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宴席一別,離秦俊華西下涼州已經過去月餘了。
當日清樂遞給秦俊華的錦盒裡除去銀票首飾外,還附上了一些賑災的建議和一張藥方。
涼州自洪災發生到被揭露這段時間內,浸蔓的海水和死物、屍體得不到及時的處理,極有可能令涼州爆發病疫。
秦俊華是她暗中推動去賑災的人選,在賑災一事上兩人一榮俱榮,清樂亦盼着他能成功的平復災情,立下功績。
“郡主,涼州來信了!”玉喜匆匆而來,低頭俯耳的道明緣由,隨後從袖子中取出封信遞給清樂。
清樂當即拆開了信封,這是秦俊華寄來的信,信中簡明扼要的說了涼州境況。
當日秦俊華到達涼州,涼州一片慘淡,所到之處,寸草不留。
涼州也因此出現了流民,起了□□,秦俊華當機立斷鎮壓動亂,隨後又開倉放糧,這纔將事情平息了下來。
誰料之後的一段時間裡,以工代賦的人羣中接二連三的倒下了人,仔細一查這些人竟是染上了病疫。
一時之間人心惶惶,整個涼州都處於戒備的狀態。
洪災雖可怕,但亦是人力可控的範圍,可病疫卻更爲叫人畏懼,因爲…一個處理不慎可能會導致全國爆發,屆時才後果不堪設想。
一番折騰下來,匆匆又是半月,直至今日涼州才徹底控制了病疫的蔓延。
秦俊華在信中感謝清樂贈予藥方一事,又道涼州的境況已上報朝堂,等待陛下的旨意。
清樂看完後心中的石頭落了下來,涼州的事情基本上已經穩定了,剩下的就是重建涼州等事宜了。
如今災情過後,爲驅散霧霾,陛下定會將擱淺月餘的選秀重新提程,如此一來,宮中又是一番新景象。
而蠢蠢欲動的季妃定是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
清樂將信折起遞至燭火下,一點點的焚燒殆盡。
雖然信上並無可忌諱的內容,但她與秦俊華的往來卻是不妥的,故而該銷燬的證物清樂不會傻到留下來。
“玉喜,送進宮裡的人有幾個成事了?”清樂問得淡然,拿着帕子一點點的擦拭着指尖,神態閒適。
此番選秀聲勢浩大,各方勢力志在必得,畢竟諸皇子已成年,僅剩的幾個皇子妃的人選也會該定下來了。
便是太子與淮王等已成親的皇子,府中空缺的側妃之位亦惹人心動。
如今陛下年紀見長,衆位皇子日益強盛,這爭褚一事越發的波濤洶涌了。
此次雖名爲陛下選秀,實則是爲皇子們選妃,故而能入宮的貴女們身後千絲萬縷,聯盟者層出不窮。
玉喜道,“回郡主的話,成了兩人,一人已經入了季妃娘娘的眼,另一人入了太子的東宮!”
“東宮?”清樂玩味的重複了一遍,手尖一下下的划着袖邊的花紋,“這倒是個驚喜呢!”
可不是驚喜!只是不知道這驚喜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呢?
玉喜剛接到這消息時也覺得意外,爲此還仔細的探查了一番。
“可不是嘛,入了太子眼的是個富商家的庶出女!”
那商家女玉喜倒是有些印象,是個溫溫和和的女子,母親本是名妓出身,故而在家中地位不顯。
“可有什麼紕漏?”清樂對東宮並無想法,所以若是那富商女故意而爲的話,清樂倒是要重新安排人了。
畢竟這等事體若是他日揭露出來了,未免會叫太子惦記上晉王府這就得不償失了。
畢竟如今湛瑾璽可是一國褚君呢?雖不知道往後成就如何,可目前清樂並不打算和太子牽扯上關係。
玉喜亦是清楚其中厲害的,“郡主放心,奴婢仔細盤查過了,那女子與太子的相遇確是意外,且還是太子自己張的口向皇后討要的人!”
