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別鬧了,今天這麼晚才上線是我不對,昨天我也不該沒有陪你而自己下線……”我坐在伊哲勒斯的牀邊,輕輕搖着他的身體,雖然嘴角是向上彎着的,但是儘管自己看不到,我也知道其中隱藏着多少苦澀與驚懼,“你別嚇我了,混蛋,一會兒你說什麼我都答應,還不行嗎?”
伊哲勒斯毫無生氣的軀體隨着我的動作微微起伏着,如果不是還有呼吸、面色也一如往常的話,當真像是一具屍體。不過,我卻知道,呼吸與外表都是程序設定好的,即使裡面的伊哲勒斯這個自主的意識已然不在了,也仍舊能夠運轉良好。
“混蛋,你是不是又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書,想要玩一玩COS睡美人的遊戲嗎?”我聲音輕顫着,笑道,“如果我陪你玩的話,就要老老實實給我醒過來啊……?”
我緩緩俯□,抵住伊哲勒斯的額頭,然後用顫抖的嘴脣吻了吻他。伊哲勒斯的雙脣溫熱,那溫度似乎比以往還要高,讓我的嘴脣有種被燒灼的感覺,也許是因爲我的嘴脣已然毫無溫度的緣故。
停頓了一下,我摩挲着伊哲勒斯的脣瓣,試圖加深這個吻,但是當我再次支起身體的時候,他仍舊雙眸緊閉着,沒有絲毫的反應。
我擡起手,終於有些失控地捂住自己的臉,任憑淚水從指縫間溢出。巨大的恐慌與空茫襲擊了我,就像是當年仍舊還是孩子的我跪在父母的遺體邊時,那種極度的絕望似乎連生存下去的渴望也沒有了。
我不知道上天爲什麼要待我如此殘酷,從小就奪走了我的父母,讓我孑然一身,孤僻抑鬱地遊離餘人羣之外,看着別人家庭美滿和樂,直到上了大學後才逐漸因爲傷疤的自愈能力與劉奕的援手恢復正常。如今,在我剛剛開始認爲活着是一件很美好很有趣的事情之後,它又再次無情地帶走了給予我色彩的我所鍾愛的人,將我一個人獨自拋了下來。
難道……我這樣的命格就是所謂的天煞孤星?
我不知道自己在伊哲勒斯的牀邊坐了多久,腦子裡混亂一片,讓我差一點便溺死在這份傷痛與怨憤之中。幸而,父母的逝世、獨自一人的成長讓我學會了堅強面對所有的事情,即使了無生趣,我也只能一直走下去……
哭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能發泄憋悶在心中的負面情緒,當我幾乎將伊哲勒斯的胸口染溼之後,我終於逐漸冷靜了下來,開始思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是否還能做什麼……去挽救伊哲勒斯。
伊哲勒斯不會無故消失,必然是有什麼原因,最有可能的,是因爲遊戲。遊戲公司發現了他、對他做出了什麼修改,或者是這一次的更新無意間傷害到了他的源程序,最後一種可能,是遊戲劇情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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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後一種,那麼隨着更新之後的劇情發展,我總會知道,而遊戲也會設定讓伊哲勒斯甦醒的劇情,畢竟,作爲最終BOSS的他是不可能如此長睡不醒的——所以,我只需要等待,耐心地一直等待下去。
如果是第二種,那麼我可以試着上報給遊戲公司——當然,要隱瞞伊哲勒斯的真實情況——這一種方法風險很大,也許會暴露伊哲勒斯的自主意識,甚至當他被回檔之後,我所熟悉的那個伊哲勒斯會徹底消失。但是,只要有一絲的希望,我就會去嘗試。
最糟糕的是第一種,遊戲公司發現他產生了真正的自我意識,於是將他移除出了遊戲。但是也許他沒有被格式化掉,因爲他是珍貴的,非常珍貴,殺掉他無異於暴殄天物,所以他大概會被移交到研究人工智能的研究室那裡,而只要伊哲勒斯還存在,就有希望。
……是的,還有希望的,一切並沒有那麼糟糕,我完全可以做些什麼,然後將他帶回來。
在這一刻,我覺得自己的頭腦無比清醒,清醒到甚至有些瘋狂,無數大膽到連我自己也不可置信的方式飛速略過,被我一一排除、篩選。
隨着進一步的思考,冷靜下來的我終於振作起來,站起身,最後深深看了一眼伊哲勒斯,然後快步離開。
我沒有時間呆在這裡悲傷春秋,這毫無用處,現在我需要做的是行動,越快越好——儘管沒有一種方法可以迅速獲得成效,但是起碼在努力的時候,我會感覺擁有動力與希望。
拉開簡訊界面,上面已經有了不少的消息,大多是叫着我一起去嘗試新更新的內容的,畢竟,我的軍階目前是中校,算是玩家中最爲拔尖的存在了。
不過,我可沒有一點遊戲的心情,統統拒絕之後,聯繫了狄克。
