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蘇老師真是個沒有時間觀念的人,說是9點開班會,每次她都是10點多才到,這次更好,都快11點了!一上午又白白浪費了!我還有好多任務沒做,真服了!”江遇侯在一旁不斷地發着牢騷。
沙民民輕笑一聲:“咱班主任的時間表你還沒弄清嗎?下通知9點開班會,預計時長2個小時,她10點到,然後跟我們炫一個半小時的富,最後10分鐘纔會聊到正題上,我也很絕望啊!”
朱效傑嘆道:“這次不會了,最後一節我們還有課,她總不能佔用我們上課時間吧?”
沙民民道:“這次我倒希望她佔用上課時間,因爲最後一節又是宋人屠的體育課,我真的快瘋了!”
“唉!”三人齊嘆一聲,癱倒在課桌上。
一旁的洪宸聽他們在胡言亂語,手裡卻忙活着畫着什麼,“老大你幹嘛呢?”江遇侯剛要起身看看,頭頂頓時傳來一陣痛意,已捱了洪宸一拳。
洪宸將畫紙捲起塞進揹包裡,順便瞥了江遇侯一眼:“難道,朕沒教過你,沒經過朕的同意私看朕的東西是死罪麼?”不等江遇侯答話,洪宸問道:“還有,我上次讓你們查的那件事,這麼長時間了有頭緒了沒?”
江、朱、沙三人面面相覷,表示毫無進展,洪宸看到他們三個一副衰樣就來氣,厲聲道:“我養你們三個廢物有什麼用,這點事都辦不好?”
江遇侯揉着頭心道:“老大,你這有點太難爲我們了,茫茫人海,我們怎麼知道誰有你照片,還發到了車模應徵比賽上,哎!”江遇侯突然眼前一亮,“我知道啦!會不會是你爸用你的照片......”
話沒說完,頭頂又挨一拳。
“好了,你們別鬧啦!”沙民民掏出手機,放到衆人面前,道:“其實,這張照片我研究很久了,你們看,那天老大穿的是紫色湖人隊球衣,還有背景,是在我們的球場上,也就是我們打球的時候。”
“廢話!穿球衣可不是打球麼?這誰看不出......啊!”
江遇侯話沒說完,頭頂又挨一拳。
洪宸直接將江遇侯拖到自己左側,挨近沙民民,道:“嗯嗯,老沙你繼續說。”
沙民民扶了扶眼鏡,道:“你們看這個角度,拍照的人是站在球場隔離網之外靠東的位置,而我們每天早上都是在東半場打球,所以這個人拍到了你的正面,照片的俯視感覺很重,應該是從樓上往下拍的,而球場的東面,只有一個地方,那就是留學生公寓!”
朱效傑道:“那也不能證明是留學生拍的吧?再說留學生公寓裡不僅有學生,還有很多外教老師呢,說不定是外來人拍的。”
沙民民搖搖頭,道:“你忘了麼?我們只有每天早晨5點半纔會去那裡打球,而這個時間段,多數人都沒有起牀,所以我斷定,這個人一定住在留學生公寓!”
朱效傑望着手機點了點頭:“嗯......你說的確實有點道理。”
江遇侯白了三人一眼,嘀咕道:“有個屁道理!”
“猴哥!”
“到!”
“嘻嘻~”洪宸突然一臉壞笑地摸了摸江遇侯受傷的頭頂,柔聲道:“那,這個任務就交給你嘍,誰讓你是大師兄,有火眼金睛呢,對不對?”
江遇侯怯聲道:“對!對......爲......老大赴湯蹈火,在......在所不辭!”
洪宸狡黠地笑道:“乖,這纔像是大師兄嘛,不過......你要是查不出是誰在背後興風作浪的話......”洪宸突然臉色一變,眼神充滿殺氣,五指深深扣住江遇侯天靈蓋,狠狠說道:“那老孃就挖了你的猴腦燉湯喝!”
朱效傑、沙民民齊聲拜服道:“老大聖明!就這麼辦!”
