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精益
夜班下班後，鋒塵和春賀回了總值班室。見衆人都圍着一個姿態滑稽的青年。此人埋頭坐在椅子上，黃黃的頭髮垂下來，一動不動，一語不發。鋒塵認出這人名叫張亮亮，開口問道：“怎麼了亮亮？”亮亮不作聲。有人推了他一把說：“人家給你說話呢？快回答！”“別嘎（答）理我！”張亮亮大着個舌頭說。逗的衆人哈哈大笑。
王治心走過來說：“都別樂了。快點集合。”衆人站好，王治心拿出點名冊開始點名：“秦花麗！”“道”“沈夏雨”“道”“薛龍鳳”“道”“馬勇強”“道”“李軍”“道”……
點名完畢。王志心說：“今天有個好消息，有個壞消息。先說壞消息，咱們班張亮亮同志，被精益促進步拍了睡覺的照片。罰款700。在工資中扣除。”張亮亮哭道：“我夠（就）睡了十分鐘今天。”王治心說：“我管你睡幾分鐘昂！這工資是科長罰。我平時說你你不聽，罰得你輕。我在跟科長說說，罰你1000。”“啊……啊……”亮亮哭了。
從這件事後，王鋒塵心中隱隱燃起了一股恨意之火。是對精益的恨，對公司裡某些規距的不滿。但他知道，在長城混，要適應長城，不能讓長城適應自己。這股恨意，一直到幾個星期之後的一箇中班纔得到釋放。那天晚上八點，王鋒塵吃過晚飯，回到崗亭去換戴春賀。戴春賀走了沒一會兒，王鋒塵點燃一支菸來吸。他環視四周，見兩人虎視眈眈地向自已走來。一人手持相機，一人把一隻手插進口袋。王鋒塵心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便是：“精益！”王鋒塵立刻把煙扔到了窗戶外面。
兩個精益的走過來，一人拿起那菸頭說：“兄弟，遵守點規距。就憑這個菸頭，拍下來就夠你受了。”王鋒塵說：“你們是精益的？上崗證呢？”兩人把上崗證一亮，果然是精益促進部的。“保衛科兄弟不必驚慌。物業科朋友在此。”衆人一看，是廚師班的班長。這人肥頭大耳，五大三粗的。走過來說：“發生什麼事了。”王鋒塵說：“他們抓住我吸菸了。”廚師班長說：“哦。精益的兄弟，說你們吃飽了撐的吧，剛纔你們吃的也夠多。還剩了一個饅頭，半份菜呢。對吧。”
“這……這……”那兩個精益的大吃一驚。廚師班長說：“這浪費食物的罪，可不比吸菸小啊！你們精益的都是人才，我想你們知道怎麼做。”一個精益的說：“我……我們沒拍照啊。”廚師班長說：“好。”兩個精益的灰溜溜的走了。廚師班長衝王鋒塵一笑說：“五大科室？”王鋒塵說：“同氣連枝！”兩人握了握手。
第二天，王鋒塵正在站崗，見兩人匆匆向食堂走去。這兩人就是昨天那兩個精益部門的，鋒塵見過他們的上崗證，一個叫郭精，一個叫木易。鋒塵好像發現了什麼，偷偷笑了笑。春賀說：“你笑啥？”“沒什麼”鋒塵說。春賀說：“告訴你點歷史。免得我走了，別人說你什麼都不知道。當初五大科室聯盟全因爲一個人：胡科長。胡科長和董事長老魏關係特好，很多次精益拍了我們的照片，都被胡科長把事壓下來。後來，其他科的科長就和咱們胡科長討好關係。以後下屬們也就關係好了。哈哈。”“沒想到咱們胡科長這麼有本事。哈哈。”二人一起笑起來。
“不好。精益剛纔好象去食堂了。沒到開飯時間，他們卻待這麼久，可能出事了。鋒塵，你去看看。”“嗯”鋒塵朝食堂去了。
鋒塵走進食堂門口，就見兩個精益的正在發威。郭精說：“現在才五點半，怎麼早開飯十分鐘啊？”木易說：“信不信我們連鐘錶和吃飯的員工一起拍下來？”“不要。讓我們科長知道，肯定會罰我們的。”一個女服務員緊蹙着秀額說。又一女服務員說：“大家都餓了。我們也把飯做好了。提前開會兒飯。至於嗎？”郭精說：“我們管事多了是嗎？我們不體諒員工辛苦是嗎？”“物業科兄弟不必驚慌，保衛科朋友在此。”王鋒塵大步走來。