狄克目前也在忙着攻城,回覆的速度有些慢,我坐在魔王城堡的臺階上,一邊盤算着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一邊等待着他的簡訊,倒是也異常耐心。
即使沒有面對面,在幾次對話之後,狄克也敏銳的從我的字裡行間察覺到了什麼,回覆的速度開始加快了。
【狄克:夏茵,出了什麼事情了嗎?】
【夏茵:有點事情,最近我大概不能經常上游戲了,有什麼事情你幫我留意一下,特別是關於主線任務和伊哲勒斯的情況。】
【狄克:這倒是沒問題……不過,你確定你沒事嗎?】
【夏茵:我很好,真的,你只要幫我這個忙,我就感激萬分了,但是,暫時不要多問什麼,抱歉。】
【狄克:……我知道了,但是如果你想說的話,我隨叫隨到。】
我向狄克道了謝,然後下線,打開了電腦。
查詢過遊戲公司的官網和論壇,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訊息後,我又轉而開始搜索進行人工智能方面研究的較爲尖端的研究室。雖然現在科技發達,已經完全變成了機械化,但是大多數研究室仍舊傾向於更加實用的機械製造,而並非是人工智能這類模糊、用途待定、又有些涉及倫理道德的研究。
正如克隆人如今在明面上仍舊被禁止,因爲人類仍舊沒有辦法確定到底是將克隆人當成人還是其他的什麼。一旦人工智能真正出現了,它們也應當享有人權嗎?這類的問題在科學家之間爭論不休,極大的阻礙了研究的進展。
先前,我覺得這樣的爭論很無聊,但是如今我卻異常感激它,因爲這給我帶來了極大的便捷,讓我很快就鎖定了幾家研究室。
是啊,我先前想得的確太過天真了,認爲只憑自己獨自一人和對人工智能的一知半解就能幫助伊哲勒斯擺脫那該死的束縛,直到現實擊碎了我可笑的幻想。
我喜歡上了一個人工智能,所以需要更加了解關於這方面的事情。僅僅是隔岸觀花的自學沒有任何用處,我需要真正進入這個世界,最好能夠擁有自己的地位,才能保證自己的愛人能夠平安。
我研究了一下這幾家研究室科研人員的大概資料,如果是學歷的話,我肯定是足夠的。我和劉奕的大學是國內頂尖的學府,只不過他畢業後開始接手家族企業,而我則不喜歡與太多人打交道,所以成了自由職業的家裡蹲,沒有什麼太大的追求,只要過得舒服、維持溫飽就足夠了。
如今,爲了伊哲勒斯,我也該走出這一步了……
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我整理好了大學期間獲得的各項獎項與發明創造,同時也將畢業之後編寫的那些用以餬口爲生程序蒐集了起來,編寫成了簡歷。雖然覺得自己一向懶散,只有存款快要告罄之時才願意接活,但是幾年下來,我仍舊還是積攢了一大堆成果。
如今,在自由程序員這一行我也算是小有名氣了,給不少聲名不錯的公司編寫過程序,這些都是我的資本。
當然,倘若想要加入那些關於人工智能的高端研究室的話,這些還是不夠的。我必須要表現出對於人工智能方面的深刻了解與極大熱誠。幸好,自從與伊哲勒斯確定關係後,我就開始着手研究這方面的問題,關於人工智能的著作也讀了不少,最大的優勢則是我真正接觸過人工智能,手裡還有一段產生過人工智能的程序。
費了幾天的功夫,我將自己手頭上關於人工智能的研究整理了一下,開始進行下一步行動,而此時,狄克那裡也沒有傳來任何好消息,我想,我大概可以放棄最後一種可能性了。
準備就緒後,我聯繫上了大學時候教導過我的一位老教授。這名老教授不僅學術方面極好,對待後輩也非常提攜鼓勵,曾經對我頗爲賞識,想要推薦我加入他的研究室,只不過我的積極性不高,所以婉拒了。
沒想到,這位老教授竟然還記得我,表示當年我的拒絕令他惋惜了很久,所以印象格外深刻。見我主動聯繫他,並且積極表露了想要進研究室進一步深造的想法,老教授異常高興,感慨我終於想通了,又教育了我很久,說像我這樣的年輕人就應該趁着年輕、精力足、又有想象力的時候,闖出一番事業來,而不是整天頹頹廢廢的家裡蹲。
我連連笑着應了,態度格外好,然後趁機表現出我近來對於人工智能的狂熱。
老教授與我聊了幾句,非常爽快地將我介紹給了他曾經同窗的好友,這位名叫張傑的教授是國內關於人工智能方面數一數二的專家,也隸屬於我目標中的一所研究室。
張傑教授與老教授性格相仿,同樣熱情睿智,喜歡教導栽培年輕人,而我更是盡力展示了自己在人工智能方面的研究,並且將自己整理好的研究資料發給了他。
張教授非常熱情,給了我不少指導,並且要了我的簡歷,主動表示可以當我的介紹人,幫我加入他所在的研究室。
一切進行地格外順利,似乎伊哲勒斯在冥冥之中保佑着我那般,我相信,只要這樣繼續走下去,也許一年,也許兩年,也許一輩子,但是,我總會有能夠讓他重新回到我身邊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