“不過......”洪宸開始自言自語,“要真是留學生公寓的人在搞鬼,那項當先應該最清楚,但是照片只有半場,而球場上有十幾個籃板,每個我們都打過,很難分清究竟是在哪個籃板下打的球,更不用說是哪個角度拍的了。”
沙民民扶了扶眼睛:“其實還可以用排除法。”
“喔?”洪宸轉過頭看着沙民民,沙民民道:“我們學校只有新舊兩個球場,新球場在留學生公寓1至3號樓附近,4至6號樓在人工湖外側,距離球場太遠,雖說現在的手機像素都很高,但還沒到如此清晰的地步,故而排除,所以從這張照片來看,肯定是出自1至3號樓。”
江遇侯道:“那就沒可能是7號樓嗎?”
沙民民道:“也不是沒可能,只是7號樓的附近只有舊球場,可我們去舊球場的次數屈指可數,所以我覺得,1至3號樓的可能性最大。”
洪宸點了點頭:“老沙分析的很有道理。”隨之語氣一變,衝着朱效傑與江遇侯吼道,“你們兩個啊,多跟人家老沙學學,平時就知道吃喝玩樂,關鍵時候一點用都沒有!”
江遇侯道:“老大,你這麼說就過分了,我們不是一直在幫你處理你的那些追求者......嘛”
見洪宸一臉殺氣地盯着自己,想到周泉事件,那個“嘛”字顯得毫無底氣,只好低下頭去。
正說着,蘇惠卿拎着LV包氣沖沖地走進教室,將包一放,雙手盤在胸前,惡狠狠地盯着班裡每一個同學。
“她又怎麼了?”江遇侯附到朱效傑耳邊小聲嘀咕道。
朱效傑低聲道:“可能更年期提前了。”
“提前20年啊?”江遇侯忍不住竊笑道。
見江遇侯幾個在竊竊私語,蘇惠卿的目光如同鷹眼般鎖定了最後排的這四人,恨恨問道:“洪宸,我聽宋老師說,你上節體育課沒穿運動褲,拿幫我整理檔案當藉口了?你這是甩鍋給我了呀?”
洪宸道:“可我本來就是因爲幫您整理檔案纔沒來得及換運動褲嘛......”
蘇惠卿假笑兩聲,道:“你幾點上課你不知道嗎?非要耽誤了時間才走?”
洪宸本來想說:是你滔滔不絕地炫富,不給人說話機會,哪能怪我?但想了想,她是班主任,跟她較真哪裡較得過?只好憋下這句話,相當於默認了。
蘇惠卿對昨天發生的事耿耿於懷,她嫉恨林染爲了洪宸而屢次與自己爲敵,因此並沒有打算要放過洪宸的意思,在一通滔滔不絕地訓斥後,蘇惠卿竟然放棄班會時間,讓學生們提前二十分鐘到操場,向宋長青賠禮道歉。
這屬實是擊中了學生們的痛點,45分鐘的體育課已經拖去半條命了,65分鐘還不戰死操場?洪宸只覺得周圍同學看自己的眼神都變了,看來這次自己真要成爲衆矢之的了。
體委帶着萎靡不振的隊伍提前來到操場,宋長青正在訓練長跑運動員,聽體委說明了來意後,宋長青扭了扭僵硬的脖子,道:“蘇主任管教有方,倒是難得,那你們原地活動一下吧,我這還有事,對了,上次那個跑圈的女同學來了沒?”
“來了,在那呢。”體委指了指洪宸。
宋長青還是連看都沒看,道:“先讓她跟着長跑運動員把上次沒跑完的圈跑完了再說吧。”
沒等體委傳話,洪宸上前道:“報告老師,我言出必行,不用您說我也會跑完!”說着,將頭髮紮成馬尾,跟在長跑運動員後面,開始了跑圈。
江遇侯不忿道:“老師,是不是我們一起跑夠30圈就行了?”
宋長青冷笑一聲,並未答話,江遇侯瞅了一眼朱效傑,道:“老豬,我們走!”
朱效傑點了點頭,並對要一起跑圈的沙民民道:“老沙,你好好歇着,這點小事我們來就行了!”
