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纖雪望着四處無人,黑燈瞎火的翠微宮,感受着安靜。這皇宮在她的心裡從未有這樣安靜過,此刻她也需要這份安靜,安靜的整理下白天的思緒。
她打發送藥的人走後,回到殿中,躺在趙匡胤吩咐人爲她準備的高牀暖枕上,冰蠶絲加蠶絲的被子,在夏天蓋起來不會冷也不會熱。高高的蠟燭,不用經常換,替換的衣服全是不會因爲膿疹破裂而粘住的布料。
趙匡胤擔憂的眼神,抱着她寧願被傳染也不願意放手的決心,爲她落下的那行清淚,還有那句:朕爲你傾盡天下,也會治好你的病的魔音,瞬間如山崩之勢席捲她的回憶。心下瞬間酸澀,不經意間,滑下一絲淚水。
她拭去淚水,忍不住的問自己:劉纖雪,你怎麼了,你被他感動了嗎?他殺了你的父皇,他奪走了你父皇的江山,他毀了你的幸福,劉纖雪在你被感動的時候,想想你們之間的仇恨吧!
劉承佑被殺的那一抹,出現在她腦海裡時,就將趙匡胤今天爲她做的一切沖刷得乾乾淨淨。此刻她的心裡、腦子裡只有仇恨!就算仍有趙匡胤的身影,也僅剩關於他的恨。
++++++++++++++++++++++++++++++++++++++++++++++++
兩道黑色身影飛檐走壁,躲過重重巡邏,來到了翠微宮中。他們自宮牆而下,奪窗而入。落在離劉纖雪不遠處的燭火旁,燭火隨着他們的身影掠過,搖曳的越來越快,快要明滅,短暫的瞬間,它又越來越亮起來。
黑衣人看着牀上那如木頭般的人兒,忍不住嘆息:年齡太小,終究沒經歷過風浪,如此心裡忍受度,圖謀以後只怕、、、、、、
這時牀上的人兒起身,理了理衣服,道:“師父來了!”
黑衣人,除去面紗,審視的看着劉纖雪,道:“後面的風雨更多,受得波折更大,殿下,你確定扛得過來嗎?”
這是劉纖雪十一年來,榮濤第二次稱她殿下,第一次是因爲她受不了山中的苦練,那時她才七歲多,風雨中,毒日頭下,榮濤說怎麼樣,就得怎麼樣,七歲的她承受不了,她便逃了,等到她師父找到時
,對她說道:“殿下,如果你不想報仇,屬下不會逼你,馬上就可以帶殿下去隱居,一生一世好好照顧殿下。”
那時,她投入榮濤的懷中,哭了很久很久,眼睛哭得紅腫,聲音也沙啞了,哭夠之後,她下定決心,將來不管多大的風雨,爲了報仇要受多少折磨,只要有一口氣在,都要堅持下去。
無疑,榮濤的這一聲殿下,是在提醒劉纖雪。
劉纖雪冷冷一笑,道:“我活着就是爲了報仇,再大的風浪只要我沒死,我都必須扛過來。再說,今日這些,對我來說,是給他來了一碟下酒小菜,我對他虛僞的感情,就是要他手摺磨!”她說道此處,心裡有一絲異樣,她察覺了,很快她逼自己忽略了。
“是師父想多了,雪兒,這是我給你帶來的替身,你好好交代下,明晚我們就出發。”榮濤露出一絲抱歉,隨後認真的說道。
“是!”劉纖雪看着榮濤身旁的那一抹麗影,高矮胖瘦如出一轍,連帶上面紗的樣子都有幾分相似。她滿意的點頭後,道:“辛苦師父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沒有其他的事,師父就走了。”榮濤見劉纖雪點頭後,一個凌空翻飛出了去,隨後消失在黑衣中。
“屬下夏青參見殿下!”等榮濤走後,夏青摘取面紗,單膝跪地,拜見劉纖雪。
劉纖雪細細打量後,扶起夏青道:“夏愛卿請起,本宮這一去,只怕要大半個月的時間,這期間就辛苦你了。”
夏青見主子說話這樣客氣,心下感動,道:“殿下哪裡的話,這都是屬下該做的事。”
劉纖雪優雅的來到一旁的案前席地坐下,放眼看去,一派女皇威嚴,她侃侃道:“如果我後漢臣民均有你這番衷心,何愁不能光復我漢室!”
“屬下等乃漢室臣民,赤膽忠心,不計生死也要助公主報仇雪恨,光復漢室。”夏青抱拳,赤忱的說道。
劉纖雪聽到夏青一片赤忱之言,視線透過燭火,彷彿看到了後漢光復後的繁榮景象。
++++++++++++++++++++++++++++++++++++++++++++++++
天明,劉纖雪聽到殿外嚷
嚷不停。她起身仔細聽着:
“皇上,您不能進去呀!”
“皇上,自古以來,凡患天花者,從未有治癒過,請皇上不要冒險呀!”
“皇上請您爲天下百姓想想呀!”
、、、、、、
聲音越來越近,劉纖雪看向夏青,道:“昨晚交代你的,你都記下了嗎?”
“屬下都記下了。”夏青點頭道。
“去吧!”劉纖雪望着門外。
夏青蒙好面紗,走到殿門口,打開殿門,看着不遠處的人羣,所有人都以白布蒙面,唯獨那身着一襲龍袍的人沒有防範措施,她一樁跪下道:“奴婢謝皇上記掛,奴婢現在很好,皇上無須掛心,皇上請回吧!”
“纖雪,你讓朕近身看看你,看看你就走!”趙匡胤看到眼前的人兒,似乎一下子就會消失在自己的面前一般,現在的他只想上前將她緊緊拽到懷裡。這時,劉纖雪昨日用簪子抵住自己脖子的那一幕,浮現在他的眼前,他躊躇着,望着地上跪着的那一個人兒。
“纖雪不想成爲罪人,求皇上成全。”夏青再次拜倒。聲音虛弱,然鏗鏘有力。
“好!”趙匡胤那一聲帶着無盡的無奈,他知道眼前的人兒倔強起來,如果自己硬來,一定會出什麼事,他只能由着她,他道:“那朕就在這裡等太醫給你診脈後在走。”
夏青微微點頭,露出的眉眼處帶着絲絲哀傷。
來診脈的依然是胡一幕,胡一幕診脈後,看着夏青額頭處的紅點,道:“姑娘體質好,這天花倒是來的慢,姑娘一定記住要按時服藥,多喝水,多休息!”
“謝謝太醫,麻煩太醫告訴皇上,纖雪很好,病情穩住了!”夏青說完,轉身進殿關好門,看向坐在窗口看着外面出神的劉纖雪,泛起了一絲疑惑。
趙匡胤推開攔住他的人,快步走到殿門口。
推開這道門,他就可以看到她了,可是這一道門如同隔着千山萬水,他能推開,卻不敢推開,他怕裡面的那個瓷娃娃,被自己這樣的衝動,給徹底摔碎了,倒是想挽救都沒機會了。
他緩緩的轉身離去,在出宮門時,他回頭深深的望了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