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酒樓,高芸芸早已與一衆朋友事先打好招呼,要灌醉葉清歌。酒菜上來,一衆人都紛紛向葉清歌敬酒,誰知葉清歌酒到杯乾,一連喝下八杯,竟是面色不改。衆人觀他毫無懼意,又敬一輪,葉清歌依然談笑自若。高芸芸膛目結舌,想不到葉清歌居然如此海量,她心中賭氣,提起桌上酒壺道:“咱們要喝就得用壺。”衆人見高芸芸如此豪邁,皆齊聲叫好,都拿起酒壺痛飲。
桌上之人,都是江湖豪傑,酒量過人,這一喝可說是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一直到子夜時分,終於有第一個人支持不住醉趴在桌上。這人正是這場酒席的始作俑者,荊香郡主高芸芸。
“郡主......呃......郡主......”酒席上其中名叫張鐵的一黑臉漢子推了推高芸芸道。
“哈哈......郡主還是老樣子總是最先醉的那個。”另一打扮像個男人模樣的中年婦人笑道
“葉兄弟,你快些送郡主回去吧。”乘風鏢局的女當家還算比較清醒道。
“恩,好......我們乾了這一杯。”葉清歌也有三分醉意。
衆人喝完杯中殘酒,各自紛紛道別而去。葉清歌揹着醉得人事不清的高芸芸,只覺好笑“哼,你這個賊丫頭,想把本少爺灌醉?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吧?”
葉清歌揹着高芸芸向郡主府走了一陣,突然聽到高芸芸在而後嘟嚷:“混小子,看本郡主不把你衣服扒了丟在大街上。”葉清歌口中笑笑不予理會,行出十幾步後,又聽見高芸芸在身後吐着酒氣道:“父王......我們去看星星......星星。”葉清歌心道:“還父王,真是個小丫頭。”葉清歌背上高芸芸帶着滿嘴酒氣不停地在他背後唸叨,她此時好像醒了,推攘着葉清歌的後背大呼道:“放我下來......我要看星星......放我下來。”葉清歌心想,她這樣大呼小叫讓其他人看見,被當成採花大盜那就麻煩了。只好蹲下身,放高芸芸下來。
高芸芸一下地便吵着要看星星,葉清歌無奈站在一旁道:“看吧,看吧,看個夠好了。”
誰知一轉眼高芸芸一個騰躍,飛到了沿街的屋頂上面,口中向葉清歌喚道:“上來,上面的大些。”葉清歌罵道道:“你孃的,醉了還能飛這麼高?”他心中擔心高芸芸爬這麼高要是摔了下來,落得個殘疾,南平王非扒了我的皮不可,還是乘她喝醉快快逃出城去吧。
他剛擡步要走,又想到她一柔弱女子,深夜醉酒,我這樣不管不顧一走了之,太過不仁不義。暗罵自己一聲婦人之仁,然後找到一處可攀爬之處,躡手躡腳的爬上高芸芸所在的屋頂。
醉得不輕的高芸芸坐在屋脊上衝葉清歌招收示意道:“坐啊。”葉清歌壓下心中火氣,走到高芸芸身邊坐下道:“賊......郡主我們還是回去吧。”誰知高芸芸毫不理會,雙手挽住葉清歌的右臂,像小貓一樣趴在他懷裡嚶嚶的笑道:“父王,你又帶芸兒來看星星啦......芸兒好開心。”葉清歌哭笑不得,原來這賊丫頭把自己當成了她的父王。
高芸芸口中嗚咽道:“父王,你知道嗎?你去世過後,再也沒有人陪芸兒看星星啦,芸兒好想你。”葉清歌心道:”想不到高高在上的郡主,也有不開心的事。”
高芸芸此時不斷自言自語,口中的酒味夾扎着女兒家的香氣,令葉清歌渾身有些酥軟。漸漸的葉清歌酒意也開始有些上涌;他本來心中也有許多痛楚,只是生性豁達不去多想,然而此時高芸芸的話也讓他勾起心事。
葉清歌看了一陣夜空中的銀漢繁星對高芸芸安慰道:“人長大了,總是會失去很多,我不是也一樣,再也找不回陪我看星星的那個人了嗎。”
“混小子,你父王也死了嗎?”高芸芸水盈盈一雙大眼好奇的望着葉清歌問道。葉清歌此時搞不清楚高芸芸爲何又認得自己了,他搖頭苦笑道:“我爹爹沒死,陪我看星星的是另外一個人,可惜以後她只會陪別人看了......”高芸芸想了片刻,眨了眨淚眼道:“那以後我陪你看星星吧。”葉清歌聽到高芸芸突然冒出的這句話來有些意外,他轉過頭凝視了一陣她那雙嬌媚的俏臉,點頭笑道:“好啊。”兩人齊齊一笑,不再言語,都擡頭看着滿天的繁星,享受着這寧靜的夜晚所帶給他們的一絲溫暖。不知過了多久,二人都感到倦意襲來,漸漸的竟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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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江陵城街市上隨着賣早點的商人和蔬菜販子們的吆喝,早早的便已經開始喧囂起來。沒有人會想到這空見慣的吵鬧會將一對睡在屋頂上的少男少女吵醒。首先醒來的是趴在葉清歌身上的高芸芸,緊接着一陣少女的尖叫聲在街市上突然傳開。
