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堵在心裡的不能說的秘密終於被吼了出來，凌北杉的心暢快了很多，那負罪的十字架被卸下，她終於可以不用再心虛了。看着他的表情由冷漠漸漸地變成震驚，她的心也一沉再沉，接着說道。
“溫婉在初中的時候給你寫過情書，讓我轉交給你，我自私地藏了起來，還偷看了，知道她纔是那個救你的人，我把那封信銷燬了。”，細數自己曾經做的卑鄙的事情，這些，在認出溫婉之後就該告訴他的，害怕失去他，所以一直自私地瞞着。
只見顧亦宸的臉色鐵青了起來，凌北杉能夠想象他此刻的感受，一定是覺得被她欺騙了，一定很恨她吧，他本來該是對溫婉報恩的，卻報錯在了她這個劊子手身上。
一定覺得很諷刺。
顧亦宸像是在聽一個很可笑，很荒唐的笑話般，有些難以置信，臉色也更加鐵青……
“凌北杉，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他站起身，對着不遠處的她，咬牙啓齒地問道。
“沒有，上次打了溫婉一巴掌後，我找了她，還叫她不要告訴你呢——顧亦宸，我是小偷。你一直報錯恩了——”，凌北杉看着他，緩緩地說道，滿心的哀慼，如果時間能倒回，她一定不會那樣撒謊，也不會撕那份情書……
顧亦宸無語，說不出任何話，心口悶堵，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忽而感覺，最大的蠢貨其實是他自己！
有的更多的是對凌北杉的失望，他以爲她起碼是個善良的人的，因爲她那麼小就救過他……
看着他的表情，凌北杉便知道，她完了，顧亦宸這下是徹底不會再愛了。如果是她，肯定不會原諒。
“凌北杉！我，我——完了！我從來都沒覺得你這麼卑鄙！”，他氣得不知該說什麼，被人欺騙，和對她失望的感覺，充斥着他的心房，很想笑，笑他自己這個笨蛋！
他的話，像是對她宣判了死刑，心頭的那塊肉硬生生地被扯了下去，痛得麻木，她垂眸，像個犯人，“是，我不值得你愛，如果不是那個誤會，你根本不可能愛上我，對不對？！”，她啞聲喊道，所有的希望覆滅，想要好好愛他的，到頭來……
顧亦宸怔忪地看着她，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她的問題也毫無意義，“凌北杉，對你，我徹底失望了！這次，絕對是最後一次！”，他冷硬地說完，走去臥室。
那一點點支撐着他愛她的信念也坍塌了，這個讓他失望一次又一次的女人，這次，真讓他絕望了，對顧亦宸來說，倒不是那報不報恩的事，而是，她的人品！
說這麼絕的話，也是對他自己說的，逼.迫自己不要再給她機會，給他自己機會，對於這個不愛他，還自私自利的女人，他不會再抱任何希望！
顧亦宸打開衣櫃，本想收拾幾件衣服離開，看着衣櫃裡只有兩件她給他買的衣服，他扯着脣，笑笑，看着那兩件衣服，就好像是兩塊骨頭，是她賞給他的骨頭，他就是那條搖尾乞憐的狗，只要她稍微給他點甜頭，他就會心軟，重新愛她。
沒拿那兩件衣服，找了幾件內衣褲，塞進紙袋裡，出了臥室。
她還站在那，一動不動，他沒說話，朝着門口走去，凌北杉看着他要離開，心再抽痛了下，“你還不跟我離婚嗎？！”，她大吼，眼淚落下，有的順着臉頰滾落進脖子裡。
她愛他，早愛上了，但是他——
顧亦宸沒轉身，“你要離，我會同意！”，他堅定地說道，這件事，兩家人還不知道，不過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們應該很快會知道。
