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莉的動作很快,從顧爽這邊離開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多鐘了,卻一點兒沒耽擱,立刻和裴振寧、霍梅青碰了個頭,然後,霍梅青親自帶着公司的幾名養殖技術員和禽醫直奔青山縣顧家村。臨去之前,衆人還配備了非常完善的防護服、隔離袋之類的工具。
禽病的情況要調查,病禽死禽的樣本要拿,但也要做好防護隔離措施,畢竟這些人還要回天澤公司的養殖場工作不是,萬一帶回什麼病菌病毒的傳染了自家的雞鴨就不好了。
朱莉自己則利用自己廣泛的人脈和消息來源,去搜羅消息去了。
顧爽只是從來祝賀的親友們口中得知顧家村發生了家禽大量死亡現象,周邊的鄉村情況如何呢?周邊的縣市、省區的情況又如何呢?遠一些的,比如氣候溫暖溼潤更適合疾病傳播的南方省份情況又是怎樣呢?
既然要做的就是預防工作,這些看起來與天澤公司與她顧爽基本沒什麼關聯的消息,自然就變得非常重要了。幾天之後就是春節,春節過後,春天很快就要來了,隨着氣溫的升高,病毒病菌的傳播速度也會隨之大大加快。而且,顧爽相信,現在媒體網絡上沒有消息,是因爲大部分人都被春節的興奮遮住了眼,等春節過完,大家閒下來的時候,這些隱藏的或者說未被注意到的事情,就會爆發式地被挖掘出來……
只希望,在此之前,他們能夠做好有效的防備措施……
因爲今天宴請的人主要是顧家的親友,顧媽媽顧爸爸顧彬自然成了忙碌的人。鄭卓然是當爹的,自然也跑不脫。
好在,顧家的親友都是由公司出車接送的,一股腦兒來,又一股腦兒送走,雖然客人到了時候,人很多特別紛亂嘈雜,讓人有些招架不住,等客人一起走了,倒也立刻就清閒下來,讓人可以鬆一口氣了。
送走客人,鄭卓然還得上樓去招呼鄭家的幾位親友。
三樓的露臺到了冬季扣了一個玻璃罩子,就成了玻璃花房,一叢翠竹碧綠青翠,一潭小小的水池中幾尾錦鯉悠遊往來,還擺了兩盆幽蘭和幾棵似錦的杜鵑,露臺就成了白日裡最好的休憩消閒的去處。
平日裡,鄭媽媽閒暇最愛的就是坐在玻璃花房中的藤椅上,喝喝茶,看看書。邢娟、郗慧林和曾淑君來了之後,也立刻喜歡上了這個漂亮又溫暖的所在。
幾人並沒有參加中午的宴客,和顧家人一起招呼了一下來客後,在家裡吃過午飯,就帶着四個小蘿蔔頭兒上了露臺,聊天喝茶,順帶着看護着四個小蘿蔔頭,倒很是愜意。
顧爸顧媽和顧彬則進了客廳。
顧彬累的癱倒在沙發上,很沒形象地隨手抓了一片西瓜啃着,一邊兒埋怨道:“爸媽,你們也不嫌累,招呼這麼多人來幹嘛?咱一家跟着受累不說,人家大老遠的跑來,撇家舍業的,還得隨份子錢……嘖嘖,別看人家臉上笑着,心裡還不知怎麼罵咱們呢!”
請了一大票客人來,看着衆人眼中的豔羨,聽着這些當年並不比自己生活好的鄉親們嘴裡的奉承,顧媽媽的虛榮心得到了大大的滿足。正滿心歡喜呢,聽到顧彬這一通埋怨,立刻就爆發了,指着顧彬呵斥道:“你個沒良心的,我這還不是爲了你姐姐好,難道要她像當年生寶寶時那樣,連個上門看一眼的都沒有才好?”
還好,鄭家的親友還沒走,都在三樓露臺上扣得玻璃花房裡聊天呢,顧媽媽還知道顧及影響,雖然呵斥顧彬,聲音卻放的很低。
一聽顧媽媽生寶寶時候的事情,顧彬有些頭大。雖說眼下鄭家和姐夫鄭卓然對顧爽都很不錯,對寶寶也很好,沒有表現出對顧爽再婚的身份有什麼不滿,但畢竟姐姐已經再婚了,而且婆家對姐姐很不錯,這個時候前邊的婚姻以及婆家啥的,差不多就成了忌諱,最少還是不要提及纔好。雖然顧媽媽說的是對顧爽前邊婆家的不滿,但誰知道被鄭家人聽到會怎麼想?