“倒是有趣呢!這般說來此番是那商賈女的造化了!”既然其中無人操控,且就當此事是個意外吧。
玉喜亦拿捏不住如何安排那女子了,“郡主,那這商賈女……”
“就當是她的造化吧,暫且不必理會,讓她安心呆在東宮便可,往後亦無須刻意聯繫!”雖然清樂無意於東宮的事情,不過這意外的棋子誰知道往後會不會有用呢?
“是郡主!”
清樂轉而問起了另一個安排的女子,“入季妃眼中的是何人?”
此番清樂安排入宮的人不下十個,可最終能留下的僅兩人,幸而對於這點清樂早已有了心裡準備。
即便這趟大選她無法將人成功的塞入淮王府,他日亦會有旁的法子,左右也不是緊要的事情。
清樂之所以要趟這選秀的熱鬧,爲的不過是掩人耳目,還有就是現在的淮王妃的身份行事方便罷了。
“武伯府的嫡長女!”這可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且武錦雲是正正經經的武伯府的嫡女,只是這個嫡女自出生之日便剋死了母親,後又剋死了祖母,被武伯侯不喜。
後來繼室入門,三言兩語便將這位年幼的嫡長女打發了出去,直至及笄的成年禮過了都沒打算接回伯府。
清樂之所以得了這麼一個人物,說來還是個意外的驚喜呢!
“竟是她!”清樂低諾道,武錦雲雖生爲貴女,日子卻過得艱辛,這等女子若是她願意的話,清樂倒是希望她往後能過些平靜的生活。
只是……
清樂憶起那日在大雨中奔跑的女子,那抱着乳母痛苦隱恨的目光,終是…可惜了!
“錦雲她…可是願意的?”清樂問多了句,那等鍾靈毓秀,心智堅定的女子,若是往後都拘泥於後宅之中,清樂單是這般想着便覺得不太痛快了。
“她自是願意的!”玉喜能理解郡主的好意,只是啊……郡主不懂一個女人一擲孤注的決心。
玉喜想了想,補充道,“原本季妃看上的是另一家的貴女,後來不知怎的,武錦雲在季妃面前露了臉,這才使得季妃改了主意選定了武伯府的!”
玉喜說這話亦是爲了勸慰郡主莫要多思,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旁人也只能看着,無法代替。
清樂拍了拍玉喜的手背,輕嘆道,“你的心思我都明白,罷了,既然她選了這條路去走,我也無需再多想,日後盡力助她一臂便是了。”
“郡主這般想便對了!”玉喜點頭應和,“那武錦雲既然選了淮王,定然也是想借淮王的手扳倒武伯侯夫人的,報昔日之辱的,說到底不過各取所需罷了!”
那武錦雲本就是自願成爲的棋子,若當日沒郡主的幫助,她依舊是那窄小的莊子裡受盡欺辱,連性命都不能自主的螻蟻,更勿論如今這般能入宮選秀,風光無限了。
既然她選擇了郡主,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便該遵守誓言。
雖然淮王辜負了郡主的情誼,令人可恨,可除此之外,對於旁人來說,淮王這個夫婿人選還是不錯的,武錦雲亦高攀了。
郡主向來心腸柔軟,憐惜對方的才華這才生出的不忍,覺得對方能有更好的選擇。
可玉喜明白,依着武錦雲的身份,不高不低的,又不得孃家看重,能嫁給王爺已是榮幸。
玉喜不會因爲這點事情便試圖改變郡主的性格,但若是武錦雲入了淮王府後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她便留不得對方了。
人心的貪婪玉喜從不敢小覷。
各取所需?她與武錦云何嘗不是這樣的關係呢?清樂不禁自嘲着,何時她也生出這番悲天憫人的情懷來了。
如今她走的這條路又比武錦雲好到哪裡去呢?
