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病房裡除了醫療儀器偶爾發出的一點聲音,幾乎沒有其他的聲音,安靜的仿若隔離到世界之外一樣靜謐無聲。
韓雅澤握着宮敏芝的手,腦子裡不止一次的翻攪着與宮敏芝無關的那個女人。
周佳亦……
眼底有幽深的一抹暗色閃過,韓雅澤不由得的握緊了宮敏芝的手。
或許是用力有些大,女人的秀美的眉毛微微的蹙起一下,很快又淡淡的舒展開。
韓雅澤沒能注意到這一點令人狂喜的變化,只是聚精會神的想着周佳亦的一言一動,想要從裡面找出一點可以開脫的因素,爲自己開脫也爲周佳亦開脫。
但是想來想去,只是亂麻一樣的一團糟,根本就沒有什麼能理出頭緒。
正想着,電話突然震動起來,這微微的震動蜂鳴一樣沉細渾厚,韓雅澤並沒有立刻注意到。
那邊的袁盎然皺着眉頭,不厭其煩:“真是的,這個傢伙究竟是在搞什麼?”
袁大少爺也有點按耐不住的惱火,忍着少爺脾氣等待。
嗡——
韓雅澤眉頭一跳,思緒被這手機震動的聲音打斷,不悅的伸手取過手機,看一眼來電顯示竟然是袁盎然的號碼。
“袁——”
“韓雅澤,消息還沒有收到嗎?我可是收到消息,你家的小騙子被追殺了,事發地點是外環森林公園的小岔路。”
袁盎然不管對方是不是想要說話,開口就報上了事發地點,緣由也說的簡明扼要。
韓雅澤的手僵了一下,臉上有瞬間的愣神,或者說是驚異,唯獨流竄在心底的那一絲愕然的酸澀被這通電話擊的七零八落。
周佳亦……被追殺?
霍的起身,推門進來的醫生被身材高大挺拔的韓雅澤猛然間爆發的動作嚇了一跳:“韓先生,您這是……”
“我有重要的事情必須馬上離開,請幫我照顧好敏芝。”
這是宮敏芝入院以來一直擔責治療的主治醫生,把人交給他照顧十分合適。
“可是,韓先生……”醫生被韓雅澤擦身而過的囑託,扶扶眼鏡伸出一隻手,“宮小姐可能馬上就要醒過來了,韓先生不等宮小姐醒過來嗎?”
他一直知道這位年輕有爲的集團少董對病榻上的宮敏芝情有獨鍾,長久以來的照顧跟守護始終沒有磨淡他們之間的感情,這樣專情癡心的男人已經很難見到了,況且沒有喜新厭舊的壞毛病。
“韓先生這樣走掉的話,會錯過宮小姐醒過來的第一眼哦!”
韓雅澤出門的腳步頓了一下,如果等敏芝醒過來,周佳亦會不會已經沒命了……
“請幫我照顧她。”
倉促的撂下這句話,韓雅澤還是沒有辦法放棄周佳亦,心裡擔憂的情緒波動的有些過於激烈,扭開車鑰匙的時候,韓雅澤竟然發現自己的手不自覺的發起抖來。
薄脣剛毅的抿直,仰頭閉上眼睛狠狠喘一口氣,安撫自己的情緒,並努力的安慰自己:“周佳亦沒事……”
周佳亦千萬不能有事,千萬不能有事!
但是,事發地點根本就沒有人……
…………
黃昏落日的時候,車流不息的車站也隨着
緩慢落下的夜幕漸漸安靜了一些。
汽車來回的聲音側亂饒人,周佳亦坐在車站的長椅上,塑料長椅光滑的表面有些涼,甚至還有一些頑固的污垢粘在上面,薄薄一層卻頑固的擦不下來。
周佳亦將兜裡的紙巾拿出來,下意識的裹在指尖上想要擦掉那些髒污,但是紙巾都破出一個洞,指頭都觸摸到那些髒污也沒能擦掉。
那些髒污頑固的像是跟椅子融爲一體一樣,用多大的力都摩擦不下來。
就像是某些看起來不知羞恥的人那麼粘人……
周佳亦攥緊了手裡的紙巾,緩緩把手縮回來,眼神黯淡下去。
凝滯在這格格不入的川流不息的人羣裡,等夜變的濃黑,華燈初上,都無法撼動她動一動那麼頑固的沉默着。
“小姐?”車站的年輕管理員輕輕的拍拍她的肩膀,彎着腰有些擔憂疑惑,“小姐您需要什麼幫助嗎?”
周佳亦回過神,眼睛微微有些發紅的狼狽看一眼那個管理員,倉促的掛上笑容回絕:“謝謝,我不需要。”
“真的不需要嗎?”
車站的年輕管理員穿着深藍色的統一制服,眼睛黝黑而友善。
周佳亦確定的搖搖頭:“真的不需要。”
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是去還是留都沒有辦法藉助別人來完成的決定,讓什麼人來幫助?