“媽,你說這些幹嘛……”顧彬嘟噥了一聲,發現有些跑題,立刻又道,“媽,您既然是爲了姐姐好,就不要總想着老家咋樣咋樣,畢竟現在姐姐是鄭家的媳婦了,你要多考慮考慮鄭家的習慣和感受……”
“噯,我怎麼不考慮鄭家啦?”顧媽媽很不樂意,反駁道,“鄭家不是沒說什麼嘛?人家都沒說啥話,你這沒良心的臭小子卻跑出來嫌我,我還沒老呢,你就嫌乎我啦?”
眼看和顧媽媽根本沒辦法溝通,顧彬有些後悔自己多話了,不由很是懊惱,語氣也不耐煩起來:“還用人家說什麼?你沒看到,人家都不去參加酒宴?……你要真爲我姐姐好,就少弄這些事兒,或者說,你是怕人家不知道咱們出身低?”
要說顧彬前邊那些話,顧媽媽僅僅是不樂意的話,聽到兒子明確地嫌乎她多事兒,還提及到自家的出身低,顧媽媽一下子就惱了。
她跳將起來,指着顧彬的鼻子怒道:“你個沒良心的,我弄啥事兒啦?出身低,嫌我和你爸出身低,你投胎去別家啊……”
一看顧媽媽如此,顧彬實在是不想再說什麼了,再說下去,大吵一場傷感情不說,畢竟鄭家的人還在,鬧大了,讓鄭家聽到風聲,對姐姐的影響更壞。於是,他不再說話,起身站起來就走。
“你個沒良心的,你姐還沒說啥呢,你倒是嫌乎起我來啦……”顧媽媽眼見顧彬起身就走,更加惱了,喋喋不休地數落着,還起身追着顧彬過去,大有攔住顧彬斥罵一頓才解氣的樣子。
“夠了!”一直沒發言的顧爸爸實在看不過了,大聲呵斥了一聲,上前擋住自己的妻子。
“好啊,你們爺倆這是都嫌乎我啦?”顧爸爸在家裡極少發言,家裡一般事務都是顧媽媽發言決斷,一看顧爸爸也攔着自己,顧媽媽更加惱怒,怒火直接轉向朝着顧爸爸燒過去。
一貫沉默少言加好脾氣的顧爸爸今天卻沒有絲毫退縮,板着臉,眼睛一瞪,對顧媽媽呵斥道:“你口口聲聲爲了小爽,咋還在這吵吵?你也不想想,鄭家的人就在樓上吶,你非得鬧得小爽被鄭家人看不起纔算完嗎?”
別說,顧爸爸這一發火,顧媽媽就蔫了。也不敢繼續責問顧彬了,有些怯怯地嘟噥道:“我咋讓小爽丟人啦……”
顧彬趁着機會,趕緊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顧爸爸看着兒子溜了,妻子也服了軟歇了聲,這才哼了一聲,揹着手走回去在沙發上坐下。
顧媽媽嘟噥了幾聲,沒有人搭理,越想越覺得委屈,也扭身坐到沙發上,抽抽搭搭地抹起淚來。
“唉……你說你哭啥啊,”顧媽媽無聲地抽噎,顧爸爸聽不下去了,嘆口氣開口道,“雖然彬子說話嗆了些,可也有些道理。”
顧媽媽不說話,只恨恨地白了顧爸爸一眼。
顧爸爸撓撓頭,繼續笨嘴拙舌地勸慰老妻:“我知道你不是那不講理的娘們……你想想啊,要是顧彬將來娶了媳婦,生了孩子,他們老丈人丈母孃張羅着過十二日待客,咱會咋想?”