兩人迅速追上洪宸,三人開始了漫長的長跑,宋長青也無暇管理其餘學生了,就坐到椅子上,目不轉睛地盯着三人。
江遇侯邊跑邊道:“老大,你休息去吧,我們哥倆兒跑就行了。”
洪宸擦了把汗,道:“沒事兒,權當鍛鍊身體了。”
反正跑步枯燥,江遇侯索性跟朱效傑聊起了遊戲,洪宸偶然插一句嘴,三人邊跑邊聊,倒也少了些乏味,兩圈下來竟真的不怎麼累。
也不知是因爲跑步過程中說話而岔氣,還是經期劇烈運動,那種小腹的撕裂感又開始折磨洪宸,起初還能堅持,但又兩圈下來,洪宸已是嘴脣雪白,冷汗直冒,疼得邁不開步子。
見到洪宸異樣,江遇侯跟朱效傑忙扶住洪宸,問東問西,洪宸不好意思開口,只道沒事,繼續向前奔跑,任何情況下的洪宸都不願服輸,特別是面對宋長青這副嘴臉,更是不能讓他看扁了自己。
江遇侯與朱效傑也是,剛開始勁兒挺大,還有說有笑,跑到第五圈時便氣喘吁吁,朱效傑更是累的上氣不接下氣,他本來就胖,跑步對他來說無疑是最弱項,還好自從認識洪宸以來,一直被她拉着打籃球、慢跑之類的運動,體能上有了很大的改善,要不然這幾圈下來非得要他老命不可。
也不知跑了多少圈,終於堅持到沙民民攔住他們幾個,沙民民自己不能上場替兄弟們分擔痛苦,有些慚愧,便在場外仔細爲他們數着圈數,在他們跑完的第一時間將他們攔下,並對宋長青道:“老師老師,他們跑完了!”
宋長青道:“這不才8圈麼?”
沙民民道:“上節課洪宸已經跑了6圈,您剛纔不是說接着跑嘛,加上他們三個剛纔跑的8圈,已經整30圈了!”
江遇侯慘笑一聲,如釋重負般地躺到草坪上,與朱效傑對了個拳,累得再也說不出話。
宋長青“喔”了一聲,道:“體委,把這三個男生的曠課記錄劃去吧。”
沙民民趕忙道:“老師,那洪宸呢?”
宋長青吹了吹保溫杯裡的茶葉,幽幽說道:“我有說過給她取消曠課記錄嗎?”
“啊?”江遇侯跟朱效傑直起僵硬的身子,道:“老師,您不是說跑完30圈就行了嗎?怎麼出爾反爾?”
宋長青一臉茫然:“出爾反爾?你們是替全體同學跑的,她是替你們跑的,這是她自己說的,全班同學都可以作證,這算出爾反爾嗎?”
“你!”江遇侯想起來跟他理論,但巨量運動後,一坐下便雙腿僵直,再也起不來,只能乾生氣,朱效傑道:“那是不是我們再跑30圈,就可以取消掉洪宸的曠課記錄了?”
沒等宋長青應承,洪宸冷笑一聲,白了宋長青一眼,轉身繼續跑了起來。
“老大!”沙民民欲起身幫跑,卻被江遇侯與朱效傑攔下,二人相互攙扶着從草坪上爬起來,向宋長青豎了一個大大的拇指,江遇侯冷笑道:“老師,你贏了!”說罷,拼盡力氣又跑了起來。
宋長青也不理睬,繼續喝着茶水,見其餘學生自顧自關注着洪宸他們三個,便厲聲道:“休息夠了吧?來,男生100個俯臥撐,女生100個仰臥起坐,做得慢的仍舊追加30個,開始吧。”
見學生們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宋長青道:“不願做的也可以,跟他們一樣,30圈,跑完下課。”
“唉!”衆人齊嘆一聲,紛紛俯下身子做起了俯臥撐與仰臥起坐,畢竟跟30圈比起來,俯臥撐跟仰臥起坐還是輕鬆多了。
先前這8圈也是憑着毅力跑下來的,如今再跑30圈,跟要命沒什麼區別,小腹的痛感越來越強烈,已經疼到眼前模糊,黑影憧憧,伴隨而來的,還有陣陣噁心與不斷抖動的身體。
跑了一圈,江遇侯終於追上了洪宸,洪宸忍着劇痛道:“你......你們怎麼又來了,我自己跑就行了......”
江遇侯笑道:“老大,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就許你幫我們跑,不許我們幫......”
