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我寫文的步調基本是一致的,從永恆開始就是這樣。不喜歡在“如何愛上的”上面過多糾纏,在我看來愛上一個人不過電光火石一瞬間。
怎麼會愛上?哦,是因爲這樣這樣,所以才那樣那樣。這不是愛情,是數學題。因爲因爲,所以所以。
愛情的魅力在於其之無邏輯xing和無理xing。
一見鍾情是容易的,難的是如何鍾情下去。
今天和老友聊天說到相親。本人認爲相親是人生中一個非常難得的歷練,如果沒有機會去相一次親,這個人生真是不夠完整。它讓人充滿期待和憧憬,並隨時會發生意想不到的情緒變化。這誠如古時的男女在媒人的撮合下速配。相親這種陶冶情操的集體活動就是現代的說媒。不過我們幸運的是,不必等到新婚之夜纔有機會見到要與之共渡一生的人,而是可以在見面的第一秒內決定是要對他微笑還是強作歡顏,在接下來的十分鐘內便可以開始考慮下次約會的時間或是乾脆潑他一杯水走人……
愛情,就是這樣的東西。
一秒,也許就可以影響一生。回去的路上,我還是心有不甘:“你這麼喜歡我都可以差點殺了我!”
他漫不經心地瞟我一眼,勾起個淺淺的笑:“沒錯,正因爲喜歡纔要殺了你。”
我點點頭:“老爺以前也教導過我們,所以童桐也從不輕易喜歡上一樣東西。身爲保鏢,那往往是致命的契機。”
他還是笑笑,最後很無奈地搖了搖頭:“可是沒想到,這麼多年了我的心還是不夠硬,事到臨頭仍會下不了手。”
“後悔了麼?”我裝作玩笑地問,心裡其實萬分緊張。
他抿緊了脣,斜眼看我,點點頭:“很後悔。從見你第一眼,你那樣看我,我就該殺了你的。等到現在,已經錯過了最佳時機。真是可惜。”
“你說真的?”我現在不僅緊張,還很想哭。
他緩緩地說:“只要想到以後的弱點會是你,我想誰都會不安的吧?”
喂喂,你這話怎麼說的?!
他又轉過頭,對我一笑,梨窩深深地陷了下去,我被他那笑弄得腦子一陣發暈,就聽到他說:“可是有什麼辦法?喜歡就是喜歡了。”
我的心被這幾個字挨個敲下來,急跳得竟有點抽痛了。那種甜蜜入骨的感覺纏繞,連呼吸也急促了。音節被一個個擠出喉嚨,很低,嘶啞:“我,也,喜,歡,你……”
結果對本人有生以來頭一遭的表白他竟敢很不以爲然地回答:“早就知道了。”
“……”
一路過來,路過宋氏集團大樓時,我情不自禁多看了兩眼。
小時候我第一次來到這裡,覺得這棟樓高聳入雲,如同半腰繚繞着雲霧的城堡,高不可攀。可是多年之後,我再經過這裡,只覺得它像yin森的囚牢,關住了太多的人心和囧囧。
一代又一代的宋家人,爲了登上這座囚牢的頂端,爭得你死我活,不可開交。所有攔住他們衝向那個目標的障礙,全都要毫不留情地剷除,切切不可心存仁慈。
“你這樣帶我回去,要如何向宋景棠交代?”我裝着漫不經心地問。
喬樵轉頭對我微微笑了一下,又轉回去,答得同樣不緊不慢:“我自然有辦法。還是你在爲我擔心?”
我笑起來:“你這麼厲害,我還是擔心自己比較重要。”說不定宋景棠會換個人來下手,或者乾脆親自動手。
“我這麼厲害,還會保不住你麼?”他一向不缺的就是自信。
他在宋景棠面前從來畢恭畢敬,這回我倒要看看他要如何保我。
過了一陣,他忽然又說:“陶天,你小時候有沒有過什麼願望?”
“有啊。我希望可以有一座遊樂場,裡面的一切全都是巧克力和冰淇淋做的。然後我每天生活在裡面,餓了就掰下條凳腿來吃,吃飽了就請小朋友來玩。”
他轉頭看了我一眼,點點頭:“很適合你的願望。”
你這表情是什麼意思?