顧媽媽仍舊沒吭聲,但抽泣聲明顯小了,眼淚也沒有剛纔那麼洶涌了。
顧爸爸又道:“不管咱願不願意提,鄭家就是比咱們家門高。不說鄭家啥習慣風俗,你只想想,咱如今再回頭去看村子裡那些人,爲了個雞毛蒜皮的事兒計較吵鬧,生個孩子隨禮都會算算給幾個雞蛋幾尺布,咱是不是也看不慣了?咱們還是從那苦日子裡過來的,能夠理解他們活的不易,那鄭家人呢?人家可沒過過苦日子,你昨天還嘟囔卓然的表嫂沒隨禮呢,今天上午我可是看到了,鄭家大嫂給倆孩子的是一人一塊翡翠墜子,比小爽戴的那個我看着也不差……其他人的禮物可想而知,小爽那一根簪子啥價你不知道啊?人家一個人就比今天所有的禮金都多呢……”
顧媽媽終於想要開口了,卻被顧爸爸擡手攔住:“我說這個,不是嫌村裡的人隨的禮輕。我的意思是,兩家的行事兒差別,誰都沒錯。可咱是小爽的爸媽,咱就得多替小爽想想。招呼親戚沒啥錯,要是我們回家去待客,保管沒人說你。在這裡,畢竟小爽的老公公和婆婆都在,咱們就要注意些了,是不是?這些事兒,你本來就比我通透,這回沒想到也是疏忽了……”
說到這裡,顧媽媽已經不想再做什麼爭辯了。
她心裡已經動搖了,難道自己真的像兒子說的,替女兒找麻煩了?
說起來,好像自己當初提議的時候,女兒是反對過,不過自己沒聽進去,小爽就不吱聲了。
見老妻一臉的懊惱和低落,顧爸爸也不再說道了。不過,老夫老妻一輩子了,他也不習慣說什麼肉麻的話安慰,張了張嘴,開口道:“你快去洗洗臉吧,待會兒讓人看見了,不好。”
顧媽媽擡眼看了看顧爸爸,氣悶地起身回房了。
顧爸爸悶坐了一會兒,也起身出了門。
今天一大早起來就忙着招呼客人,還沒去大棚裡看看呢。眼看就要過年了,顧爽說過,要用草莓和大櫻桃送年禮的,前兩天摘的今天待客都用上了,他得去看看,儘早安排下,眼瞅着就要過年了,別耽誤了顧爽用。
鄭卓然上三樓陪着鄭媽媽和三個嫂子說笑了一會兒,摟着寶寶和牛牛,和幾個小蘿蔔頭兒逗了回趣兒。
曾淑君在旁邊笑道:“媽,我來的時候,毅然讓我問問,您什麼時候回京?他開車來接你!”
鄭媽媽笑道:“你這是看我過得悠閒愜意不平衡了吧?”
曾淑君跟着笑:“是啊是啊,弟妹這裡,空氣好,環境好,每天還有現摘的水果,還有自家養的雞鴨魚……這生活美的來,我是真的羨慕您啦!”
“要是你羨慕啊,就乾脆也在這裡住下,等過完春節再回去唄。”郗慧林在旁邊抿着嘴笑道。
邢娟笑的揶揄:“就怕淑君放心不下毅然……呵呵。”
曾淑君羞惱地瞪了兩個妯娌一眼,惹得幾個人一陣大笑。
邢娟笑過之後,拍拍手對鄭卓然道:“老三啊,你就別在這裡坐着了,舅媽有我們三人陪着呢,你還是去看看顧爽和孩子們吧……”
曾淑君和郗慧林也看着鄭卓然笑的曖昧,鄭卓然沒想到火會燒到自己身上,卻並不羞慚,反而很感激地對邢娟拱拱手道:“那我就謝謝嫂子們了。”
說完,笑嘻嘻地起身,徑直下樓去了。
曾淑君看着鄭卓然的身影在花房外一閃而逝,眼中閃過一絲落寞,轉眼笑道:“老三和媳婦的感情真是好呢!人在這裡坐着,心早跑了……”
鄭媽媽拿着一顆櫻桃喂進跑過來的牛牛嘴裡,笑着淡淡道:“卓然剛剛當了爸爸,難免對倆孩子稀罕……再說了,他工作的地方離家太遠了,媳婦坐月子也沒辦法陪着,回來一趟也是急匆匆的,明天少不得還要回去……”
鄭媽媽這話一出口,曾淑君就沉默了。
鄭卓然的工作安排雖然有鄭爸爸的意見,但還是鄭毅然這位大哥給安排的。鄭媽媽這話雖然沒有說的太明白,但對鄭毅然給弟弟安排那麼偏遠的地方掛職,還是表達了不滿。偏偏鄭毅然關於工作和鄭家的事情根本不和曾淑君提,鄭卓然的工作安排和曾淑君沒有半分關係,可鄭媽媽此時表示不滿,她卻只能聽着。
郗慧林低下頭,捻起一顆草莓放進嘴裡,同時掩去眼底的一絲嘲諷。眼瞅着老三媳婦受寵,做媳婦的幾人誰心裡不酸?可反酸又能怎樣,自家不得男人公婆喜歡,那是自己的事兒,傻不拉幾地去攀說別人幹啥?