話未說完,洪宸眼前一黑,一跤摔了出去。“老大!”江遇侯趕緊扶起洪宸,只見洪宸此刻臉色蒼白,冷汗頻頻,下身一灘血跡不斷從運動褲中滲出來,無論江遇侯怎麼掐她人中都不甦醒。
“老大!”江遇侯幾乎帶着哭腔呼喊着洪宸,卻不見她有任何反應,身後的朱效傑見狀,加快腳步趕了過來,將背一彎,急道:“快把老大伏上來,我揹她去醫務室!”
“醫務室頂個屁用,打120!”江遇侯急道。
就這樣,洪宸被江遇侯他們緊急送往了醫院,宋長青也知事情不妙,匆匆宣佈下課,便沒了人影。
沙民民考慮到有些問題男生會造成很多不便,便在去往醫院的途中聯繫了甘菲,得知情況的甘菲第一時間趕去了醫院,只是中午送進搶救室的洪宸一下午也沒有出來,這不禁讓四人愈加恐慌,每多等一秒,情況就危險一分,四人誰也沒有說話,靜靜蹲在手術室外焦灼等待。
直到臨近傍晚,兩個身影衝進醫院,正是林染與沙隱金,甘菲趕緊迎上去,林染卻先焦急問道:“什麼情況了,醫生怎麼說?”
見平時活蹦亂跳的江遇侯三人此刻如同失了魂一樣蹲在地上一動不動,林染更加緊張,只聽甘菲道:“醫生還沒出來,一下午了......”
林染聞言,趕緊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只聽到林染說了句:“對,我是林染。”剩下的便聽不清了,不多時,一位身着西服的中年男子匆忙而來,林染迎上去與他交流了幾句,那西裝男子道:“你先不要緊張,我會安排好的。”
過了一會兒,搶救室出來一名戴眼鏡的男醫生,對衆人道:“你們誰是洪宸的家屬?”
不等江遇侯等人回答,西裝男子招呼了一聲:“小劉,我在這,有什麼情況你就說吧。”
“張院長!”小劉醫生趕緊迎過去,衆人也跟着圍了過去,張院長道:“小劉啊,這位病人什麼情況了?”只聽小劉醫生答道:“張院長,病人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她失血過多,如今還在昏迷中,我們懷疑這不僅是經期失血過多而導致的休克,只怕是有其他婦科疾病,還需進一步檢查。”
“其他疾病......”江遇侯急道,“醫生,我求求你一定要救好我們老大,要血要錢我們都可以湊的!”
張院長道:“這位同學你先不要着急,我們一定會全力搶救病人。”然後對小劉醫生道,“小劉,該怎麼檢查就怎麼檢查,你告訴孟主任,病人住院期間,一切費用算在我這裡,讓他酌情處理。”小劉醫生點了點頭,又轉身進了搶救室。
林染道:“張院長,不必了,這是我的學生,就算到我這裡吧。”
張院長笑道:“小染,你還要跟我客氣啊?一年到頭也見不到你人影,正好今晚別走了,我們好好敘敘舊!”
林染稍一猶豫,應道:“好吧,現在這種情況恐怕我也走不了了,一切聽您的安排。”
張院長笑了笑,對衆人道:“那就好,諸位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全力治療你們的朋友,我一會兒還有個電話會議,恕不奉陪了。”說罷,又與林染耳語了幾句,便離開了。
張院長走後,衆人都圍了上去,江遇侯急道:“林老師,老大真的沒問題嗎?這個張院長可靠嗎?”
林染道:“如果他不可靠,那全市的醫生中就沒有可靠的人了。”
“可是,他都沒有讓那個小劉醫生特別照顧一下老大,還院長嘞!”江遇侯埋怨道。
林染無奈地搖了搖頭,解釋道:“你們不懂,這是話術,若張院長要主治醫生特別照顧某個病人,日後要是傳揚出去,那不是給醫院帶來很多負面影響嗎?他要主治醫生酌情處理,便已是給了最大的信號了。”
見衆人面面相覷,林染道:“好了,你們幾個都回去吧,明天還要上課,我留在這裡就行了。”
“不行!”江遇侯、朱效傑、沙民民、甘菲幾乎異口同聲地喊道,“還是我留下來吧!”
