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上，黑暗中青蓮道長倏地擡頭。
——不對勁。
褚玉琦見他停下腳步，抿了下脣走過去攙住他的胳膊：“……爸爸，你怎麼了，是累了嗎？”
青蓮道長緩緩搖頭，看了眼褚玉琦，再次提醒：“……沒有，小心行事。”
剛剛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到一股黏膩而又陰邪的視線。
但只是片刻，對方就收回了窺視。
不知道是察覺隊伍裡混進了人，還是隻是例行查探。
褚玉琦看了眼青蓮道長臉上的妝容，笑着點了點頭，心裡卻不以爲意。
有兩張天雷符傍身，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青蓮道長和她今天扮演的是一對瀕臨破產的父女，兩人的妝容都出自她之手。
道家講究山、醫、命、相、卜五術，褚玉琦在相術上的造詣最高，加上她很擅長化妝，通過化妝改變面相，遮掩天機，很難被人識破。
負責接引的這兩個人，不就沒有看出半點端倪嗎？
——
深夜時分的山上並不靜謐，黑夜之中不時傳來鳥叫聲。
這兩天天氣漸熱，春風是醉人的溫柔，吹得上山的衆人心情大好。
哪怕一行人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山路，也沒人覺得疲倦，反而有說有笑，像是來春遊的。
氣氛相當地輕鬆愉悅。
負責接引的人那些把衆人帶進前院走了一圈，雖然是晚上，沒有開燈，但今晚月色很好，照着建築的輪廓，很多景色衆人都熟悉。
畢竟是網紅打卡點，網上PO的照片很多，隨便一搜一大堆，哪怕沒來過，也覺得很眼熟很親切。
“這裡景色確實挺不錯的，古樸厚重，要不是時間來不及，我都想拍照。”有人調侃。
“白天人太多，反而欣賞不到這樣的美景。”有人搭話。
一行二十來人，熱熱鬧鬧的閒聊。
那些負責接引的人就像是貼心的導遊，安靜地等待這些人蔘觀。
只是視線偶爾垂落時，眼底難免流露出幾分輕蔑。
明濯一直站在隊伍的最後面，扮演安靜乖巧的暴發戶女兒，連視線都很少四處打量。
杜峰朗倒是很機靈地跟周圍的人交談，表現得很中庸，既不突出，也不過分沒存在感。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進去了。”終於有人主動提醒。
接引人見隊伍自發維持好秩序，這才繼續帶路。
穿過幾道門，出了前院，繞了一圈，在牆角的一道小門進入山莊，已經進入了後院。
後院的建築和裝修風格跟前院很相似，院子裡有香燭燃燒過的痕跡。
接引人員把衆人帶進後院最大的那件屋子，裡面赫然供奉着一尊鍍金的神像。
明濯摔過轉運大仙神像，比起那尊神像，這尊神像是放大版，都快頂到了天花板，讓人不得不仰望。
加上旁邊燃着的長明燈和香燭，跳躍的火光下倒是有幾分莊嚴肅穆的神聖感。
明濯剋制着沒有多看這尊神像。
旁邊走過來一個人，聲音很輕地說：“你不覺得這尊神像有點詭異嗎？”
明濯：“知道詭異你還看，低頭！”
李文和垂下了視線。
他的同伴忽然撩開劉海，朝明濯擠了擠眼睛。
明濯：“……”
誰能告訴她，爲什麼賀望瑤也來了，還打扮成女孩子的樣子？！
她一言難盡地看着兩人，李文和聲音冷淡地說，“不是我的主意。”
“我自己的主意。”賀望瑤小聲道，“我畢竟是個小網紅，誰知道現場有沒有人認識我，還是變裝一下比較好。”
明濯覺得她需要冷靜一下，想了下才問，“你怎麼也來了？”
賀望瑤：“阿栩讓我過來幫你。”
他也很不想來啊，畢竟他怕死了那些鬼東西，可阿栩都開口了，他又有什麼辦法。
阿栩從來不求人，這還是第一次這麼明確地表示擔心，賀望瑤只好潛進來，好相互策應。
明濯有些意外，她覺得顧先生對自己的能力是不是有什麼誤解，自己像是需要幫忙的人嗎？
“阿栩說，你畢竟是女孩子，有些事情不方便，我可以頂上。”賀望瑤小聲解釋。
這下總明白了吧，老大你再厲害，碰到某些事情，經驗還是太少。
明濯還沒想明白，從裡面走出來一名中年道士。
衆人的小聲討論頓時戛然而止。
中年道士一出來，幾名居士打扮的助手就列隊在他身後，一行人恭敬虔誠地對着神像三拜九叩。
之後，中年道士才接過拂塵，仙風道骨地一甩，視線緩緩掃了一遍，在幾個女性身上稍稍停留了幾秒，纔開口。
“諸位既然能參加今天的請神儀式，必然是帶着誠意過來的。轉運大仙願意幫助每一個虔誠的信徒，所以等會兒的儀式，需要大家誠心禱告，不能在心底有任何不敬。”
衆人連連點頭，表示規矩都懂，哪裡敢不誠心。
中年道士：“等會兒儀式結束後，大家需要在黃表紙上用血寫上仇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投擲於火盆之中。然後就可以拿出供奉領取神像。”
杜峰朗皺了皺眉，這裡的說法跟之前微信上的說法就完全不一樣了。
之前明明說的是可以寫上一位除自己之外的受益人，如果轉運機制都是一樣的，那些人豈不是被騙了？
這就太恐怖了，很多人無知無覺地寫上自己親近的人，卻原來是害了親人。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不由得脊背上躥上一股寒意，轉而慶幸，幸虧多花了錢，親自來了一趟！
否則誰能想到，轉運大仙吸取的氣運來自最親的親人？
不由得對頭頂的神像更加恭敬了。
沒人不樂意看到自己走運，而仇人倒黴的。
明濯無聲地笑了一下，果然不愧是搞邪教的頭頭，蠱惑洗腦能力一流啊。
稍稍拋出一個“真相”，就讓一羣人徹底被迷了心竅，對轉運大仙更加虔誠了。
可這些人也不想想，既然轉運大仙能騙別人，爲什麼不能騙他們？
就因爲你們多給幾十萬？所以有優待？
做什麼美夢呢，大家都是韭菜罷了。
氣運這東西又沒辦法量化，人越是在初期嚐到了好處，中毒越深，等發現氣運不好使了，就會拼命地奉上更多的錢和更多仇人的名單。
反正都是“仇人”，是爲了損人利己，完全不需要有心理負擔。
最後被收割的時候，誰又能獨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