比起來,老三媳婦可是會做人多了。
長得溫婉柔順漂亮可人不說,對長輩、小輩那叫一個周到殷勤,老人們孩子們都和她親近的不行。老人們人家該孝順也就罷了,幾個小的可是放了假就過來常駐,老三媳婦兒照顧的細心,孩子們過得快活,這樣多好,偏偏有人那麼不知趣兒,人家給自己照顧孩子,她卻小心眼兒地總想着給人家點眼藥……這回好了,給人家的眼藥沒點上,自己還賺了個沒臉。
要說了,大家族的媳婦兒雖然不容易,但介於影響和風評,只要沒有大錯是不會允許輕易離婚的。雖然不得老公的愛,但有了孩子,只要安安穩穩地,錦衣玉食,住洋房坐豪車,日子也不難過不是,何必瞅着人家受寵就受不了?非得賺個沒臉纔好受?
且不說樓頂的言語往來,明嘲暗諷,鄭卓然回到房間的時候,顧爽已經平靜下來。二寶三寶睡醒了,哼哼幾聲,顧爽動作的稍慢一些,三寶先不幹了,張開嘴巴哇啦哇啦哭起來。
因爲三寶生下來比較瘦弱,一家人包括顧爽都有些偏心,每次兩個娃醒了,她都是先照顧三寶,餵奶也是先讓三寶吃完才輪到二寶吃,而且,除去餵奶外,顧爽抱三寶的時候也比較多。可能是因爲這種明顯的偏愛,二寶越來越皮實了,餓了、尿了只是哼哼幾聲,餵飽了換了尿片就安安穩穩地自己玩兒,玩累了就睡,基本上不淘氣。三寶就不行了,餓了、尿了雖然也先哼唧,但哼唧不上兩聲滿足不了要求就張着嘴嚎,而且還哭得特委屈,讓顧爽每每更爲心疼,自然而然地,對他的照顧也就越來越周到越來越多了。
鄭卓然走進房間的時候,就看到顧爽正抱着三寶餵奶呢,二寶則可憐巴巴地躺在嬰兒牀上哼唧,可能是餓的狠了,舉着一隻小拳頭伸到嘴裡,吭嘰吭嘰地啃着。
“你來的正好,看看二寶是不是尿了……”顧爽見到鄭卓然立刻指使着,剛剛三寶哭得厲害,二寶的尿片都沒來得及看呢。
鄭卓然對於顧爽的指使沒有絲毫不耐煩,反而樂呵呵地答應了,高高興興地解開二寶的襁褓察看,一邊兒還笑呵呵地逗着兒子:“哦,兒子,讓老爸看看尿了沒……啊,好臭啊,壞小子,看到爸爸來了,就拉一泡臭屎啊……”
嘮嘮叨叨換尿片的男人很沒形象,顧爽卻覺得心裡那股子沉重也沒有那麼壓抑了。
她微微眯了眼,帶了一絲微笑看着這父子和諧的一幕。
鄭卓然不熟練,卻足夠耐心和細緻。清理、更換,然後也不急着給二寶包裹上,擺弄着二寶的小腳小腿兒玩起來。
“……哦,兒子,使勁兒蹬!……爽爽,你看,你看,二寶能蹬着我的手跳了嘿!……”鄭卓然一邊兒逗弄着兒子,一邊兒發出驚喜連連的呼喊聲。
顧爽好笑地瞥他一眼,笑道:“你兒子把我的肚子做跳牀跳了那麼久,會跳有啥了不起的!”
“咦,媳婦兒,兒子和我親近,你是不是吃味兒了?”鄭卓然衝着顧爽笑嘻嘻的,轉回頭看着顧爽已經將三寶餵飽了,豎着抱起來拍拍呢,趕忙回頭將二寶的襁褓包起來。
二寶又蹬又跳的正高興呢,雙腿再次被約束起來自然不高興,嘴巴撇了撇就要開哭,鄭卓然眼見不妙,趕忙把三寶接了過來,“我來哄三寶睡覺,你趕緊喂二寶!”
二寶咧了咧嘴巴,猛地一個帶着奶香的柔軟放進嘴裡,小東西吧唧吧唧嘴,立刻猛力地吸起來,眨眼就忘了剛纔的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