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戰神?”聽到這個名號的趙淵眼神一凝,沉默了許久都沒有說話。一旁的楊思邈也停止了敘述,想來應當是讓趙淵充分消化這幾個消息。說到“黃金戰神”烏烈,對於草原部落來說,他乃是守護神一般的存在。蓋因他不僅出身於高貴的戰神家族,乃是戰神家族這一代的當家人,更是因其有着絕頂的武藝:作爲當今已知的屈指可數的神境高手中的一位,根據跟他交過手之人的說法,他是當今之世寥寥幾個能威脅到通天聖主天下第一之名的絕頂高手。而且烏烈遵循了戰神家族一貫的主張,處事公正、不偏向草原任何一部落,一切以草原整體的利益爲先,因而深得草原諸部落的尊重。
就是這樣的一個草原守護者,對於魏國來說卻是一個噩夢般的存在。黑暗百年時期,神覺的修煉法漸漸流傳到草原上,使得他們也逐漸開發出自己的武學體系。雖然在武道研究方面草原要落後於中原,但依舊出了不少聖境高手。至於神境,草原方面雖然遠遠比不上中原地區,但每一代也會出現那麼一兩個。最爲關鍵的是,當年通天盟約簽訂以後,其管轄範圍並沒有包括草原,導致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草原進攻中原諸國時都出動了很多聖境高手。一個聖境高手在戰場上殺傷力有多大?若是正面放對,聖境高手再強也擋不了軍隊,只是依舊能夠有很大機會全身而退。至於暗中搞破壞、夜中襲營乃至兩軍對戰中襲殺對方主將之類,卻正是聖境高手改變戰場平衡常用的手段。因此那一段時間中原諸國很是吃了一些虧,無奈之下顧不得其它了,也是出動了聖境高手與之相對抗。而對於這種情況,就算是通天塔也是無話可說,默認了雙方聖境高手出現於戰場的事實。只不過那樣一來,兩方的損失卻都是急劇加大,漸漸超出了雙方都能承受的範圍。不得已之下,雙方只得停戰,而等到下次戰端再起的時候,無論是中原諸國還是草原各部都默契地沒讓聖境高手直接參與進來,這才讓得雙方的鬥爭不至於太過慘烈。
儘管如此,高等級的武者對於各方來說依舊是無可代替的頂層力量,尤其神境高手,光是這四個字的威懾力就不下於十萬大軍。烏烈在草原上被稱爲“黃金戰神”,乃是因爲他除了武功高強之外,更兼戰略眼光獨到、兵法嫺熟,乃是一個全才。他年輕之際就曾指揮着草原部落與魏國軍隊有過多次交鋒,而即使是面對兵強馬壯兼且有着七星連寨相助的魏國徵北軍,烏烈也是從未一敗。後來,由於三十五年前草原老一代的戰神烏奉約戰七星連寨星主林出塵,雙方經歷一場驚世之戰後最終兩敗俱傷,促使烏烈改變了他接下來人生的側重方向。誰也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改名換姓潛入中原修習武學,直到若干年後武功大成纔回到草原。而那個時候,無論武學還是軍略,即使是七星連寨面對他的時候,都必須傾全寨之力才能堪堪抵擋。
正是因爲背後有這麼一個可怕的強敵存在,魏國不得已之下才加強了北方邊境的防禦。而徵北軍的數量首次超過了平南軍,也使得魏國無法全力進攻南方兩國。這種情況的轉機出現在二十五年前,草原上爆發了震動天下的“嘯月之災”,草原八部在那一場災劫中損失慘重,就連草原的守護者“十聖祭”都是出現了一死三重傷。危難之際,烏烈不得不從邊境趕回草原整肅亂成一團的草原八部,那也是自烏烈出道以來草原的第一次回縮。而看準了這個機會的魏國前丞相衛墨接下來進行了一系列驚人的操作,最終在晉國措不及防之下攻城拔寨,一度威脅到了應陵城。而那次魏國南征的軍隊中,就有從北方抽調過來的徵北軍的百戰精銳。
雖然因爲種種原因,魏國的這次行動最終無功而返,但依舊被認爲是他們百年來一統天下最好的機會。究其原因,草原自身災劫導致他們無暇南顧使得魏國能抽出手來,是最爲重要的一個因素。
二十多年過去了,漸漸恢復元氣的草原再度與魏國形成了對峙的狀態,因而魏國也因此一直沒有機會再度南下。而如今,草原如同二十幾年前那般出現了問題,是否預示着魏國一統天下的時機再度降臨?正因爲考慮到了這一點,魏國上下才會對此次事件這麼敏感。只不過今日楊思邈帶來的消息卻讓趙淵有些把握不準了:如果是如同當年那樣的動亂,那烏烈應當是在坐鎮草原中心整肅各部纔對,爲何會有餘裕南下魏國?而發起這次動亂的阿史那思輪出現在這裡又意味着什麼?
