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堯還是一如既往的繁華, 放眼望去,雖然不及 摩肩擦踵,舉步維艱。但也是熙熙攘攘, 熱鬧非凡。
一路上, 聽到很多風言碎語。原本望族顯貴今日倒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兩任丞相, 卻終逃不過抄家沒落。
雲蘇末跟着葉沐白直奔櫻府, 昔日的丞相府, 現如今,大門緊封,連府牌都已經被摘去。雲蘇末心裡一陣心酸, 身子癱軟,靠在葉沐白身上。
“末兒, 不要哭。我們先回去。”
葉沐白攬着她, 上了馬車。
“位高權重的丞相, 卻落得這般下場。。。”
“丞相又怎樣?連寧王都自縊了。”
“聽說很悽楚呢,連小女兒都流放了。”
“還是咱小老百姓好, 沒有大富大貴,至少能安生過日子。”
。。。。。。
櫻灝軒死了,
櫻灝軒食言了,
櫻灝軒徹底離開她了。
回到私宅,這個宅子, 陌辰天, 洛卿, 櫻希琰。初晴, 百里。很多人都曾到來過, 獨獨櫻灝軒,始終不曾知道, 她還有這樣的一處私宅。
宿辰天爽朗的笑,
洛卿彆扭的暴躁發脾氣模樣,
櫻希琰淺淺的微笑。
初晴和百里的寶寶也在這裡出生。
這裡,有過很多的歡聲笑語,那麼那麼多的美好記憶。
她總是抱怨自己太晚認識櫻灝軒,錯過了他的童年少年。而事實上,大婚後,她所謂的美好記憶裡,不曾包含櫻灝軒。
屋子安靜的就差能聽到微微的呼吸和心跳聲。
百里和初晴不知蹤跡,宿辰天和洛卿告別了。
而櫻希琰。
“小白。小白。。。。。。”
聽到雲蘇末焦急的呼喚,葉沐白迅速的回到屋裡,其實他一直靠在門外,靜靜的,不曾離開一步。
“末兒,怎麼了?”
“希琰,希琰被流放了是不是?我們先去找希琰吧。”
她一直想着櫻灝軒,卻忘記了櫻希琰。
流放,希琰受得了那樣的苦嗎?
“末兒,不要擔心。櫻灝軒之前都部署好了,有尉遲樊,希琰她不會有事的。”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雲蘇末重複叨唸着這句。
“小白,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看到雲蘇末一副昏天暗地,失神的模樣。葉沐白抑悶的換了換呼吸,依舊柔聲道:“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去買點吃的回來。”
葉沐白說完,跨出門,卻沒有離開,只是狼狽而又無力的靠在門外牆壁上。
看到葉沐白離去,雲蘇末淚水止不住蔓延,靠在桌案上,沉默着不出聲。
一裡一外,
一堵牆的距離,
卻彷彿隔着兩個世界。
以後的日子,
再也沒有櫻灝軒;
再也沒有人牽着她的手陪她慢慢走;
再也沒有人能像櫻灝軒那樣對她溫柔的笑。
那個儒雅而又眉目俊秀,一直微笑注視着她的櫻灝軒。這一次,徹底離開她的世界,再也,再也不會出現了。
雲蘇末伏在桌上,哭泣出聲。
總以爲,一切都有櫻灝軒支撐着,
總以爲幸福是會朝朝暮暮,長長久久的。
總以爲她可以和櫻灝軒執手相伴,幸福到老。
原來,她是那麼那麼濃烈的深愛着櫻灝軒。
原來,幸福竟是如此虛無又脆弱的東西。
滿腦子都是櫻灝軒的身影,櫻灝軒的笑。向中了魔咒般的,無法自拔。
雲蘇末看到屋前的桃花早已落敗。想起櫻灝軒曾答應過她,要帶她一起去桃園,一起煮茶撫琴。
桃花開,桃花敗落。
穿過寒冬到達初夏。離灝涵軒咫尺之遙的桃園,他們竟然不曾一起去看過桃花。
櫻灝軒明明答應過她的。
當初,那個溫柔微笑着的櫻灝軒,明明允諾過的。
從初遇時,那個明媚微笑的眼眸,到離別時,那個沉沉而又溫暖的擁抱。
她一直都覺得,此生能夠遇見櫻灝軒,就已經是很不可思議的一件事了。
原來,爲了這個遇見,她已經花光了所有的運氣了嗎?
所以,她的幸福纔是這般短暫嗎?
可是所有的所有,都已經烙印到她心的最裡面,駐根發芽,再也磨滅不掉。
雲蘇末打開酒櫃,如果喝醉了,是不是就不那麼清醒,就不那麼難受了。如果喝醉了,入夢了,是不是也就可以再一次見到櫻灝軒了。
傷心酒,相思淚。
一杯杯飲,一滴滴淚。
喝了那麼多杯,爲什麼還是那麼清醒。
她想起她曾答應送個錦帕給灝軒,只是寄情之意的錦帕到現在都還沒繡好,她總是安靜的待在櫻灝軒身後,安心的享受他的付出,他的照顧。自私的不曾付出半分。
“末兒,你是在謀殺親夫。那你以後可得孤單一人了。不怕嗎?”