他說完，離開。
房門才關上，她跌坐在地上，紗布上的鮮血墜落，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只有滿心的悲涼。這幾天所發生的，在她腦子裡不斷地旋轉，頭很暈，不一會兒，她終於支撐不住地倒了下去——
***
凌北杉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裡，後來得知是婆婆送她來的，凌家、顧家人都知道了她被騙的事，很多人來看她，唯有顧亦宸從沒出現過。
她是因爲兩天沒吃飯，血糖低暈倒的，掛了幾瓶葡萄糖後已無大礙。
“杉杉，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也不告訴我們啊？”，婆婆嘆息着說道，也知道這兩口子又鬧矛盾了。常言道，家和萬事興，他們這樣天天鬧下去，這個家遲早會敗的！
凌北杉尷尬地笑笑，右手上纏着紗布，“我以爲我會處理好的——”，她說道。
“傻孩子——杉杉，你告訴媽，你到底愛不愛阿宸？說實話！”，顧母問道，如果凌北杉當真不愛顧亦宸，也不能就這麼把他們綁在一起，沒有愛情的婚姻，沒法幸福。
凌北杉很想脫口而出地說愛，但想起那些事，她自卑了，說不出口，也覺得不配，“媽，我說不清楚——”，顧亦宸現在也絕望了，她知道，沒法挽回了。
“愛就愛，不愛就不愛，怎麼說不清楚？如果你覺得嫁給阿宸是委屈了，可以告訴我們，沒什麼比幸福重要，兩人在一起不幸福的話，再勉強也都是互相折磨！”，顧母勸道，到底是想兒子幸福的，而不是三天兩頭地受氣！
看着凌北杉這樣支支吾吾的，也覺得她還不愛顧亦宸。只能在心裡嘆息，常言道，勸和不勸離，她也希望他們小夫妻能和和睦睦的，但，這都幾個月過去了——
還在折騰！
聽着婆婆的話，凌北杉心裡更難受，但她已經沒機會了，顧亦宸給過她最後一次機會，現在徹底沒了。
她沒回答，只是笑笑。
***
當天出了院，歐陽澤和Dink的犯罪證據確鑿，很快會開庭，那筆款項被追了回來。這些都是顧亦宸的功勞，心情沉重，她無心處理公司的事情，交給舅舅家的大哥代理。
顧亦宸那天后消失了，應該是回部隊去了，總之沒再打電話給她。
足足一個月，沒他任何消息，凌北杉這一個月沒工作，窩在家，等着春節的到來，春節後，她打算出國轉轉。
環境優雅的咖啡廳裡，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輕輕攪動着咖啡，溫婉剛進門就看着了那器宇不凡的顧亦宸。無論是氣質還是相貌，他到哪都是那樣出衆。
在心裡笑了笑，不知他今天爲什麼約她，不擔心他的妻子會再誤會嗎？
“顧大哥！”，微笑着叫道，顧亦宸擡首，對溫婉扯起一個紳士的笑容。
“小丫——”，他淡笑着說道，溫婉僵硬了下，喉嚨有些堵，也明白了什麼，心裡說不出的難過，卻強忍着，“怎麼，記起我這個醜小丫了啊？！”，大方地笑着說道，點了餐。
顧亦宸也笑笑，看着對面的溫婉，真是跟小時候一點都不一樣了，不過對於那個鄰家女孩的面容，他也早就模糊了。
“女大十八變！”，他淡淡地說道，對面的溫婉拿起叉子吃着草莓蛋糕，“過獎過獎——你妻子呢？你怎麼敢一個人出來？”，溫婉打趣着說道。
顧亦宸還是笑笑，泯了口咖啡，“今天約你來，只想跟你說一句，謝謝。”，他認真地看着對面的溫婉，感激道，刻意加重了一個“只”。感激她當年好心地去喊人來救他。
