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天一看方氏這副光景,也知事情不妙,她仔細回想剛纔所見李眠兒的裝束,卻是回憶不出李眠兒頭上究竟戴了什麼!可她偏又急切地想知道,於是悄悄伸手扯了扯方氏的衣角。
方氏這會正鬧了個沒臉,在意鍾夫人的臉色尚還來不及,何來閒暇顧自己的女兒?感覺到李天天的小動作時,方氏不由煩躁地斜過臉來瞪了她一眼。
李天天自覺無趣,訕訕地縮回手,恭立在旁不再多言多語。
鍾夫人眼見周圍來往的婦人小姐越來越多,自己三人這麼杵在這兒也不好看,便冷冷地命道:“都杵在這像什麼?找個地方坐下來吧!”
聞言,方氏忙重新伸手挽過鍾夫人,步至後花園。
入得後花園,不少賓客皆已就座,鍾夫人瞅準張臺夫人錢氏旁邊有空位,就讓方氏扶自己到那邊上坐下。
對於頭上戴得這九珠花釵,李眠兒自己並不知道其中玄機,畢竟從小到大一直關在深園裡,對這些個品階什麼的知之甚少,再者她本身也不很在意。
因而李眠兒一直端坐在長公主的身側,一些諸如鍾夫人這樣年長位尊又眼利非常的婦人在看到她之後,心下多少都有幾分瞭然,回頭待探得李眠兒的身份後,少不得一通唏噓。
前來請安問好的貴婦小姐絡繹不絕,長公主則是從頭到尾面帶微笑,平易近人,時而對喬令侍低頭附耳悄言,時而側過頭來對着默不作聲的李眠兒抿脣一笑。
“武王妃到——”廳外響起侍官的一聲唱傳,李眠兒聽聞眼皮不由一跳。
武王妃仍就一副鎮定自若、雍容端莊的神態,步覆款款地步至長公主的身前:“侄兒媳給皇姑母請安!”雖然武王妃不比長公主小多少,但還得尊長公主一聲皇姑母。
“武王妃快免禮!”長公主並不拿大。只是隨了衆人稱王鈺武王妃。
武王妃依言直起身子,擡頭時瞥見長公主身側坐着的李眠兒,不似其他人或目露疑惑,或面現好奇,卻是面色淡然,眸中無波。
令得李眠兒大爲暗贊:這武王妃果然好城府!
“昭兒,也該到南邊了吧?”長公主請武王妃坐到身旁,親切地攀談起來。
“昨晚來信,也就剛剛纔到!”武王妃簡潔地應道。
聽她們二人提到周昱昭,李眠兒不由自主地擡頭再將武王妃仔細打量。
他。還是像她母妃要多一些,不過單論長相的話,他比之他母妃還要更勝一籌。但是通身的氣質,二人卻如出一轍。
“昭兒這孩子,性子就是野,如今任他一人在南邊闖蕩,倒是遂了他的意!”長公主話雖說得嚴厲。可語氣中不乏溺愛之情。
“皇姑母說得是,也不知他是隨了誰的性子來!”說及自己的兒子,武王妃面上難掩三分無奈。
“依我看,竟是隨了先皇兄不差!”
說這話的時候,長公主絲毫不以爲意,可是聽者有意。武王妃聞言,不動聲色地眼梢四下一掃,她自然不把李眠兒當外人。而喬令侍更是公認的長公主貼身心腹,因此,她見周遭並沒有外人,這才悄聲替兒子象徵性地撇撇關係:“皇姑母擡舉我們昭兒了,昭兒一向冥頑得狠。哪裡能及得父皇之一毫!”
長公主心知武王妃的顧忌,雖覺她忒小心了些。可也不難理解她的護子心切,於是將話鋒一轉:“昭兒的親事,你也該考慮考慮了,也別隻任着他的性子來!”
武王妃聞言,眼梢微微挑了挑,李眠兒隱約覺察到那抹尾光似是衝自己而來,於是她想也不想地低下頭去。
“皇姑母的意思,侄兒媳明白,可是您也曉得昭兒那孩子的性子!再者,我統共就他這麼一個兒子,真心地,也不想勉強了他!”
長公主聽了,點點頭,然後語重心長道:“不管怎麼說,也不管將來如何,先留下後,總要妥當些!”
她這話雖說得隱晦,可在座幾人沒一個糊塗的,無論是喬令侍還是李眠兒都聽懂了!而作爲直接聽話人的武王妃就更不用說了。
在這場局勢中,長公主本來就談不上更偏袒誰,於她來說,手心手背皆是肉,最後花落誰家,只要執花人姓周,是她周家的後代便可!除非有異姓插足,否則她是不會插手其中的!
長公主所說的話,也是王鈺一直大爲糾結的,不論未來局勢走向如何,可留下太祖的血脈終究纔是正經!可成親生子這種事,對於一個做母親的,除了督促勸導以外,她當真不知還能做什麼!
若是親事吧,她倒是可以替兒子相中一個合適的世子妃,可要是兒子不樂意,偏就不跟她圓房,縱是做父母的怎麼得在一旁橫加逼迫,終也無濟於事啊!