林染道:“你們哪懂如何伺候病人,在這裡又說不上話,只會耽誤時間,乖乖回學校等消息,有任何情況我會第一時間讓沙隱金通知你們。”
“可是......”不等衆人開口,林染吩咐道:“沙隱金,你開我車把同學們帶回學校。”
沙隱金點了點頭,道:“走吧,我們留在這裡也幫不上忙,還是聽林老師的,先回學校等消息吧。”見衆人無動於衷,誰也不願離開,沙隱金又道:“難道你們還信不過林老師?”
衆人這才戀戀不捨地離開。
林染此刻心中一團亂麻,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直到傍晚六點左右,洪宸終於被推出了搶救室,一直守候在搶救室外的林染與醫生們一起將病牀推進了張院長事先安排好的獨立病房,此時的洪宸臉色煞白,全無血色,仍是昏迷不醒,如同經歷了一場死亡考驗,主任醫師親自當場告訴林染,說洪宸沒有生命危險,也沒有明顯的宮頸類疾病,但她可能有常年的宮寒之類病症,這次由於月經期間劇烈運動,導致大出血,所以很大機率會對今後的懷孕造成影響,情況嚴重的話可能會導致終身不孕。
見林染面露緊張之色,主任醫師道:“不用擔心,先調理看看,我說的只是最壞結果。”
林染這才鬆了口氣,送走醫生後,便慢慢坐到病牀前,看着朝氣蓬勃的洪宸如今這般虛弱,心中也很是難過,林染輕輕整了整洪宸額頭上雜亂的頭髮,一時陷入回憶。
回想着自己住留學生公寓時,每天早上都會在窗前看洪宸他們幾個打籃球,那時的學生們還在睡覺,球場上只有他們四個人,洪宸青春的氣息,蓬勃的動力,活力四射的性格,逍遙自在的做派,以及敢作敢當、嫉惡如仇的天性,都深深吸引着林染的眼球。
對於林染來說,洪宸可能就是與自己互補的對立面,小的時候,林染也是像洪宸這般,但在嚴格的家教以及父親的威壓下,自己整天只能做着自己不願意做的事,練字、練琴、背書、口語、規矩、學習、畫畫,爲了反抗父親的強制給予,林染一度想離家出走,想割腕自殺,直到遇到那個讓自己心動的女孩子。
兩人一同在英國唸書,她比他大三歲,她的言談舉止與出塵氣質吸引着林染基因中對於書香女子的喜愛,兩個人談起了戀愛,起初還好,交往還算平順,但相處的時間越長,兩人之間的矛盾便越突出,她並不喜歡林染的狂放不羈與不着邊際,更不喜歡他坐在電腦前使用一堆卡通人物打來打去的樣子,在她看來,那都是小孩子纔有的行爲,而在林染看來,她的種種看法,與自己的父母幾乎一致,老舊,封建。於是,在她離開學校之時,也一同提出了分手,備受打擊的林染開始對自己產生了極大的懷疑,他開始動搖自己的立場,也開始接受父母的意見,慢慢的,他發現自己變得不像自己了,沉穩、內斂,那個快意恩仇的自己一去不返,他最終活成了父母期盼中的樣子,身邊的所有人都在表揚他懂事、含蓄、有規矩,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並不是他自己。
在林染眼中,洪宸便是理想中的那個人,她太完美,完美到讓自己跟他接觸時都有一些自卑,在得知了她在遊戲中被人欺負了之後,心中那股難以抑制的衝動讓他不顧個人形象,將對手打得落花流水,當喝車不開酒、執劍破蒼穹這些人跪倒在自己跟前時,那種久違的快感充斥着他身上的每一處神經,或許只有在遊戲裡,他才能如此放肆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當贛山遇險時,當洪宸撲到自己懷裡哭泣之時,自己真的沒有心動嗎?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此刻看到洪宸躺在病牀上,自己心中的那股自責、悔恨、焦慮、心疼又是怎麼回事?但他堅信,這是出於一個老師對學生最基本的關愛,而不是戀愛。
“小染!”張院長打破了林染的思緒,“我讓秘書把飯菜都端到我辦公室了,都是你愛吃的!我們去那裡聊,這裡我安排了護士,一會兒就過來,你不用擔心!”