“那你呢?”誰小時候不會有些可笑的念頭?難道你從小立志破解哥德巴赫猜想?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我小時候啊,想長大了當警察,可以穿制服,拿手qiang,懲惡除奸,消滅壞人。”那表情簡直是無限神往。
哈、哈、哈,果然笑死人!
我學他的樣子和口氣,對他點點頭,認真地說:“很適合你的願望。”
他一下氣得冷笑,不住地搖頭:“要不是我在開車……”
“就怎樣?”
“就把你拖下來打一頓!”
我頓時嚇得縮到貼在車門上:“我又說錯什麼?”
“你沒有說錯什麼,就是這個樣子實在很欠扁!”他笑得yin狠。
老大,我不過是學你而已。爲什麼你做得我就做不得?什麼世道!
滿腹牢騷,我小聲地嘀咕:“又是你自己講出來的,我又沒逼你。沒做成警察也沒什麼呀,混黑社會還不是一樣拿qiang,就是沒制服穿而已。還有機會常和兒時的偶像一道喝茶,多幸福。”
他用手指結成彈弓,看也不用看,準確地彈在我的額上,咬牙切齒地擠出話來:“給你把梯子你就要上天了!當我聾的?”
我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比不上他一根小指頭的武力,所以只能叫聲痛,委屈地含淚揉着額頭,硬生生地把這個憤懣吞下肚。
“吶吶,”看他又要瞪過來,我趕緊指着窗外,宋氏大樓過來幾條街有間古色古香的咖啡屋,“這裡面的慄蓉蛋糕是一絕,我以前愛吃得不得了。可惜已經很久都沒吃到了。”
他也不看,只是笑容忽然變得溫柔:“現在想吃了?”
“不是呀,”我的臉快要貼在玻璃上了,“我是想告訴你,宋景譽好像不怎麼愛吃的,也很少來這家店,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現在他會和林少一起從裡面出來哦。而且童桐竟然不在他身邊,真少見。”
車“咻”地靠路邊停下來。喬樵快速地從儲物櫃裡抽出個望遠鏡,對準那邊仔細觀察。不久又從裡面拿出個小型監聽器,戴上耳機,將天線對準那個方向,手下一點點調着,專注地聽了很久。等到那兩人各自開車出來,他又抽出一個專用的GPS定位系統追蹤器。最後撥通了手機。
這種行動效率每次都會讓我看得一愣一愣的,然後不由自主發出感嘆,嘖,專業級的保鏢就是不一樣,哪像我們這些三腳貓,能記得看清楚人就不錯了。而且——我趁他打電話,悄悄地打開那個儲物櫃的一條縫往裡瞄,可惜黑黑的什麼都看不到。不知道是因爲塞滿了,還是已經徹底搬空了——不過都好神奇,這東西好像小叮噹的口袋,他再從裡面拖出頭大象來我都不奇怪。
“你又在幹什麼?”
“啊?呃,沒有沒有!”本能地把門一關,趕緊否認。
他看我一眼,把櫃門重新打開,還開得大大的,把拿出來的東西一樣樣放回去。我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往裡看。結果裡面果然什麼都沒了,就是在最裡面的角落裡有點小小的銀光。
他把東西放回去之後,想了想,把手伸進最裡面,拿了那樣東西出來。是把鑰匙。他低頭看了看,擡起頭對我說:“手伸出來。”
我乖乖地伸出去攤開手掌,他把鑰匙放在我手心裡,又把我的手指蜷起來,整個包住。
“小天,你別做保鏢了好不好?別做這行了。”他包着我的拳頭,低聲說,“想想你小時候的願望,你根本不適合做這行。”
我笑起來:“我不做這個,難道你要造那座遊樂場給我?”