當初她和櫻灝軒玩鬧時,櫻灝軒還玩笑般的說過,她還傻傻不領情的回道:“怕什麼,那正好找個比你更好的。”
爲什麼當初在一起的時候,她卻不能他的心意。
櫻灝軒把一切都安排好,卻獨自一個人面對所有一切。
可她呢,她爲櫻灝軒做過什麼?什麼都沒有做過,只會添亂,只會惹麻煩。
記憶裡,還有什麼?
雲蘇末把他們的相逢一遍遍回憶。
冬天,上堯漫天飛雪的時候,她囔囔要去看雪。櫻灝軒只好放下公務,帶着她到院裡,陪她一起滾雪球玩。灝軒一面說笑她,那麼大人了,還是這麼愛玩。但還是俯下身陪她一起弄。
雪球越滾越大,她在一邊歡心的拍手雀躍。帶着厚重暖手套子的她,只看到逐漸成型的雪球,卻始終沒有觀察到櫻灝軒冰凍的手。也沒有注意到,在她入睡後,櫻灝軒悄悄起身,熬夜忙碌公務。
最後他們一起堆了兩個大雪人,一個小雪人。
幸福的一家三口。
天氣變的越來越暖,雪人化成水滴,在陽光下消失不見。
她的幸福,也是。
她和櫻灝軒原來只有那樣一個冬天,那個僅有的冬天,卻成了遠去的塵封的記憶。再也再也到不了的過去。
如果,時光能倒流,能再次回到那個冬天。她一定安心的陪在櫻灝軒的身邊,靜靜的,悄悄的。不鬧也不纏着他。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就好。
那個冬天,她也曾纏着櫻灝軒一起看景。所有的記憶歸集起來,爲什麼那時候的她,想到的總是玩鬧呢。
玩到晚上,回府時,路過街道。她看到一對老夫妻,在小攤上笑着一起吃着麪條。便死拉着櫻灝軒一起入座。那樣儒雅出塵的櫻灝軒,陪着她在微末巷角,一起點了小餛飩。現在她才明白,貴族公子,願意放下身段,只因爲她的要求。
最後,她還任性的要步行回府,最後走不動了,還是櫻灝軒揹着她一路回了灝涵軒。
“末兒,可還真是沉呢。”
“不管不管,我就要灝軒背。”
“好,誰讓我一個不小心,娶了你爲妻呢。”
何德何能,她竟能嫁給櫻灝軒爲妻呢。
雲蘇末有些意識模糊的倒在桌上。酒杯傾倒,滑落到地上。清脆的聲響。
葉沐白衝進屋裡,嘆了口氣。他還以爲。。。
抱起雲蘇末,小心的把雲蘇末放在牀上,蓋好被錦,準備離開。
雲蘇末卻一把拉住他,“我們明明在月老祠許過願的。明明許過諾言的,你明明說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要與我偕老終身的。怎麼可以拋下我一個人,你怎麼可以。”雲蘇末用力的拉扯質問道。
葉沐白一個沒有站穩,跌落在另一側的錦被上。
手撫上他的眉,他的眼眼,他的鼻,最後,覆上那柔軟的薄脣。
她記得所有的細節,卻怎麼也拼湊不出那張她思念想見到的臉。
早上醒來的時候,枕着一個人的手臂,依偎靠在溫暖的胸膛,依稀還能感覺到有節奏的心跳聲。
雲蘇末仰起頭擡眼望去,看見的卻是葉沐白。
她就這樣枕着沐白的手臂睡了一夜,以前也曾是這般靠着櫻灝軒,直到有一次發現早上櫻灝軒擺弄着僵硬的手臂。
葉沐白的手臂怕也是僵硬麻痹了吧。
突然很難過,雲蘇末不敢動彈,就怕驚醒葉沐白。
遇見那般美好而又優秀的櫻灝軒,她的世界早已經佔滿了櫻灝軒的一切,再也裝不下,也容不了任何人。
看到睡熟葉沐白,雲蘇末心裡一陣心酸。仔細的看到眼前英俊的葉沐白的側臉。他也不曾差過櫻灝軒半分,只是,此生她和小白是沒有可能了。
她想要的幸福和溫暖,也只有櫻灝軒能給予,即使他已經不在。
雖然此刻她靠着的是葉沐白的懷抱,她所能想到的,也只是櫻灝軒。
同樣溫暖的胸膛,還好,那樣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末兒。末兒。”
聽到熟悉的聲響,雲蘇末心裡一驚,想推開葉沐白。而來人已經進了屋,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