林染看着昏迷不醒的洪宸,道:“張院長,我此刻有些難過,實在不想離開,真是不好意思。”
“這樣啊!”張院長一琢磨,道,“那我讓秘書把飯菜端到隔壁值班室,你也別推辭了,再難過也不能不吃飯不是?情況我都聽孟主任彙報過了,這個女生體質好得很,再加上她們年輕人自我修復能力強,不會有大礙的,明天我讓你嫂子準備點補藥,幾個療程就沒事了。”
張院長雖比林染大20歲,但兩人屬於忘年之交,張院長本名叫做張士堪,之前在教育部門任職,後受林染的爺爺林揚提拔,才一步步走到今天,於是張士堪便拜林揚爲老師,一來二去,便與林染熟悉了,兩人性格相投,經常一起坐論品茶,只是林染自留學歸來,便很少有時間拜訪這位老大哥,沒想到最近的兩次見面,一次是沙民民的骨髓移植,一次是洪宸的大出血,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想來有些慚愧,當然張士堪也不計較這些。
兩人吃過了飯,林染擔心洪宸的安危,只好答應來日再來拜會張士堪,張士堪也看出林染很在意這位學生,便也沒多留,各自回去。
林染讓護士回去休息,有事他會叫值班人員,送走護士,回到牀邊,洪宸依舊昏迷,林染輕輕擦了擦洪宸額頭上的汗珠,一想到她將來可能會有一系列隱患,便分外擔憂,伏在牀前,不一會兒睏意襲來,便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是天亮,洪宸正用手指玩着林染的頭髮,看林染醒了,又趕緊假意睡去,可這哪能逃過林染的雙眼?
“醒了就別裝了,難道還要睡一輩子?”林染見洪宸沒事,心中的大石也落了地。
洪宸“噗嗤”一笑,向林染做了個鬼臉。林染輕聲問道:“怎麼樣,還疼嗎?”
洪宸搖搖頭,滿臉洋溢着幸福感。
“那你餓嗎?我去給你買點桂圓紅棗粥?”林染又問。
洪宸依舊搖頭,仍是一臉深情地盯着林染。
“那你想吃點什麼,我去給你弄。”林染道。
洪宸用虛弱的聲音說:“醒來第一眼就能看見你,真好!”
林染道:“誰讓我是你的老師,你出了這麼大的事,老師不來能行嗎?”
“對不起,林老師......”洪宸道,“我要是耽誤了這次塔雅公司的羣英會,您會不會怪我?”
林染笑道:“沒有什麼比你的身體更重要,機會有的是,可你洪宸,天下僅此一份。”
聽到林染這麼說,洪宸更加開心了,林染話音剛落,手機響起,是沙隱金打來的,他們到了醫院門口,正在打聽位置。
掛斷電話,林染看了看時間,道:“這才六點多他們就到了,一定是擔心你的安危,對了,你們班主任蘇老師也來了。”
“蘇老師!?”洪宸一怔,說話也比剛纔有力了一些,“林老師,您就說我還沒醒,千萬別露餡兒!”沒等林染答應,洪宸緊閉雙眼,頭一歪,假裝暈了過去。
林染看着眼前這個戲精,無奈地搖了搖頭,但能看到她又有生機,也是分外高興。收拾了一下眼前,沙隱金便帶着江遇侯等人以及蘇惠卿走了進來。
“林老師,老大還沒醒嗎?”江遇侯急切問道。
“呃......她......”見林染支支吾吾地樣子,蘇惠卿立馬嚴肅了起來,連招呼也沒打,直接問道:“林老師,您不會在這守了洪宸一夜吧?”
這也正是洪宸想問的問題,只聽林染斷斷續續道:“那個......我......呃......對......”
這個“對”字對洪宸來說簡直太重要了,這證明了林染真的在這守了自己一夜,看來這場血光之災也值了!
可蘇惠卿並不買賬:“林老師,您應該提前通知我,您一個男老師,在這是不是不太方便?”
