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一隻白色小狗被人從對面的當鋪裡踢出來,在地上打了幾個滾跑到小男孩腳邊。
“你們憑什麼打我的小白?”小男孩瞪起眼睛,伸出小胖手指着凶神惡煞的夥計。
“哼!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拿個破手絹子當寶貝,還放狗來咬人,趕快滾,不然打死你。”夥計惡狠狠的瞪着眼。
“汪汪……”小白狗護主,搖着尾巴狂叫。
狼野看着眼前的情景竟覺得有點熟悉,小時候他也這樣喜愛一個白色的小動物,只不過那是一隻狼。這些年征戰沙場,殺人無數,心硬了,似乎已經忘記了幼時的畫面。
若雪最看不慣這等欺負人的事,脖子一梗出頭道:“小弟弟,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姐……接着,哥哥給你住持公道。”
狼野聽出了她的錯話,在一邊暗笑,在某人嚴厲的眼刀下強行憋住。
小孩從懷裡摸出一個手絹,遞給若雪:“奶奶說,這是家裡的寶貝,平時都藏在一個箱子底。我想既是寶貝一定很值錢,就想知道值多少,可是他們說根本一文不值。”
若雪兩隻手被包成胖豬腳,根本沒辦法打開,就用眼神示意狼野展開。
手絹的質地只是一般的南方絲絹,上面繡着一棵柳樹,顏色不是很亮,看起來應該是多年以前的舊物,左下角繡着一個簪花小楷的“嫣”字。
若雪眨眨眼,仔細瞧那柳樹,沒錯,柳葉的顏色深淺不一,層層疊疊,柳枝風姿搖曳,活靈活現。
她的第一個想法是:遭了,娘追到安胡城來了,快跑。
剛擡腿跑了一步,又想:不對,這絹子一看就是舊的,不可能是娘現在用的,可能是以前送人的。
她穩了穩心神,做了一個深呼吸,問那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楊全,他們都叫我胖全。”
姓楊?這就對了,聽娘說過邊境附近住着一家親戚,好像當初救回爹爹還多虧了他們,就是一個姓楊的表叔。不對,娘叫表叔,那我應該叫表叔公纔對。若雪低頭掃了一眼地上的孩子,看來這傢伙是個小表弟。
“胖全,你家裡人呢?”
“我趁他們不在家,自己拿着寶貝偷跑出來的。”
“你這孩子,怎麼這沒心眼捏,沒大人跟着寶貝丟了怎麼辦?來,哥送你回家吧。”若雪十分熱情的想去拉胖全,一看那胖豬腳,算了。
“那你說,這是不是值錢的寶貝?”小孩認真而期待的眼神讓人很無語。
“哈哈哈,傻瓜。”對面的夥計大笑。
若雪擡頭瞪他們一眼,不但沒有威力,反而招來一頓調笑:“呦!好俊的小哥啊。”
狼野不悅的掃了一眼過去,眼風中帶着凜冽的寒光,有一種人就是這樣,不用說話就能嚇破慫人膽。幾個夥計腿一抖,縮着脖子進了屋,再也不敢出來。
“欺軟怕硬。”若雪小聲罵了一句,低頭對胖全說:“寶貝有很多種含義,不一定是值錢的東西。也許是很重要、很有紀念意義的東西,也許是朋友送的禮物,誒,等你長大就明白了。”
其實寶貝還有另一種含義,就是最心愛的人,捨棄的時候心會是撕裂一般的痛楚,只是那時他們只是初相識,還沒有深刻的體會。
“你家住哪?回家去吧。”狼野把手絹塞進胖全手裡,拉着若雪要走。
“我們送他回家吧,你看他這麼小,很容易走丟的。”
狼野有點餓了,不想去,可他架不住若雪期盼的目光,終是點了點頭。
胖全的奶奶正在村口張望,見孫子回來,長出一口氣:“這孩子,跑哪去了,找你吃飯都找不到人。”
胖全簡單說了自己的經歷,奶奶罵了他幾句,奪過手絹仔細的揣進袖子,擡頭感謝兩位送人的。
“婆婆別客氣,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嘛。”若雪笑道。
奶奶愣在了那裡,這個笑容,這個酒窩,曾經那麼熟悉,好像在哪見過。
若雪見她愣怔的瞧着自己,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測,一路談笑着到老婆婆家裡去。家裡沒有別人,他們都出去收莊稼了,老婆婆苦留兩位恩人吃飯,把家裡珍藏的好酒、好肉都拿了出來。
趁吃飯的空當不住打量若雪,絞盡腦汁的想這人像誰?
