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 陸府裡卻不平靜。
陸夫人臉色陰沉地坐在堂上,周圍只有幾個心腹丫鬟,薄荷站在門口, 把被臨時叫回來的陸世南領了進來。
陸世南一看堂下兩個衣衫不整的人, 面色也是瞬間變得鐵青, “這是怎麼回事?”
“你看看你的好夫人做出了什麼好事, ”陸夫人冷笑一聲說道, “跟家裡的大夫勾搭成奸,好歹也是王府出身……”
“是真的嗎?”陸世南沒理他母親的話,蹲在邱玉蘿面前, 語氣冷靜地問她。
東窗事發之後邱玉蘿才突然之間意識到自己犯了多麼大的過錯,之前一直都被小情人之間的甜蜜衝昏了頭腦, 現在事情敗露, 她可以說是置自己的後半生和王府名譽不顧了。這麼個窮醫師哪裡值得她拿下半輩子的衣食無憂榮華富貴來換?
“不是……”邱玉蘿心中惶恐不安, 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你信我, 不是……真的不是……”
“那你說說你們倆大半夜在一個屋子裡幹什麼?可別告訴我這麼晚了你還要人幫你看病!”陸夫人一點好臉色都沒給她,立刻追問道。
“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邱玉蘿不顧形象地號泣起來,看起來有些瘋癲了。
陸世南踢了旁邊跪着的薛陽一腳,“混賬東西!”
薛陽悶聲受了,卻又從容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不急不緩地穿好自己身上的衣服, “陸少爺氣出夠了?要是沒出夠我還可以陪您打一打。”
“你!”
薛陽撣了撣身上的灰塵, “不過我還是有一句話要說清楚的, 在下不過是在貴府小住了一陣子, 雖然長期給府裡諸位看病,但是從來不曾是貴府的下人, 此次的事情,也是貴夫人主動……”
話還沒說完,陸世南揚手一個拳頭就衝着薛陽的面門上砸了過去,這一拳的力氣不容小覷,薛陽卻輕鬆地閃躲了一下,看陸世南的眼神還帶着挑釁。
“我說陪您打,您還真打啊?”薛陽一面用言語刺激他,一面閃躲着不斷朝他襲來的招數,退出了門外。
陸世南追將上去,然而兩個人在院子裡過了不到兩招,薛陽就瞬間從旁邊的假山上借力飛上屋頂,幾個翻騰之間就消失了蹤影。
陸夫人爲了不聲張,連下人也沒叫過來幾個,陸世南一時找不到幫手,竟然就這樣讓他逃走了。
邱玉蘿癱坐在原地,徹底愣住了。這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滿口甜言蜜語的小大夫薛陽,他臉上的那種神情她從來都沒見過。
陸世南站在院子裡兀自憤恨,一腳將旁邊的花木踢斷了,這時又聽得屋裡傳來驚呼聲,他趕忙跑回去,只見他母親倒在地上面色煞白,呼吸困難,顯然是咳疾突然犯了……
第二天一清早,一夜沒睡的邱玉蘿面上浮腫着,穿了一身素衣悄悄從陸府後門出去了,身後跟着薄荷,手裡拿着的是替她收拾的衣物。
陸世南思前想後,還是覺得這件事情不能就這樣捅出去,於是讓邱玉蘿連夜收拾東西回雲王府孃家去,省得在他們面前礙眼,萬一把他母親氣得病重,他就更加不能原諒她了。
於是暫且讓她回去思過,等什麼時候改好了,再考慮是否讓她回來。
然而這個消息也是紙包不住火,也不知道是哪個丫鬟嘴碎,一傳十十傳百,過了兩天城裡風言風語就起來了,陸世南走出去聽見有人在他背後指指點點,一連好幾天沒有出門。
然而邱玉蘿待在雲王府也沒有好到哪裡去,老夫人和大姐一問原因,才知道她做了這麼不知廉恥的事情,也沒臉求這邊親家原諒,乾脆讓邱玉蘿待在王府混日子,別出去丟人了。
蘇府裡,茯苓歡歡喜喜地從外面進來,手裡挎着一個小籃子,看來是出去買東西了。
邱意看見她高興得很,問:“這是有什麼喜事?”
“你猜,”茯苓笑着回答,放下籃子拿出買的東西來,又憋不住道,“還是我告訴你吧。”
於是便把從外面聽說的邱玉蘿的事情如此這般地全都告訴了邱意。邱意聽完,反倒很是冷靜地問:“這件事情,你在裡面插手了多少?”
茯苓坐下來,“也沒有……我就是給陸夫人寄了一封匿名的信,還對她吹了點耳旁風,讓薄荷故意暴露了點端倪給她看……”
“還有呢?”
“真沒有多少,”茯苓看着邱意,擔心她是不是在生氣,“要不是她自己心裡有鬼,也不會被我抓住把柄,我只不過是給大家看看她的本性,再說了,她當初那麼陷害您,我只不過是以牙還牙……”
茯苓越說聲音越小,然後看了看邱意的臉色,“我錯了……”
邱意一下子笑出來,問:“你錯哪裡了?”
“誒?”
“我可沒說你做錯了啊,”邱意道,“我也不是菩薩心腸觀世音在世,憑什麼她當初那麼害我我就得忍着?我不僅沒生氣,還要說你做得好。”
茯苓笑起來,“那您還裝作生氣的樣子!嚇死我了……”
蘇昂從樹林子裡鑽出來,手裡還抓着一把剛採的草藥。
從陸府脫身出來薛陽坐在樹枝子上,看見他出來了便吹了一聲口哨,看見蘇昂擡頭了,便道:“事情辦成了,我要的東西呢?”
蘇昂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瓷瓶,“裡面有三粒藥,一粒今日服,過三天吃第二粒,過七天吃最後一粒,必然痊癒。”
薛陽穩穩接住了,看着手心裡的藥瓶,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柔和起來。
蘇昂道:“誰能想到淮北有名的採花大盜薛陽,居然會被一個女子牽制住下半生,不惜用這種方式爲她取藥呢。”
薛陽笑了笑,像是接受了他的調侃,“那誰又能想到,大名鼎鼎的蘇昂,也會想出這種招數來。”
蘇昂不再接他的話,走上大路離去了。
薛陽看着他的背影,心裡其實還有一個疑問。一般的女子即便是對自己的丈夫再怎麼失望,也不會像邱玉蘿那樣,到後來她整個人都好像魔怔了一般,他說些什麼她都相信,真正是將倫理道德拋到了腦後,近似癲狂了。
“什麼藥?”茯苓把手裡繡的帕子一扔,驚訝地問道。
邱意低頭一笑,眼睛還是盯着手裡的針,“偶然從先生那裡知道的,那種花製成的香粉如果給人使用了,沒有什麼危及性命的壞處,就是會讓人對目前癡迷的東西更加沉醉一些,我就趁着上次過節的時候交給薄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