林染緩了緩情緒道:“對不起蘇老師,事出緊急,我也是擔心洪宸的安危。”
蘇惠卿望了望洪宸,陰陽怪氣地說道:“林老師人脈寬廣,想必這醫院裡也有熟人,哪用得着林老師親自守候?只怕是林老師有意爲之吧?”
洪宸心道:“這蘇老師真是可惡,吃起醋來沒完沒了,多虧昨晚不是你在這,要不然我還有命麼?”只聽林染道:“我在這裡有熟人不是更方便麼?還是說蘇老師不希望我在這裡有熟人,不希望洪宸早些痊癒?”
蘇惠卿被反將一軍,白了林染一眼,又瞥了眼洪宸,一臉不甘地問道:“洪宸怎麼樣了?”
洪宸心道:“來這這麼長時間,您可算問到點兒上了!”聽林染道:“醫生說已無大礙,醒了就可以出院。”
蘇惠卿道:“果然有熟人還是方便吶!那既然洪宸沒事,我就先走了,上午有一個財政報表需要我上交。”
林染道:“那就不送蘇老師了。”
蘇惠卿“哼”了一聲,對江遇侯等人道,“洪宸醒了就趕緊帶她回學校,別耽誤了上課!”說罷,大搖大擺地走出了病房。
感覺蘇惠卿徹底走了,洪宸這才笑着睜開眼,江遇侯又驚又喜:“老大你早就醒了啊!”衆人一齊圍了上來,問東問西,洪宸表示已無大礙,不用擔心。
朱效傑來的路上給洪宸買好了早餐,餓了一天的洪宸確實有些飢腸轆轆,在甘菲的攙扶下,慢慢坐了起來,張士堪安排了補血早餐,也一併送了來,衆人齊聲感嘆:“不得不說,有關係是真好!”
看着洪宸又能狼吞虎嚥的吃東西了,林染也放了心,問道:“昨天事出緊急,我沒來得及細問,洪宸爲什麼會大出血?誰能跟我說一下。”
“我說我說!”江遇侯搶着回答,將兩節體育課如何得罪宋長青,他又是怎麼體罰的同學的,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林染氣得臉都變了,問沙隱金道:“此事可屬實?”
沙隱金道:“具體我也不知道,但從同學們的口耳相傳來看,宋老師確實做得過分,我上大一時也曾有幸跟他上過幾節體育課,差點把我弄殘廢,同學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宋人屠。”
林染劍眉緊鎖,怒上心頭,卻聽沙隱金繼續說道:“還有一件事就是,昨天不知道是誰,將宋老師的惡行整理成了文稿,並配上了圖片與視頻,發佈在了各大學校的網站中,我校怕影響不好,便聯繫管理學校網站的宣傳部刪除此文稿,可奇怪的是,這個文稿竟然刪不掉!看來發布文稿的人是個網絡高手,並且與宋老師結怨甚深,非要讓他聲名掃地不可。”
“喔?還有這種事?”林染也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江遇侯道:“不管怎樣,這人算是替我們報仇了,如果以後有機會見到他,我一定要向他當面致謝!哈哈!”
一旁的甘菲坐在洪宸身邊埋怨道:“都說了讓你把鞋子帶給宋人屠,你就是不聽,這不白受這些皮肉之苦!”
洪宸笑道:“這些皮肉之苦不白受,我還得謝謝他呢,嘿嘿!”說着,斜眼望了望一旁的林染。
“什麼鞋子?”林染問道。
甘菲道:“宋人屠的體育課太過變態,不送禮走後門的話,一個學期下來就廢了,本來我想將給我爸買的運動鞋給洪宸,讓她送給宋人屠,也好少受點苦,誰知道她這麼犟,就是不送,這下好,倒了大黴!”
“宋長青還有收禮的事?”林染一臉不信地看向沙隱金,在場衆人紛紛點頭,林染雙目如炬,滿臉寫着憤怒,低聲說了句:“我出去一下。”隨即匆匆出了病房。
沙隱金嘆道:“完嘍!宋老師的職業生涯怕是要結束嘍!”
“真的假的?”江遇侯倒是滿臉期待,沙隱金道:“那還用說?收禮、走後門、體罰學生,哪一條不是死罪?何況洪宸還是林老師的愛徒,這次誰也救不了他。你們在這照顧好洪宸,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