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好了出院手續,顧憂和賀朋鋼扶着顧連喜往外走,一個來月沒怎麼下牀,顧連喜覺得腳都好像不是自個的了。
“哥,你這躺的時間太長了,回家了還得慢慢恢復,等你身上差不多好了,你要願意回村裡,我就送你回去。”顧憂說到。
她也有點想通了,人和人不一樣,有的人天生就喜歡拼搏,而有的人就受不了拼搏辛勞。
像顧連喜這樣的人可能就屬於後一種,他更喜歡田間地頭那種沒有壓力的生活,只要能吃得飽飯,他也沒什麼多餘的夢想。
可這一次顧憂說到讓他回去時他卻停住了腳步,“我……不回去!”
顧憂看了眼顧連喜沒再說話,跟賀朋鋼兩個人默默的扶着他走。
就這樣,顧憂拿着行李,賀朋鋼扶着顧連喜走一段背一段,算是把人弄回了家。
知道顧連喜出院了,當晚劉月下了班就跟賀朋鋼一塊回到四合院,三位老人也有日子沒看到劉月了,
顧淑萍忙把劉月拉進了屋,讓賀家貴趕緊去再買兩個好菜說啥也要給劉月做頓好飯吃。
“嬸,我在朋鋼的廠子裡伙食挺不錯的,你跟叔就別忙了。”劉月有些不好意思。
“不忙,不忙,都快是一家人了,還客氣啥,再說嬸看着你也高興,你看你也不常過來,嬸這不是想你嘛。”顧淑萍拉着劉月的手說。
劉月被顧淑萍拉着也不知道該說啥,正好顧憂進來就看到這一幕,趕緊拍了拍劉月說到,
“月姐,我哥這會挺清醒的,你看看去吧。”
劉月趕緊站起身來,跟着顧憂出了屋。兩人走到顧連喜的門口,顧憂拉住了劉月。
“月姐,我看你像是有什麼心事,如果有什麼心事,不妨跟我說說。”
劉月咬了咬嘴脣,嘆了口氣,“憂,前兩天我家來信了,問我啥時候跟連喜回去成親,這都十月中了,家裡人都盼着呢,你看你哥這樣,我這信該咋回啊!”
顧憂點點頭,“月姐我知道你爲難,今天早上我跟我哥也說出,他要是這個樣子,不如這婚事就這麼算了吧!”
兩人說的話,屋裡的顧連喜聽得真切,賀朋鋼一看顧連喜的臉色不好看,也轉身出了屋,
“憂,先帶月姐進去看看哥再說吧,看哥怎麼說。”
顧憂點點頭,跟劉月一塊進了屋,一進屋顧憂就看出來顧連喜的臉色不好看了,直接說到,
“哥,早上我跟你說的事你考慮了沒有,月姐家裡來信問你們的婚事了,要是結不成婚,你就趁早做個決定。”
說完顧憂一擡腿出了屋,賀朋鋼在外頭聽得真切,趕緊衝顧憂招了招手,
壓着聲音說到,“你咋能這麼說話呢,你這麼說不是戳哥的心窩子呢嘛。”
顧憂嘆了口氣,“那你說我能咋說,月姐過年二十八了,眼瞅就三十了,就跟他這麼耗着?那耗到最後呢?”
賀朋鋼見顧憂聲音這麼大趕緊伸手要捂顧憂的嘴,對面的陳天奇卻走了出來,
“我覺得憂這丫頭說的對,做個男人就得頂天立地,最起碼對自己做過的事負責有擔當,這女人嫁給男人圖啥?就圖個互相支撐,要是擡不起,我看也就別耽誤別人了!”
陳天奇聲如洪鐘,擱院子外頭的人都能聽得着,賀朋鋼急的沒辦法,衝陳天奇一跺腳,“爸,你小聲點,大哥就這個性子,那能怎麼辦!”
“就這個性子就別耽誤別人,這不明擺着的!”陳天奇一扭臉去了堂屋。
屋裡的劉月和顧連喜聽得清清楚楚,顧連喜兩隻手都插進已經很長的頭髮裡,嗚咽的哭了起來,
這麼長的時間以來劉月真是看夠了顧連喜這種樣子,每每看到顧連喜這種樣子劉月都覺得自己也跟着沉浸在泥潭裡一樣,憋的喘不上氣來。
偏偏別人說什麼顧連喜根本就聽不進去。
“連喜,別人說什麼都不重要,我只想聽你一句話,你打算還這樣消沉下去多久?如果還有盼頭,我劉月可以等你。如果你想這樣消沉一輩子,那對不起,我劉月能等,我家裡等不了。”劉月說到。
顧連喜一愣,一顆眼淚在鼻尖上懸停,他知道,他埋在心裡的那個秘密如果再不說出來,他的病就好不了,病好不了,漸漸的他就會失去一切。他這一輩子也就算是毀了。
可是那個秘密說出來會怎麼樣?顧憂會怎麼看他?劉月又會怎麼看他?到時候是不是連顧憂這個唯一的妹妹也要失去了呢?
他不停的在心裡權衡着,他一輩子都這樣謹小慎微的活着,小的時候看李領鳳的臉色,看村裡人的臉色,長大了看身邊人的臉色。
生怕活的哪怕出格一點會招來別人的討厭,給別人添了麻煩,他這樣是怕失去,怕失去身邊的人,失去原本擁有的就不多的一切。
而如今這個病把他逼到了一個絕境,說與不說出心裡埋了十多年的那個秘密他都面臨着失去。
這是顧連喜從來沒有經歷過的絕境,他似乎已經看到他一無所有的站在街頭,承受着所有人的唾棄與譏諷,他似乎已經感覺到,身上飄來的寒意。
“啊……”顧連喜大叫了一聲,終是昏了過去。
院子裡的賀朋鋼和顧憂聽到喊聲衝進屋去,顧憂趕緊給顧連喜檢查了一下,原本已經褪去的黑細線,又像蛛網一樣的遍佈全身,脖子上那個疙瘩又淌出黑水來,病情惡化了!
“怎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朋鋼快準備撥毒的東西過來!”顧憂也慌了,心裡更是自責她不應該這樣逼哥哥的。
他從小在李領鳳的暴虐下本就懦弱,可能他心裡那個秘密是他不能承受之重。
顧憂眼中含着眼淚,真恨不能抽自己兩個耳光,這段時間她真是太累了,看着病人一個一個的好起來,偏偏就是顧連喜這樣封閉着自己,她心裡太急了。
可是心急之下的這劑猛藥,不但沒起到好效果,卻成了壓垮顧連喜的最後一根稻草。
“憂,你哥他……”劉月也慌的不知道怎麼辦。
顧憂紅着眼眶回頭看了眼劉月,“月姐,你要是願意等我哥,到明年,我們找到藥,也能治得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