此刻，溫婉心裡是舒暢的，不管怎樣，他知道了，她還是有一點點竊喜的。就好像自己的東西被人偷走了，又回來了一樣，但這個比喻很不恰當，她明白。
“她告訴你的嗎？”，她想過，總有一天凌北杉會告訴他的，但凡她有點良.知，都會告訴。
顧亦宸點點頭。
“嗯，這樣我心裡也平衡了點！就像你說的，只是一句，謝謝。”，但凡心理成熟點，理智點，都該明白，愛情不是報恩，顧亦宸對凌北杉，是愛，她這個旁觀的人，肉.眼都能看出來。堵堵沉下卸。
所以，顧亦宸對她只能說，謝謝。
“是，只是一句謝謝。沒有其他，溫婉，你是個好女孩，值得更好的人去愛。我能對你說的，只有一句謝謝，我沒法背叛我的愛情。”，顧亦宸十分誠懇地說道。
七歲大的孩子，因爲對方對你好，救了你一命，你開始對她好來報答，開始，對凌北杉就是如此。如果那時候知道救了他的是小丫，他也會這樣報答。
但，對凌北杉的愛情，是在漫長的歲月裡，漸漸地滋生的。
不可能只是因爲她“救了他”，這點，他清楚。
如果當初知道是溫婉，他會對她好，但也會分開的，她在外婆家，他在遙遠的京城，而且，她家後來搬走了——
愛情，講究天時地利。
“嗯！這樣纔對！”，這句話，她說得真誠也心酸，這樣的顧亦宸也更讓人欣賞。溫婉覺得，自己沒看錯人。不過，她這輩子都只是躲在暗處，角落裡，偷偷欣賞他的那個醜小丫。
顧亦宸笑笑，“阿姨現在還好嗎？在加拿大定居？”，他查過，溫婉家後來遭遇變故，搬走了，她十幾歲的時候隨母親去了加拿大。
“嗯！在，身體很好，也挺幸福的，繼父對她很不錯！”，溫婉跟他閒聊道。
凌北杉剛要進咖啡廳，推門時，看到角落裡坐着的兩個人時，連忙躲開，退後，離開了咖啡廳。她站在門口，呼了口氣，一顆心抽痛着，怎麼也沒想到，會遇着他們。
沒有以前那樣的氣憤，她躲在一邊，像是見不得人的小偷一樣。
他們才應該是一對……
這個念頭，讓她無地自容。快速地離開，腳下一滑，差點摔倒，不過，她及時穩住了，還是容不得自己這樣狼狽，邁開步子，快速地上車。她坐在車上，揉了揉腳踝，看着顧亦宸和凌北杉從咖啡廳出來，動作頓住。
過了年，顧亦宸回跟她離婚嗎？然後和溫婉在一起？
這樣的猜想，讓她幾乎要崩潰。若是在以前，肯定會衝上前大鬧一場，但現在——
她哪還有那資格！
顧亦宸幫溫婉攔了輛出租，出租車離開，他擡腕看了看時間，不想回家，決定去找孫大飛。看着顧亦宸後來也上了出租，她才發車，經.痛，讓她皺眉，撫了撫肚子。
還是沒懷上，這點，讓她更絕望。
如果有個孩子，他們之間會不會好一點？可，沒有，也許，註定要分開的。
凌北杉不自覺地跟着那輛出租，無心的舉動，看着前方車裡他那模糊的身影，心又扯了扯。
敏銳的顧亦宸發現了後面的一輛熟悉的白色轎車，她的車，他不會認不出。眉頭皺了皺眉，她在跟蹤他？
“師傅，又轉！”，他對司機吩咐道，想試探下她，司機右轉，後面那輛白色轎車也右轉……顧亦宸心裡有些懊惱，難道她剛剛看到他和溫婉了？
這一個月，他想過，她當初會不會是因爲喜歡他，纔會撕掉了溫婉的信？不過，仔細想想，她那時候追着陸啓正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是喜歡他？不過是滿足了她那自私的佔有慾罷了。
她當他就像個玩具一樣，玩膩了，冷落幾天，想玩了，又拿起。
寧願自己丟了也不會讓給別人的，所以，她是以這種心理撕了溫婉的信。他也不再允許自己多想她一點點，一點都不可以！
