上。至於谷中村民,搬到耕地最多的南邊,讓他們依山建房居住。”
那些不願搬走的村民,朱國祥是要給他們留土地的。
同時,朱國祥自己也有一大片耕地,讓谷中的農民幫忙佃耕,而朱國祥只是進行耕作指導。
朱國祥重新回到谷口,指着一片山坳說:“在這裡修築寨堡,可扼守整條山谷。”
這片山坳叫孟城坳,唐初是真有城堡和駐軍的,因爲當時輞川穀是李世民的狩獵場。
沈有容問道:“護衛們住哪裡呢?”
朱國祥仔細思考之後說:“谷內住一部分,谷外住一部分,可迅速在城堡聚集。谷外那兩三個村落,我打算把村民遷走一些,再把空出的土地賞賜給侍衛。讓侍衛們把妻兒也接來,在此安家落戶繁衍生息。”
老朱去世之後,朱銘不可能允許大量侍衛存在,頂多保留一百個王府侍衛給弟弟們。
其餘侍衛肯定調走,但他們的籍貫會落在此地。
接下來一段時間,朱國祥一直住在谷中。他親自實地觀測,畫出整條山谷的地圖,並標註好哪裡該建什麼。
至於具體的建築設計,交給工部的專業人員即可。
等設計圖出來,朱國祥再提修改意見便是,五彩斑斕的黑也不是不能辦到。
就在朱國祥悠遊山水之際,一騎快馬從谷外奔來。
看完兒子的來信,朱國祥大怒:“這個混賬,我才休息多久?又要讓我回開封!”
罵歸罵,事情還得幹。
朱國祥帶着妻妾兒女,很快結束這一個多月的旅行。
他們距離藍田縣城還有數裡遠,縣令就忙不迭的跑來迎接。若非朱國祥不想被打擾,這藍田縣令恨不得也住在山谷裡。
灞水蜿蜒北流,朱國祥一路坐船而行。
路過灞橋時,下船看了看,恨不得拍照發朋友圈。
繼而又沿着渭水至黃河,然後改走陸路。
定都長安的缺點就在於此,從潼關到陝州的那段黃河,不能全年通航運輸貨物。
長安作爲都城,物資消耗量太大。
如果從山東、浙江運來糧食,全程算下來的運輸成本,運到洛陽只佔三成。剩下七成的運輸成本,都浪費在洛陽到長安這一段。
因此唐朝關中如果缺糧了,皇帝帶着文武百官,直接去洛陽吃飯還更省事兒。
朱國祥回到開封文武百官都來城外迎接。
他們知道皇帝要讓太上皇攝政,便徹底打消心中的疑慮。人家父子同心,咱還瞎想什麼?
朱國祥看到這麼多人就來氣,揮手說道:“都回衙門辦公,今天又不是休沐日。”
羣臣恭敬拜別,然後嘻嘻哈哈進城。
朱國祥卻沒有立即入城,而是前往附近的勸農司,跑去大片的試驗田裡溜達一圈。
都臨近傍晚了,朱國祥才搶在城門關閉之前,磨磨蹭蹭回到開封城內。
朱銘早已備好了美食美酒,把皇后皇妃、皇子皇女們,全都帶來一起陪朱國祥吃飯。
“這不還沒打仗嗎?急着叫我回來做什麼?”朱國祥拿起筷子問。
朱銘親自給老爹倒酒:“提前出去視察。前幾年錢糧不夠,黃河工程都在糊弄,從去年開始才認真對待。我去看看黃河,順便去滄州瞅瞅,那裡一直難以恢復。你對治理滄州有什麼想法?”
朱國祥說:“還能有什麼想法?先把黃河給治好,別再年年往滄州決堤。”
此時的黃河,直接從後世的滄州城區流過,一直往北流到天津入海……
黃河下游不管往哪個方向決堤,反正淹到的都是滄州地界。
朱銘說道:“我是問鹽鹼地怎麼治理。”
朱國祥左右看看,湊到兒子身邊低聲說:“除了不用防風沙,可以照搬焦裕祿治理蘭考縣那套法子。當然,我還可以提供一些農作物建議。主要就是灌水,日積月累的灌溉莊稼,把地表的鹽鹼給灌得滲透下去。”
“明白了。”朱銘點頭。
“現在治理滄州爲時尚早,”朱國祥說道,“第一是黃河都還沒治好,指不定就往哪裡決堤。第二是滄州被搞得地廣人稀,弄不出多少人手來治鹽鹼化。對了,能不能讓黃河稍微改道,在天津入海也太扯淡了。”
朱銘說道:“工部正在研究方案派了很多官吏去滄州考察。黃河已經改道三十多年,下游河牀泥沙沉積得很高,是該尋一個新的入海通道了。尤其是青縣到天津段,近百年前就是黃河故道,之前就沉積了好幾十年。這幾年動不動就決堤,幸好那邊沒什麼人口。”
朱國祥說:“反正不能讓黃河奪淮。淮南現在是富庶之地,一旦黃河奪淮就全毀了,長此以往一千年都難以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