他不理我,還是那麼看着我,漸漸地我也笑不出來了,只好也認真地看着他。”我回去跟大哥說,你再不做保鏢了,也不是誰的人,他就不會爲難你了。你那麼單純,去再找份正常的工作,過簡單的日子就很好了。我在城西有套房子,那是我自己的房子,連大哥也不知道。”他說了個地址,“這是鑰匙,你離開之後就到那裡去住。”既然是宋景棠都不知道的住所,自然就是不到不得已不會用到的最終庇護地,那種或許最後用來救命的地方。連這個都告訴給我,我忽然有點感動。
“那你呢?”我傻傻地問。
“我有空就去看你。我們兩個……”他一下不知道怎麼說,想了一下才接下去,“可以住在一起。”
他害羞的樣子真不像他,可愛死了,我忍不住又笑了。“喬樵,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的臉色迅速由紅轉白,看着我,抿緊了脣。
“如果黑道這麼容易退出,那還是黑道麼?”
老黑以前什麼都教,就是沒有教過我們退出的方法,因爲從來沒有方法。硬要出去,通常只有一個下場。這是刀口上舔血的行當,是玩命,老黑以前說,進來沾上了就得一輩子都揹着,你要走,走到哪裡去?你不想殺人了,難道人家也不會想來向你討回了麼?
天底下的債裡,命債最難償。
“你又沒殺過人,”他說得很慢,似乎每一個字都是慢慢思慮之後才蹦出來的,不像是爲了說服我,倒像是在說給自己聽的。“又……沒做過什麼大事,不過是個無名小卒,又沒有仇家。只要答應以後不會幫着宋景譽,不會跟大哥作對,大哥不會太爲難你的。再說——不是還有我嗎?有我爲你求情,大哥多少會賣些面子的。”我正要開口,他又搶着說,“你離開之後,我會幫你準備一個新的身份,再找份穩定的工作,重新開始新的人生。一切都沒問題的。你相信我。”
“爲什麼……非要離開不可呢?”我望着他的眼睛,那裡面有深深的憂慮,“難道宋景棠這麼不能容我?再說就算我離開了宋景棠,宋景譽也不會放過我。你想得太簡單了,喬哥。宋家養了我這麼多年,我始終是宋家的人,連這條命也是。”就算所有人都能走,裡面也不會有我。
他一動不動地望着我,我看着那雙眼中的希冀一點點褪去。
最後,他只是點點頭,拍了拍我的手背,重新微笑起來:“你說得對。那就當我沒說過。你在我身邊,我也放心些。”說着坐回去,發動了車。
我攤開手,不過是把普通的大門鑰匙而已,可是又有點捨不得,擺弄了幾下,還是掂起來遞回去。他沒接,看着前面的路況說:“你留着吧,總會用得到的。”
我開心地立刻收了回來,小心地放進貼身口袋裡。還幾次忍不住偷偷地看了又看。
然後聽見喬樵說:“我終於明白爲什麼連童桐也會單單對你特別好了。”我擡起頭來疑惑地看他,他卻只是笑着望前面,“因爲你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讓人忍不住想寵你。”
我呆了一下,面部抽搐:“您這算誇獎嗎?”怎麼覺得是在暗示我幼稚啊?
他掃我一眼,搖頭:“不是誇獎。”果然!怒!想找個東西打他,又考慮到他正抓着方向盤……算了,我還是惜命的,等落地了再說!
他想了下,又說:“而是我開始因爲你而變得軟弱了……算了,不說了。肉麻!”
我瞪他,我又沒逼你說!什麼嘛,搞得我也感覺怪怪的,都不敢看他,只用手使勁搓了搓手臂。
回到別墅,喬樵直接帶我去書房。
敲了門進去,宋景棠正在桌前辦公,擡起頭看到喬樵身後的我,原本慵懶的眼神立刻變得尖銳。我微低了頭,目光不敢跟他對上,有些緊張。他看向喬樵,用眼神詢問。
喬樵也低了頭,低聲說:“大哥,對不起。”
“怎麼回事?”他靠進皮椅中,盤起手,臉色嚴峻,顯然是在質問他的失職。
書房的溫度似乎在急劇下降,很快我就忍不住打起抖來了。然後,就聽到喬樵說:“我捨不得。”
“捨不得?”我早覺得宋景棠在醫院的時候就看出了喬樵的心思,所以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只像是聽到個意料中的笑話,嘲諷地笑起來,大聲責問,“你是說對這隻小老鼠,你還是捨不得?”