***
因爲剛剛的那個右轉，竟駛向了他們家方向，後面的車一直跟着，顧亦宸吩咐司機在他們家小區門口停下，然後下了車。凌北杉在小區門口停車，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回到家，面對他，又能說什麼？
顧亦宸沒等她，上了樓。
凌北杉進了小區，將車停在樓下，想了想，還是上樓去了。有些事情，總該跟他說清楚的吧，他是怎麼想的，以後要怎麼辦，也該告訴她的。
顧亦宸看着打掃地一塵不染的家，心裡很複雜，說不出來的感受。不一會兒，門被打開，他轉身，與她的視線交匯，第一眼，覺得她瘦了很多。
冷暖自知，看着她，沒有憐惜，只想到這個詞。
以前，她落一滴眼淚，不吃一頓飯，他都心疼得很，現在，他的心硬了。又或者，對她產生免疫力了。
“你回來了——”，她開口，訕訕地笑着問道。
顧亦宸點點頭，在沙發上坐下，“你吃飯了沒？我給你熱飯去——”，有些無措地說道，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經表明她對他的討好了。顧亦宸很意外她會這樣說，但她剛剛看到他在咖啡廳用餐的不是？
“剛在咖啡廳吃了。”，他直接說道，根本不信她這個大小姐會熱飯。
“哦——”，剛走到廚房門口的她頓足，答應道，無措地站在那，不知該幹嘛。
“你放假了？”，明天就是除夕了，他該是放年假纔回來的。
顧亦宸點點頭，“是。”，他說完，起身準備去書房，跟她找不到什麼話題。
顧亦宸的冷漠讓凌北杉心酸，性子急的她，對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地開口：“顧亦宸，你究竟怎麼打算的？”，既沒說離婚，又這樣冷落她，還是，他在等着她提出離婚？
他轉身，看着她，打量了下，“我對你死心了！這樣沒愛的婚姻過下去也沒意思，我打算年後打出離婚申請報告！”，他平靜地說道，這一月，他在部隊過得很充實，沒想她，心也不累，對愛情已經不再有什麼渴望。
逐漸地看淡了兒女情長，也或許，他滿腔的愛情是被凌北杉一點點的消磨掉了。
顧亦宸的話，讓凌北杉的心再次絞痛，腦子嗡嗡的，臉色更加慘白，強忍不讓眼淚落下。
“好——”，她說完，快步走去了臥室，步履有些踉蹌。
顧亦宸聳聳肩，去了書房。凌北杉將房門反鎖，倒進了牀裡，心酸地落淚，不敢出聲，想到年後會離婚，一顆心更難受。
顧亦宸無聊地拉着孫大飛跟他組隊玩CS，“你小子槍法還挺準——”
“必須的！”，孫大飛得意道。
“怎麼有空玩遊戲，不陪杉姐了？”，孫大飛調侃，顧亦宸笑笑，“準備跟你一樣恢復單身貴族咯——”，他說得輕鬆，好像卸下了沉沉的殼。
孫大飛一陣沉默，不一會兒，顧亦宸只見孫大飛發瘋地對他掃，“你丫眼瞎了啊，不殺殭屍打我.幹嘛？！”，顧亦宸氣惱道。
“我看你纔是發神經了！好好的，離什麼婚？！”，孫大飛終於開口，幾乎暴吼道。
“過不下去了就得離！你說的沒錯，婚姻是墳墓！都怨你這張烏鴉嘴！”，顧亦宸有些不正經地說道，這樁婚姻，活活將他的一顆愛心給埋了，不是墳墓是什麼？
孫大飛無語……
玩了一下午，直到天暗下，他才結束遊戲，剛出書房，走了兩步，只見凌北杉端着一盤菜從廚房出來，他微微詫異，她身上竟然還穿着，圍裙……
這是搞什麼？
見他出來，凌北杉扯着脣，僵硬地笑笑，“吃飯吧——”，僵硬地說道，一顆心酸脹着。
她會做飯？顧亦宸有些難以置信，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