趙淵的手指無意識地扣着桌案,安靜的御書房內只有手指與桌案碰撞發出的“嗒嗒”聲清晰地迴盪。良久,由於條件太少而思考不出個所以然的趙淵也只得放棄了推斷,轉而對着楊思邈說道:“這件事非同小可,但對我們又太過重要。這樣吧,讓密偵司給我盯緊了那幾個人,但千萬別惹怒了他們。雖然知道不太可能,但還是替朕把這個命令傳下去:在魏國境內,不許他們離開我們的視線!朕要知道,烏烈此次南來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還有,讓情報司、密偵司在草原的人員全力查清楚這次草原八部的損失程度,再讓兵部與政事堂分析一下草原目前剩下的力量對我們的威脅。這幾件事,都要儘快,越快越好!”
“臣遵旨!”
“呼~”說完這一段後,趙淵不禁鬆了口氣,身子朝着椅背上一靠,隨即無奈地笑道:“牽一髮而動全身啊,如果草原真的又到了一個衰落期,那我們接下來可就有得忙了。只不過,”趙淵的眼中瞬間燃起一團炙熱的火焰,“那正是我想要的啊!”
“陛下這次定然不會失望!”楊思邈的這句話讓得趙淵有些驚奇,不禁失笑道:“丞相你可不像是會說些恭維話安慰朕的人。不過丞相你既這般說了,莫非還有什麼好消息?難不成是前往鏡明湖那邊的‘隱隼’有進展了?”
趙淵本是隨便一猜,不料楊思邈卻微笑着回了一句:“陛下英明,正是如此。”
“哦,當真?”趙淵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眼中神光炯炯盯着楊思邈。
“不敢欺瞞陛下,這消息也才傳回來不久。‘隱隼’自去年在那邊潛伏下來後,已然與那邊幾個高層秘密接觸過幾次。那邊初時還有些猶豫,不過當草原八部內亂的消息傳來後,態度就起了一些變化。前段時間,‘隱隼’發來的信息中說那便好像終於下定決心了,只是內部的意見尚未統一,但也已然開始採取行動了。”楊思邈緩緩解釋道。
“好,當真是一個絕大的好消息!”趙淵猛一拍手,興奮地站了起來:“這可真是時來天地同運轉!假如能取得那股力量的調動權,就算草原依舊強盛,朕也不用再擔心了,照樣有一爭天下的機會。丞相,通知‘隱隼’,問問那邊有什麼需要,我們全力滿足他們。”
“是,只不過陛下,臣認爲對於那邊的事,我們的人最好不要涉入太多。那樣的話太着痕跡,反而不利於那邊人心的統一。”
“嗯……不錯,是朕太過心急了,那就讓‘隱隼’以觀察爲主吧,非到必要時不可採取行動。只不過依照現在的情況看來,我們成功的可能應當是絕大的。”
得到了上述兩個消息的趙淵心情大好,他翻了翻桌案上的奏摺,從中取出一份遞給楊思邈:“北邊現在可是風起雲涌,不過南邊嘛,好像一直就是那個樣。丞相你且看看,這是在秦國的使團傳回來的消息,說是穆帝病情又加重了,只怕再過幾天就會躺進棺材裡了——這可真是一個好消息。只不過朕沒記錯的話,從十年前開始,穆帝病情加重、只怕不行了這樣的消息每一年都會傳回來兩三回,按那個說法他應當已經死了不下幾十次了。只不過到得現在人家老皇帝依舊氣息奄奄的就是不肯斷氣,看來這個好消息我可能還要多聽幾年了。”