“是。”
我真佩服喬樵在這種壓力下還敢說是。要是我頂多就只默認算了,何必答得這麼清楚惹他更生氣?
“是麼?”宋景棠站起來,慢慢踱過來,踱到我面前,輕蔑地打量了一遍,“喬樵,你跟了我這麼久,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會對一樣東西下不去手。”
罵吧罵吧,看你氣成這樣。喬樵都這麼幫我,這點人身小攻擊又算得了什麼?切!我早給他罵習慣了,練就一身鋼鐵神經,左耳進右耳出,不痛不癢。
好在喬樵也早已摸透了他,這種時候沒有火上澆油毫無幫助地來維護我“是不是東西”的名譽,只是一副“給你罵,你罵爽了就沒事了”的乖順模樣。
宋景棠看我們都沒動靜,重重哼了一聲,走到他面前,沉聲說:“喬樵,還記得你以前對我說過,絕不要喜歡上什麼東西,那會成爲我的弱點。你現在又算怎麼回事?”
“我知道。可是……我會小心。”他的回答難得這樣老老實實的,毫無花巧。可是我的喉頭忽然涌上一陣熱辣,眼睛一下就熱了。
“哼!小心?你能多小心?這個廢物在你身邊只會拖累你!你要喜歡男人那也是你的自由,我做大哥的雖然不能理解但也不會攔着你。可是這麼多好的,爲什麼單單看上他?我看你只是一時衝動,回去想好了再來跟我說。”
“大哥,我想得很清楚了。求你成全!”
宋景棠的臉上再也掛不住。盯着他看了一會兒,yin笑:“是麼?那我要的東西呢?你打算怎麼辦?”
他忽然蹲下來,從靴子裡抽出一把匕首,燈光在那明晃晃的刀鋒上滾動,我的心一下提到了頂點。他要幹什麼?
他走到桌前,把手擱在臺面上,還是低着頭,低聲說:“大哥,我拿一隻手換他一條命,不知道可不可以?”
我驚得心要從嗓子裡跳出來。一把衝上去攔住他:“喬哥!”
他看也不看我,只是看着那隻手,刀也舉到了頭,只等宋景棠一句話。
宋景棠冷冷地看着他,我看看他,又看看宋景棠,呼吸間全是急促的氣息。那把刀一看就是他用慣的東西,那麼鋒利,一刀下去他這隻手肯定就廢了。
好多年沒有出現過的恐慌籠罩了全身,我不住地發抖,抖得連牙齒都在打架,感覺空氣不夠用了,呼吸越來越困難。
連,他要殺我的時候,我都沒有這麼恐慌過。
喬樵,喬樵……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宋景棠才用冰冷地聲音說:“在我看來,你的一隻手遠比他的命值錢得多。”
他對這個回答好像也在意料之中,面上絲毫不見顏色,只是沉聲追問:“大哥的意思是?”
“哼!這筆賬先記着,你哪個零件都別急着少,否則以後怎麼幫我做事來還?”
他籲出口氣,刀放下了,偷眼看我,眼睛彎彎的。我本來緊張得連臉都發麻了,聽到宋景棠這麼說,再被他這一笑,全身都像被抽空了一樣,脫力得幾乎站不住。
沒等我回過氣,他的面色一整,又緊接着說:“大哥,今天我們回來的路上看到了宋景譽和林少偷偷會面,兩人似乎……”
一句話就轉移了宋景棠的注意,宋景譽顯然比我重要得多。他沉吟片刻,果然說:“陶天,你先出去,今天沒你的事了。”
他對我始終存在戒心,我也無所謂,只要喬樵沒事就好。伸手捏捏他的手,他又給我個安撫的笑,我才安心。
出了書房,回到自己房間。手上還殘存一些剛纔拉他的手的觸覺,輕輕地放在臉頰上,原來牽掛一個人是這種感覺,只要他的一絲氣息就能帶來全部的滿足。
剛剛傷愈出院,又經歷生死考驗,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神經懸於一線,現下倒在自己牀上才感覺鬆懈下來,全身肌肉痠痛,累得不象話。無法抵擋的倦意襲來,終於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