“待昭兒這次南征回來的,就與他一道商量這事吧!”最後武王只能這麼回話了。
長公主點點頭,只聽廳外又傳“青熙公主駕到——”
於是座上的幾人紛紛轉頭看向門廳處。
面色紅潤飽滿的青熙公主手上挽着一名侍女,一雙水靈靈大眼睛卻是仔細盯着路面,走路的姿勢顯得格外小心翼翼,看樣子是已然有孕在身了。
“青熙見過皇姑母!”
青熙口裡說着,身子就要福下去,長公主一看她這陣仗,心裡哪還不亮堂,忙命喬令侍上前扶持住:“你也別行禮了,既然身子不方便,就着人關照一聲,不來參加就是,何必親自跑過來?”
“青熙天天悶在府裡,怪悶得慌的,幸得長公主擺宴的機會,才能出來透透氣!”青熙公主一手緊緊扶着喬令侍的手腕,一手掩在根本還沒有凸顯的小腹上,臉上則是滿滿的得意。
走至武王妃身邊時,又要對武王妃作勢行禮,武王妃見了,豈能受下那禮?遂即時起身制止,並助喬令侍一道扶她在自己身邊的椅上坐下。
對於李眠兒,青熙公主自然是識得的,源於她母后彭皇后的緣故,她亦很難生懷有好意,此時看見李眠兒堂而皇之、錦服華飾地坐於長公主身側,不禁蹙了蹙眉頭,一連看了李眠兒好幾眼,才捨得將視線移開。
多了青熙公主往這一坐,長公主與武王妃的談話也就戛然而止了,長公主本想問問青熙駙馬的近況,恰逢陳王妃駕臨,於是騰出身來,同陳王妃嘮上兩句。
“離蕊,肚子還沒動靜?”長公主命離蕊坐在自己的左手邊上,看了看陳王妃依舊平坦的小腹,小聲問道。
陳王妃面上一紅,搖了搖頭!
“你得抓緊纔是,陳王也老大不小了!”
各王府裡的境況衆所皆知,在正妃生有子嗣以前,各側室或是侍妾是不能在先頭生下子嗣的,除非正妃久不誕子,才能輪到側室或侍妾。
陳王府裡頭,不比楚王府如今隻立有楚王妃一個正妃,雖也同楚王一樣還空下兩位側妃位,但卻是養有一堆的侍妾美姬,整日介得熱鬧非凡。
見陳王妃一臉赧然,長公主自己也很無奈,侄兒侄女這麼多,哪個都得多少關心一下不是?
“紫熙公主駕到——”
李眠兒發現了一個規律,類似皇家官家這樣的聚宴,位別越小的越要提前到,像皇親國戚總會捱到最後才現身。
今日也是如此,先頭是一撥接一撥的命婦小姐,這會就該輪到皇族成員了。
紫熙一路走來,面容恬靜溫和,不似青熙公主臉上帶有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她一進場,不僅長公主,李眠兒、武王妃也都表現出極大的關注。
紫熙,皇上親自賜婚予王錫蘭做正室,作爲自己的親侄兒媳婦,武王妃當然要關心關心了。
李眠兒因爲去年在長春殿後花園裡聽到紫熙與陳王的一段對話,故而對紫熙原本就多上幾分心,加之她又是王錫蘭的正妻,憑着王錫蘭同周昱昭的親厚關係,外加疏影那丫頭心裡對王錫蘭生出的那點小情愫,這位紫熙公主自會引起李眠兒的在意。
“皇姑母萬福,紫熙給您請安!”
“紫熙,快請平身!姑母瞧着你氣色不錯阿!”長公主擡手虛扶了一下。
“蒙皇姑母惦念,侄女吃好、睡好,自然養得也好了!”紫熙公主輕輕一笑。
“養好就行,養好就行!”長公主被紫熙的話逗樂,她一邊說一邊示意喬令侍上前領過紫熙入座。
紫熙的位子挨在青熙下首一位,青熙一直將右手掩在小腹上,左手則是輕託後腰,那架勢瞧着就似懷孕已有六、七個月大一般,在武王妃這個過來之人看來青熙的樣子頗爲滑稽。
“皇姐,你怎麼樣了?”紫熙一坐下,青熙就轉過頭來,先拿眼睛掃了掃紫熙的肚子,然後出聲詢問。
紫熙搖搖頭:“妹妹既有身孕,該在家裡歇着纔是!剛懷上的幾個月裡頭是最要小心應付的時候!”
“不打緊,我也就今日纔出來一趟,一會宴會結束了,再去看望一下母后,我便回府裡去了!”青熙不以爲然,總覺得紫熙的話裡味道酸酸的。
紫熙笑笑,不再言語。
“既然大家都到齊了,我們就一道往後花園去吧!”楚王妃因爲楚王受傷,已提前回復不會前來應宴,於是長公主看人來得差不多了,便提議一齊到後花園去,直奔這賞花宴的主題,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