聽到趙淵以這般調侃的語氣談論着秦穆帝的病情,楊思邈也是有些失笑:“情報司倒也傳回了同樣的消息,穆帝病情加重的情況應當是真的,只不過他到底還能撐多久,這就只有天曜之神知道了。”
“這個穆帝,拖着這麼個身子聽說還不得安閒,想來也真夠不容易的。不過他的繼承者——秦國的昭德太子,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呢?朕也聽說過他的一些傳聞,只不過想來,是否有誇大之嫌?昭德太子,他真的如傳說中的那樣——”
趙淵頓了半天,還是沒有把“荒誕”這兩個字說出來。只不過楊思邈顯然是明白他的意思的,不由接着道:“根據臣所知的消息,昭德太子可能要比傳說中的更加地——獨特一點。自當年的淑妃和昭明皇子失蹤後,穆帝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了。因此穆帝對他極爲寵愛,再加上那邊的陳皇后對他更是寵溺,使得昭德太子行事極是肆無忌憚。據說他喜好女色,但不喜那些清清白白的名門閨秀,反而對那些已婚的婦人很感興趣。而且他看上的婦人,那是一定要得到手的,而手下又有一幫狐黨幫着他出謀劃策,這一來不知有多少正經人家因此家破人亡。有那性烈的女子不堪其辱自盡身亡的,因爲對方是太子,家裡人也不敢聲張,但暗地裡不知有多少人咬牙切齒。據說最近他更是看上了秦國大將明林的兒媳婦,逼得老將軍差點發動了兵變。後來還是太傅馬徵看不下去了,將這件事告知了重病中的穆帝。後者拖着病體將太子叫來訓了一頓,這纔沒讓他惹出禍事。而且,昭德太子除了喜好美色外,據說還無心向學,整日嬉戲遊鬧,見過他的人私下都說他望之不似人君,毫無天子之相。因爲課業一事,曾負責教導昭德太子的太傅馬徵還曾被氣得一病不起,等到身子康復後自感顏面盡失,還曾向穆帝請辭告老。後來還是穆帝拖着久病的身子親自勸說,他才肯留下,不過卻是不再教導太子了。”
“都說秦國的太傅馬徵德高望重、桃李滿天下,想不到臨到老來卻是遇到這麼一個弟子,這還真可算是晚節不保。只不過這個昭德太子,他難道就沒有什麼優點嗎?”趙淵好奇地問道。
“哦,據說昭德太子還是很孝順的。”
“孝順?”
“前段時間穆帝病重,昭德太子被陳皇后拖着按在穆帝牀前哭了一天,只不過穆帝還是熬過來了,陳皇后也就很遺憾地錯過了皇帝託孤的機會。而據說昭德太子回去後,又抱着兩個倚紅樓的姑娘繼續哭了一夜。”楊思邈一本正經地說着。
趙淵聽了先是一愣,旋即莞爾失笑:“真是荒唐,穆帝也算是一代雄主,生出的兒子卻是……”他搖了搖頭,也就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下去了。君臣兩又討論了幾個問題後,趙淵忽而嘆了一口氣,語聲有些低沉地問道:
“朕聽說,少懷那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