“淫賊,我怎麼會睡在你身上?你對我做了什麼?”啪!清脆響亮的一記耳光將葉清歌打得“精神抖擻”。“賊丫頭,是你昨天吵着要看星星的好嗎?”葉清歌捂着火辣辣的左臉吼道。啪,高芸芸又是朝葉清歌的右臉扇出一記耳光。“誰叫你看星星啦。”“你......”葉清歌大怒而起正想還以顏色,突然停下擡起的右手,滿臉尷尬的愣在那裡。高芸芸看出葉清歌似是有些不對,連忙檢查自己身上的衣裳,沒有發現哪裡不妙,直到她也站起身來才發現,原來屋下街市上的人聽到屋上的對話,早已圍成幾圈,正在看他們的“好戲”。
高芸芸羞得滿臉緋紅,提起一腳將葉清歌踹飛,然後連忙施展輕功一溜煙便無影無蹤。葉清歌爬起身來,心中暗罵高芸芸幾遍,這才無比尷尬的從屋頂爬了下去。旁邊圍觀的人,先是看高芸芸施展輕功婉如仙子般離去,原以爲這男的輕功肯定更加出衆,沒想居然是用爬的,躡手躡腳的樣子又引來大街上人的一片鬨笑。
爬下屋頂,葉清歌灰頭土臉的匆匆逃離人羣,心理又暗暗的把高芸芸罵了十七八道。但他生性疏狂,又是男子,也沒有把這等事兒放在心裡。想到,反而因此得了自由心中竟不甚歡喜。他心情大好,胃口便跟着好了起來,突覺有些餓了。他捧腹四顧,見一熱騰騰的包子鋪就在不遠,上去欲購,這纔想起自己的錢財早已被高芸芸那賊丫頭偷得一乾二淨。他捧腹暗罵,心想:“自己現在身無分文又能去哪兒?還不如死皮賴臉回到郡主府趁頓飯吃。”但他轉念又想:“我葉清歌一介男兒,寧願餓死,也不再會受那賊丫頭的惡氣。”
就當葉清歌飢餓難耐,心念數轉之時,迎面走來幾個身穿軍服的壯漢,來人大步流星,片刻便來到他面前。其中一領頭軍士衝葉清歌道:“可是葉伴讀?”葉清歌一怔道:“正是......”那軍士道:“國主殿下命我來傳你過去,跟我走吧。”葉清歌心道不妙,定是那賊丫頭去他王兄那裡告狀,要抓我回去治罪,不過這也太快了點吧。但他一介柔弱書生哪敢有反抗,暗想:“我葉清歌行得正坐得直,到了他王兄那裡......我再據理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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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歌隨禁軍到了王宮,門外候了片刻,便被傳喚進殿。他匆匆上前行完禮,擡頭一看,十王和高芸芸都在,讓他意外的是和他一路歷經危險的趙姓男子在大殿之中。他內穿一身烏金鎖甲,外披雪白蟒袍,腰間掛一鬆紋長劍,真真英武不凡,威風稟然。葉清歌喜出望外喊了一聲:“趙大哥,你怎麼來了。”趙姓男子頷首笑道:“葉兄弟,可還安好?”葉清歌笑道:“還算湊合。”
這時金坐上的南平王高保融笑道:“原來,葉指揮使乃是後周的驃騎校尉,真是英雄出少年。”高芸芸忍不住發出一聲譏笑道:“這混小子手無縛雞之力,我可沒見過這麼沒用的英雄。”十王施以眼色,高芸芸才停住笑聲。葉清歌暈頭轉鬧,如丈二和尚向趙姓男子問道:“這究竟是何事?怎麼說我是什麼驃騎校尉”趙姓男子在葉清歌耳邊低聲道:“你先不要說話,此事後面再向你解釋。”又轉向高保融笑道:“南平王殿下,我主的書函想必,殿下也看到了,這純屬一場誤會,還請你放了葉校尉,讓末將帶他回去覆命。”高芸芸在一旁向十王高保勖急道:“放了他,那可不行,我還沒找他算賬呢!”高保勖敲她一記腦門道:“軍國大事,你別任性。”“哼......”高芸芸悶悶不悅。
金坐上的高保融頷首笑道:“既然一場誤會,敝國自然不敢多留葉校尉。”趙姓男子笑道:“那就多謝,殿下隆恩了。”這時十王高保勖笑道:“趙將軍大駕光臨,我國蓬蓽生輝,我已差人設下酒宴,還請趙將軍多喝幾杯。”趙姓男子抱拳一禮道:“軍務纏身,某將不敢久留,請殿下和十王見諒。”南平王微一嘆息道:“如此,不敢多留將軍了。”趙姓男子又俯身告辭,再次得到高保融的準允後,抓着葉清歌的左臂,便往殿外離去。
走出殿外幾步,後面高芸芸匆匆追上,喚了聲:“混小子。”葉清歌回到一瞧是她,離別之時心中不免泛起一絲不捨,雖說郡主刁蠻任性,但幾日相處下來終有情誼。高芸芸臉頰泛紅,澀聲道:“你還記得你昨日說過的話嗎?”原來高芸芸早已經記起昨夜醉後的事情,只是心中害羞,不願承認,卻不想離別匆匆,這才脫口而問。葉清歌嘴角上揚凝視着高芸芸的身影道:“好啊......”高芸芸瑩瑩一笑眼眶微潤,轉身奔回殿內。
“少年兒女初離別,引思愁何時方歇。縱杜康人生苦多,卻不如把酒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