管理員有些狐疑的看了她半天,才離開。
周佳亦坐在椅子上,看着售票大廳裡的人漸漸減少,稀稀落落的人看着手裡的車票行囊跟親友分別,離去。
周佳亦靜靜的看着,手心裡的紙巾被變涼的手指攥的變形,嘴脣微微張開微不可覺的嘆息一聲。
真的捨不得,捨不得離開韓雅澤,況且肚子裡的小生命跟韓雅澤有着斬不斷的血緣關係,如果離開的話很難能把這個孩子健康的養大,甚至連生下來的勇氣都會被思念抽光。
但是回去的話,怎麼回去呢?
宮敏芝已經快要醒過來,等他完全拋棄自己的時候,肯定回比現在更加的難受傷心。
不想走又不能回去……
售票大廳裡漸漸變得空曠,深夜裡的乘客變少,歪着頭抱着行囊坐在等候的長椅上,睏倦的半眯着眼睛看亞克力信息牌上出現的字。
周佳亦也覺得累,但是卻無比清醒。
如果這個時候能見到韓雅澤多好,如果韓雅澤能來找到自己多好。
背後有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出現,一步步彷彿是帶着鼓點一樣震撼的心尖顫動,周佳亦的瞳孔在眼眶裡放大,定定的坐在椅子上不敢動彈。
彷彿是一動,這腳步聲就會從夢一樣的現實裡抽離出去。
“喂……”肩膀又被拍了一下,周佳亦的下意識的扭回頭。
瞳孔劇烈的抽縮,眼珠在眼眶裡有些驚訝的劇烈顫動着。
竟然……
“小姐,請跟我們到保安室來一趟。”車站的保安凶神惡煞的看着她,“我們懷疑你……呃……”
話還沒有說完,周佳亦就站起身來,然後拿着自己的票子在對方的眼前橫過,趾高氣昂的順手去車站買下車票。
“這……”
“你們懷疑我什麼?”周
佳亦看着保安腰上彆着的橡膠警棍,挺了挺肚子,“我跟我兒子在這裡等人也犯法?”
“這個,小姐……”
“如果沒有別的事,請不要影響我繼續胎教。”
“……”
現在的車站真是謹慎,她只不過是佔着位子坐久了一點,對方就把她當做恐怖分子盯上了,還拿着橡膠警棍來嚇唬人。
車站謹慎的保安們乾笑着離開後,周佳亦才舉起手看捏着的那張車票,是天亮的車票,五點。
現在是晚上十點鐘,如果是明天早晨五點的車子,現在距離離開這個這個城市的時間只有七個小時。
七個小時漫長等待有充足的時間來思考,逃離或者遠行。
……
韓雅澤不停的,反覆的的撥打那個根本就沒有辦法接通的電話號碼,就像是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即使稻草已經摺斷也死死抓着不肯放手。
周佳亦根本就不在袁盎然所說的那個地方,而那個哆嗦着的司機早被他的表情嚇得話都說不完全。
“我我我,是在這這裡放,放周小姐,下下車的。”
司機的手指指在他打開車門的地方,韓雅澤在附近反覆的尋找,臉色慢慢變得蒼白。
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守在那個事發地點,漫無目的的等候着,抱着一絲殘存的僥倖……也許,周佳亦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心空空的,涼風彷彿可以穿過胸膛,他慢慢佝僂下背,高大的身體蹲下去的時候有一種高山崩塌的脆弱跟無助。
迷茫的睜着眼睛,注視着許久才難得經過的一輛車子,車子的遠光燈刺眼不已,他擡手遮擋住雙目,感覺自己下一秒可能就會因爲短暫的眼盲而被碾壓至死。
只可惜,那輛車子只是從身邊駛過,司機或許會向他的豪華跑車投去豔羨的目光,但是他並不起眼……
他找不到周佳亦……
起初的心急如焚已經慢慢冷卻下去,暗黑的絕望往心底的深處蔓延,就算是角落都被這可怕的黑暗跟絕望淹沒,沒有人可以救贖,只有找到周佳亦。
高陵是唯一的線索。
開着的車子直直衝進聞歌的私人住宅,穿着規格統一的僕人服侍的守門人都被車子嚇得往後退了幾步,那種不要命的開法如果撞在大門上也能毫不留情的撞出一個窟窿吧。
聞歌不悅的起身穿衣,凌晨一點這個時間的訪客讓他惱火的皺緊了眉頭。
只不過這股不悅在看到韓雅澤青白着一張俊臉,雷打不動的站在客廳,雙眼赤紅而可怕的看着他的時候,就很快的煙消雲散了。
他眼底隱隱帶着惡劣的笑意,手指放在自己的睡袍的腰帶上,走過去:“還真是稀客,只不過時間不太對喔?”
“高陵那個混賬給我交出來。”
沒有商量的餘地,絕對的陳述句,聞歌怔住,看向面無表情的韓雅澤。
看起來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出口就是毫無轉圜餘地的話,這可不是商場上打過交道的那個傢伙啊。
聞歌仔細的打量他,臉上笑意的表情也不覺慢慢收斂了去。
韓雅澤失態的有些狼狽,上門拜訪開口就是要人,這可有些失態,且不對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