“玉喜說的對,是我想岔了!”清樂輕嘲道。
玉喜笑而不語的換着茶水。
茶香瀰漫,倒叫人心靜舒暢。
又過兩日,宮中大擺宴席,皇親貴族和三品以上官員皆要入宮赴宴。
這一場宮宴是自洪災後的第一場宴會,又是正當選秀的緊要關頭,人人趨之若鶩。
清樂身爲淮王妃,一大早便被季妃這個婆婆召入宮中作陪,連宴會亦是二人同行。
“臣妾見過陛下!”
“清樂見過陛下!”
宴會路上,竟是遇到了臨元帝。
“免禮!”臨元帝的目光在清樂面容掃過,而後落在了季妃身上,“平日裡倒是少見你們二人同行!”
季妃歪着身子膩了過去,精緻的面孔上掛着甜美的笑容,“陛下平日政務繁忙,又哪裡曉得我們女兒家的來往!”
季妃看了眼清樂,語調親暱得很,“臣妾許久不與淮王妃相敘,幸得宮宴的由頭,便召了她前來說說話,這一聊便忘了時辰,待回過神來卻到了宴會的時辰,索性便一同來了!”
臨元帝手背在身後,低斂的眸光玩味,“哦……原是這樣的呀……”
臨元帝雖是應着季妃的話,目光卻看向了清樂。
清樂淡笑上前回話,“季母妃掛念王爺,便也與清樂多聊了幾句,倒不想耽擱了宴會的時辰,陛下可千萬莫要怪罪啊!”
清樂這話說的討巧又不失親暱,臨元帝聽了一笑置之,“你們婆媳二人閒話家常的,倒是相處甚歡得很!”
季妃道,“陛下說笑了,淮王妃端莊大方,知書達理,宮中人人稱讚,又哪裡會和臣妾相處不好呢?”
說話間季妃還不忘在臨元帝跟前上一劑眼藥,暗刺清樂對她這個婆婆不夠用心,倒不知這人是勇氣可嘉還是蠢得可憐。
臨元帝瞥了眼季妃,身子也隨意的走了步,卻是離了季妃捱過來的身子,“樂丫頭天性直爽,慣不喜拐彎抹角,有一說一的,這性子朕倒是喜歡得很!”
看着季妃吃癟的情景,清樂朝着臨元帝巴眨着眼睛,眸光流轉道,“謝陛下讚賞!”
“這時候也不早了,你們便同朕一同前往宮宴吧!”
能與陛下同入宴會的,慣例以來都是皇后陪同,如今這等殊榮落在她們身上,倒是恩澤了。。
“是陛下!”清樂福身應道,季妃亦然。
清樂倒是坦然,畢竟作爲臨元帝跟前的得意人,這等榮幸也是經歷過不少的,可季妃就沒那般鎮定了。
跟隨在後的季妃不時的理着衣袖裙襬,倒是顯得有幾分的彆扭,好在季妃到了大殿前才坎坎穩住了陣腳,不至於在大臣面前貽笑大方。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儘管有人注意到了臨元帝身後的兩人,卻也沒人敢議論一二。
“衆卿免禮!”
“謝陛下!”
衆人落座後,由臨元帝說了幾句的場面話,隨着李德的高聲朗誦,“宴會開始!”
宮宴正式拉開了帷幕。
酒盡人歡,鶯歌燕舞的,好一派熱鬧景象。
興致當頭,臨元帝給諸位皇子賞下了幾名秀女爲妃爲妾,一時間有人歡喜有人失意,但面上卻都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景象,到時一出好戲。
季妃趁着皇帝興致盎然之際,將武伯府的嫡長女誇了又誇,臨了還不忘創造機會給對方露臉,“聽聞武小姐一手琵琶彈得極爲動聽醉人,臣妾這般孤陋寡聞的都有耳聞,陛下何不讓人上殿獻上一曲,爲宴會助興呢?”
臨元帝點頭,“難得季妃有此雅興,你便彈上一曲吧!”
“是陛下!”武錦雲當即便取了琵琶獻曲。
在坐的都是精人,又哪裡看不透季妃打的主意呢?只是不知這武小姐有何特別,竟是讓季妃不顧晉王府的臉面也要人,叫人心生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