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曄走了。
聽到醫賬內的腳步聲匆匆離開,躺在牀榻之上的驪歌總算明白了,原來這看似簡單的商路利益分配宴會,掩藏着大魏皇太子之間的爭奪,她這時百感交集,宴會處處驚險,她兩次被放到砧板之上,兩次憑着機智化險爲夷,最後差一點暴露了自己,才裝暈逃遁,原來,這宴會上的種種都逃不過拓跋曄的掌心!
這朝堂之爭,慘烈而多變,即使是有寇謙之,崔浩那樣的名士參謀,有郭俠,成俠那樣的高手隱衛,有殺神王爺的威名,拓跋曄也根本控制不住這種無孔不入的朝堂之爭!
驪歌側耳傾聽了起來,雖然受到了驚嚇,她總算逃過了近身時候拓跋曄了,或許,他們這一生都沒有了見面的機會,畢竟,大魏當朝太子和驍勇營一個小小的雜役小郎正如雲泥之分,她暫且在這兵營成長几年,他日歌家太玄劍法大成,有了自保能力,她便可以在這亂世尋一處安身之地,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這個時候,遠處的驍勇營有熊熊的營火燃起,有戰馬長嘶的聲音和馬車骨碌碌轉動的聲音傳來,驪歌靜靜地分辨着,傾聽着,應該是賀江長史帶着一隊騎兵疾馳而去,緊接着,便是拓跋曄帶着護衛車隊連夜離開。
驪歌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當驍勇營又安靜下的時候,她聽到了兵士們換崗巡邏的口令聲,她反倒沒有了睡意。
從迎接貴人開始,到現在不過是一天一夜的時間,可驪歌覺得彷彿經歷了漫長的折磨一般,特別是在宴會之上,特別是面對阿爾汗的咄咄逼人,面對歌家血者歌天涯提議,拓跋曄答應讓她說出那玻璃瓶的來歷,幾次三番都將她置身於砧板之上,一個沒有自由沒有人權的小郎,想要求得平安生存,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若是真的能練到歌天涯說說的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那種境界,就太好了。
想到歌天涯,驪歌不由得想到了歌天涯打量她的詭異鳳目,想到了歌風華滴出的心形血滴,她當年被韋祐擦去的鮮血,同樣是心形的形狀。
那個時候,她就隱隱約約猜測到她也是歌家血者了,但是,需要異性人融血驗證,爲什麼她明明是女郎,也能將歌天涯的血滴融入掌心呢?
對了,發現刺客的時候,她扔出的烤肉托盤居然帶着太玄之氣!
驪歌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她原來的太玄之氣最多隻能從指尖凝出,她並沒有達到三米之內能隔斷對方攻擊的境界,爲何這一次卻能將太玄之氣凝到托盤之上,凝到後來飛出的小刀之上呢?
想到這裡,她一骨碌坐了起來,深處右手,攤開了掌心。
正是深夜,光線昏暗,她凝聲靜聽起來。右手掌心,正是歌天涯滴出的兩滴血液融入的地方,緩緩地吐納着,按照太玄之氣的方式深呼吸着,傾聽着掌心內氣流涌動流淌發出的微弱聲響。
聽着聽着,她激動起來,她的右手掌心中有一種浪花翻滾的叮咚聲音,而且,她確定了,那是她體內的太玄之氣在流動的時候,衝擊兩塊礁石發出的叮咚聲。
那兩塊礁石所在的地方,正是歌天涯的兩滴鮮血滲入的地方,那兩滴心形的血液盤踞在她的掌心,太玄之氣正在不由自主地受到吸引,大力衝撞着,爆發出叮咚叮咚的,極有韻律的響聲。
而且,她發現,那兩塊礁石每經過一次太玄之氣的沖刷,便會縮小一絲,那種縮小的血絲,便融入她的太玄之氣中,隨着太玄之氣迴流入下腹丹田,她的丹田之內,隱隱約約有戰鼓一般的鳴響!
那鳴響是極爲興奮歡暢的,反饋到她的意念之中,也分外神清氣爽。
太好了,歌家太玄劍最後有一段文字補充記載,有血喚醒,便現王者之象。
有血喚醒,便會呈現出王者的跡象!
喚醒?
她不由得想到宴會之上寇謙之提出要驗證歌家王者的提議,被歌天涯取出太玄之劍轉移了話題,而且,喚醒了歌家血者體內的異能之血,滴入訓練出的護衛眉心,這護衛便極爲忠誠,擁有歌家血王者十分之一的異能。
難道她因爲融入了歌天涯的兩滴血珠,無意中催發了那小冊子上記載的喚醒功能嗎?
異能?她自從發現她的聽覺超出常人的敏銳後,她就小心翼翼地掩藏着,她聽到了氣流的聲音,練出了太玄之氣,那應該是異能的一種吧,只是不知道,她還會也有什麼樣的異能。
一時之間,驪歌的嘴角上翹着,一雙黝黑的杏眼在黑暗中熠熠閃亮,她滿心歡喜,她雖然在宴會上三次驚魂,雖然最後被血淋淋的人頭嚇壞了,但是她有了一種因禍得福的感覺。
這個時代最崇尚的是任俠,任俠也有任俠的分級,分別是義士,俠客,劍客,劍仙,劍聖五個等級。每一個等級又分爲低中高三個等級,像驪歌出來遇到的郭六陳頭等人,充其量也不過是佩劍的私劍遊俠而已,連義士都算不上,而今夜她用托盤和小刀擊飛長劍的那黑衣刺客,出劍森寒,正是達到了俠客的等級。
至於她曾經加過的韋祐,出手如電,來去無蹤,也只是達到了劍客的標準,至於現在的驪歌,她並不知道她到了哪一個層次,上一次在潼關城她擊掉了那個大漢的長劍,想來那個時候應該是超過義士的級別了吧。
至於在宴會上擊飛黑衣刺客,或許她可以勉強算上是一個俠客。
所有的恐懼和不安都隨着她的深呼吸慢慢淡去,所有的疑惑和擔憂隨着體內越來越令人神清氣爽的太玄之氣消失殆盡,她開始一遍一遍地用意念指引着太玄之氣衝擊融化那兩滴血液凝固的礁石,猶如水滴石穿一個道理,固執,堅強,一絲一絲的消融。
不管她是不是歌家血者,不管她是不是有了喚醒歌家王者的跡象,她凝心凝神,不知疲倦地運行着體內的太玄之氣,在靜靜地吐納呼吸中,一整個晚上,她都沉浸在這種忘我的練習中,直到快要破曉,晨曦即將來臨的時候,她才停了下來,太玄之氣經過右掌心的時候再也有了那種叮咚叮咚的衝撞聲了,她知道,那兩滴來自歌天涯的血,融入了她的體內,她歡喜異常,心中想着:我且小睡一會,晨練的時候便可以驗證我的猜測,只要努力,我就能憑着自己的劍術,成爲像韋祐那樣的劍客,來去自由,遠離這種任人宰割的命運。
想着想着,她嘴角盪漾着微笑,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