木易說：“你要幹什麼？”王鋒塵說：“我啊？餓了。想吃飯，不然怎麼會來這兒呢？這人一餓啊，腦子就犯糊塗，連走路向右走都不知道了。我想吃點飯，你們不會也爲難吧？”兩個精益的一聽，恍然大悟，自已剛纔沒在路右邊走。只顧超近，向左邊走了。“這……這……隨你們！你們行！咱們走！”郭精說。鋒塵見二人走了出去，便喊了一聲：“在右邊走！”一個食堂的服務員說：“謝謝你解圍。不過，以後別稱我們兄弟了。”王鋒塵這才知道，只顧學廚師班長那名話，卻沒注意到這次對方是女子，大是慚愧。
晚飯過後，天色漸暗，人車也漸漸稀少。春賀和鋒塵進了崗亭，不在站崗。春賀說：“你在這兒盯會兒，我去轉着玩會兒昂。”鋒塵點點頭，擺弄起手機來。春賀這一去，時間可真長啊，鋒塵有些困捲了，便扒在桌子上休息。“咚……咚……咚！”鋒塵擡頭一看，是兩個精益的，其中一個是木易，另一個沒見過。鋒塵心想：“怎麼跟魂一樣啊！”木易說：“困了就出來走走。”鋒塵說：“你們拍了照嗎？”木易笑笑說：“拍你們一張照片，罰你們那麼多錢。我們也不是隨便就拍的。我們的原則是先提醒，再警告，再拍照。”鋒塵質疑說：“不會吧？”另一個精益的說：“那什麼時候，你見過我們隨便拍照了？”鋒塵想了想，他們說的卻是實話。前兩次，精益的說話雖然傷人，但沒拍照。至於張亮亮，整個一個睡神，拍他最正常不過。
至於開除三部保衛科的人，是保衛科的人也有錯，不能全怪精益的。王鋒塵想到這裡，心裡突然寬敞了很多。同在一個公司裡上班，幹麻要你暗算我，我暗算你的。晚上十二點下班了，鋒塵回到公寓裡，睡覺睡得都很舒服。
幾天之後，鋒塵上中班。下午四點到公司總值班室集合。王治心說：“今天我說一件事情。過兩天，咱班又會來一批新人。你們這些老員工，像春賀、陳旭、志傑你們，要做好下車間的準備。好了，你們各到各崗，遵守職責。”“好。”
春賀和鋒塵來了110崗，時間過得快，轉眼天就黑了。二人進了崗亭，聊起天來。春賀說：“鋒塵，我告訴你一些事情，千萬不要給別人說昂。”鋒塵說：“什麼事兒啊？”春賀說：“我馬上要走了。我看咱們關係好，告訴你一些不該說得事。咱們110在部件園最東邊，是部件園大門口。一直往裡走，至最西邊，有一個崗，特別偏遠，叫南口。聽說，以前那裡是一片墳地，特別兇。就因爲這樣，那裡就成了放置成品車的地方。一到晚上，除了安排一兩個保安外，就再也沒有其他員工了。我走後，班長要讓你在那值夜班，千萬不要一個人值。要跟班長伸請個伴兒。知道不？”
鋒塵說：“春賀，你是親眼見過，還是聽說得。”春賀說：“我是聽見過得人說的。哈哈。”鋒塵說：“聽你一說，我倒真想去那裡，值一個夜班。好男兒，一身正氣，何俱鬼魅之邪？”
春賀說：“你年紀小，不信鬼神的可以。但不能拿這開玩笑，班長巡崗都不去那裡，你可別逞能。”“嗯。好的。”鋒塵答應道。
兩人沉默半天，春賀一直襬弄手機。鋒塵開口問：“玩手機玩什麼呢？這麼入神。”春賀說：“在我對象空間裡留言呢。你盯會兒，我去買點吃的，有些餓了。”“嗯。”鋒塵見春賀走了，便拿起他的手機來看了看。上面是“空間留言板”的頁面，春賀只寫了個稱呼。鋒塵心笑道：“玩了這麼半天，只寫了個稱呼。這人沒文采啊，真是不行。看我的。”鋒塵按着手機打了一首詩：“你是風兒我是沙，你是海水我是王八。你是蜜蜂我是花，你是缺魂我是傻瓜。”“嘻嘻”鋒塵笑道，把留言發表了，又把手機放回了原處。
過了一會兒，春賀回來了，說道：“我買了一袋瓜籽，吃吧。”鋒塵說：“你餓了買瓜籽填飽肚子昂？”“嗯。”春賀拿起手機，含糊答應了。王鋒塵觀察着春賀的表情。春賀突然一笑說：“這首詩是你寫的昂？不錯。有才。”鋒塵問：“那你對象看了唄？”春賀說：“看了，問我是我寫的不。我說，是一個兄弟寫的。”鋒塵問：“那你對象說什麼？”春賀說：“她說你這個兄弟真有才，有機會讓她見見。”
鋒塵問：“那你讓她見見我唄？”春賀說：“哈哈。一邊呆着去，一點可能都沒有。”二人一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