她藉口說自己吃過了,給小孫子盛了一碗肉菜讓他到屋裡吃,自己也躲進屋裡,故意把外間讓給他們兩個,透過門縫邊瞅邊想。
狼野餓了,也沒客氣,夾起一塊雞肉塞進嘴裡,灌了一口酒。若雪也餓了,可她兩隻手都被包的厚厚實實的根本沒辦法拿筷子,眼見着狼野大口吃肉,急得直舔嘴脣。
“喂,笨狼,我的手沒事,你幫我解開這些布條吧。”
“不行。”
“那我怎麼吃飯啊?”肚子十分配合的咕嚕嚕一叫,若雪更覺得委屈。
狼野想都沒想,夾起一塊沒有骨頭的雞胸肉塞進她嘴裡,終於堵住了呱噪的嘴。
老婆婆覺得這個場景太熟悉了,哎呀!就是那時嫣然和九王麼,嫣然坐月子的時候,小若雪總喜歡在吃飯的時間吃奶,導致嫣然忙着照顧她沒法吃飯,九王心疼媳婦就一口一口喂。那時她伺候月子,偶爾撞見過幾回。
再看眼前的俊俏公子,那眉眼、那酒窩,老婆子相當激動:就是那時的小嬰兒啊。
胖全低頭吃飯,奶奶偷眼看人,若雪掃了一眼桌上的菜:“唔,我要吃酥肉。”
狼野舉着筷子一愣:“哪個是酥肉?”
“那個白色的,你夾到我面前的盤子裡,我自己叼就行了。”若雪努嘴示意。
你不嫌費勁,我還嫌麻煩呢。行動派沒說話,直接夾起一大塊酥肉塞進若雪嘴裡。
“真好吃,是柳州菜的味道誒。”
狼野沒說話,看她那眼巴巴的眼神就明白了,又夾起一塊酥肉塞進她嘴裡。若雪邊吃邊感慨,真是和娘做的一個味道,離開京城一路打聽到這裡,半個月沒吃到這麼熟悉的味道了,竟有點熱淚盈眶的感覺。
狼野見她愛吃,出於好奇,自己也夾起一塊嚐了嚐,還行,入口即化,味道不錯。
“還要這個?”他指着那盤肉問她。
“恩。”若雪堅定的點頭。
他夾起一塊,見上面有一段紅辣椒,怕她吃不了辣就丟進了自己嘴裡,重新夾起一塊給她。
若雪這邊已經配合的張開了嘴,卻見那塊酥肉進了他的嘴,然後沒等她最閉上,另一塊已經到了嘴裡。
她突然一怔,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他一直在喂她吃飯,而且用的是一雙筷子。
“你你……你怎麼可以用自己的筷子給我夾菜?”若雪吐掉嘴裡那塊肉,又急又氣的瞪着狼野。
“怎麼了?”粗心大意的男人沒發現哪裡不對,突然看到若雪急怒、委屈又抱怨的表情有點迷糊。
“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怎麼了?”
狼野放下筷子,前後想了想,垮了臉道:“你嫌我髒是不是?”
“你……”若雪有千言萬語不知該怎麼說纔好。
“好,你嫌我髒,我有那麼髒嗎?我就不該管你。”尊貴的王子被人嫌棄了,大怒,咆哮着起身離去。
摸摸身上的錢袋,他可不是吃飯不給錢的人,這才發現剛纔給小鹿把錢袋拋在桌子上,此刻身無分文。
他終於也感受了一把沒錢的辛酸!
“今天沒帶錢,改日加倍奉還。”他對着裡屋說了一句,轉身就走,看都沒看若雪一眼。
“哎……”若雪連忙起來,也對着已經打開門的老婆婆說:“我今日也沒帶錢,還有你們那寶貝鬧饑荒的時候換不來錢的,改天我送個值錢的給你們,告辭了。”她匆匆忙忙的追了出去。
一路狂奔,跑到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一個小山坳裡才追上狼野。若雪大口的喘着氣,話都說不出。狼野坐在地上,面不改色心不跳,目視前方,不肯看她。
“喂……這就生氣了?”
“從剛開始我就不該幫你,省得被你埋怨了一次又一次。”狼野憤憤的盯着遠方。
“我不是嫌你髒,你不髒,只是……”
“那你幹嘛那個樣子?”狼野依舊很生氣。
“唉……”若雪累的坐到他旁邊,不知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想法。“你要聽實話?”
“廢話。”狼野依舊保持着高氣場,王子病犯了。
“其實吧,喂個飯啥的也還不至於……怎麼樣,只是……你……沒聽人家說麼……”若雪吞吞吐吐,那邊狼野是個直腸子,哪裡受得了這種磨嘰,起來就走:“不說算了,你就是嫌我髒。”
若雪看着他的背影,一着急就全說了出來:“人家說共用一個杯子喝水,共用一雙筷子吃飯就等於間接接吻啊。”
狼野彪悍的身影站在原地沒有動,心中反覆盤旋着最重要的那兩個字,逐漸的——嘴角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