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衝到半空,又緩緩地下落。落腳的地方,恰好是壑溝前。
他們正站在刺人族的領域內,壑溝的對面,是蚤人族生活的沼澤地。
壑溝內,植母蠕動着身軀,表面上覆蓋着薄薄的冰層。其中一塊地方冰層破裂,粗大的毛孔正在緩緩合上。
風照原看着植母,生出一種夢幻般的奇異感覺:“原來剛纔我們是從它的毛孔內出來的。”
法妝卿點點頭:“它的確遵守諾言,還把我們送出了沼澤地。”
風照原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反倒是我們,又攻擊它的腦域,又索要木礦靈,所作所爲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你不是說過,不要用人類的思維揣度植母嘛。”
法妝卿平靜地道:“植母根本不會在乎這些,你何必耿耿於懷。何況,我們這麼做也是逼不得已。”
風照原笑了笑:“看不出你還挺會安慰人。”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你不要自以爲是。”
法妝卿冷冷地看了風照原一眼,不屑地道。後者衝她做了個鬼臉,不知不覺,經過了植母體內的出生入死後,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了不少。
“接下來,我們該做什麼?”
法妝卿問道,風照原想了想,道:“去看看那些刺人吧,這幾天沒見它們,也不知道蜃人來過了沒有。能量通道的銀河始終是我們離開赤陰界的希望,必須要盯緊蜃人。”
商議過後,兩人前往刺人族的居住地。白天這裡依然十分荒涼,看不見任何生物,遠遠地望去,銀色河流靜靜地流動,刺人族的蘑菇屋顯然還隱沒在地底。
兩人坐在銀河邊,默默地沉思。風照原想起植母就深藏在自己的腳下,心中泛起一種微妙的感覺。這個龐大的超級生物,這個時候,又在做什麼呢?
“你說,像植母那樣地生活,是否算是一種永恆呢?”
風照原若有所思地問道,法妝卿思索了一陣,茫然地道:“我也不知道,植母自給自足,代表了一種孤獨的生命存在方式。”
風照原眨眨眼:“它和你倒是有些相似呢?”
法妝卿搖搖頭:“說來可笑,你我一直都在尋找永恆,但它究竟是什麼,是否代表了虛空,代表了天道成仙,我們自己也無法確定。”
“我們在追求未知的東西。”
風照原緩緩地道:“也許正因爲如此,才吸引我們不斷追尋吧。在這條道路上,你,我,包括植母,甚至那些神、仙,恐怕都在追尋,只是彼此選擇的方式不同。究竟誰纔是正確的,只有到最後才能知道。也許永遠都無法知道。”
法妝卿微微一笑:“看不出你年紀輕輕,想法倒是很有見地。嗯,跟你談話,有時十分愉快。”
風照原哈哈大笑:“在你這個老妖婆面前,我可不敢自以爲是。”
法妝卿狠狠瞪了他一眼,想起在羅馬劇院,兩人針鋒相對時,風照原戲謔叫她老妖婆的情景,一時覺得惘若隔世。
誰能想到,這對當初不共戴天的死敵,現在竟然會在一個異域裡和平共處,有說有笑。
世事真是難以預料。
時間無聲流逝,頭頂上空的九個太陽開始一個接一個落下,法妝卿忽然叫了一聲:“糟了,我們的食物!”
兩人面面相覷,這纔想起,離開那片沼澤地,在這裡是無法找到適合他們的食物的。在植母體內打鬥了一場,直到此刻,兩人才覺得飢腸轆轆。
風照原道:“現在我們來往沼澤地,植母應該不會再阻止了。”
法妝卿點點頭,不過兩人剛剛從沼澤脫困,一時之間,心有餘悸,都不想嘗試立刻返回沼澤。萬一植母到時六親不認,或者出於本能反應,用魔塘的力量阻止兩人離開,那就等於自陷絕境了。
風照原忽然靈機一動:“那些老鼠!”
“老鼠?”
“還記得我們剛到赤陰界,在巖山上見到的那些老鼠嗎?它們個個油光水滑,體形碩大,吃起來說不定味道不錯呢。”
風照原興致勃勃地道,法妝卿卻聽得幾乎要嘔吐,無論她如何異能強大,始終是個女人,聽到要吃老鼠,只覺得一陣陣噁心。
“否則我們就只能冒險返回沼澤地,捕獵塗鱷了。”
風照原笑嘻嘻地盯着法妝卿:“難道堂堂異能大宗師,連幾隻老鼠也害怕?”
法妝卿冷然道:“我沒有什麼好怕的。”
“那就一起去吧。”
風照原惡作劇般地道,不斷用語言擠兌她,法妝卿終於忍受不住,哼了一聲,身形躍起,雙掌剎那間將整個空間縮短,只跨了一步,就站在了深紅色的山脈上。
“讓我瞧瞧大宗師捕獵老鼠的手段吧。”
風照原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靈秀的一雙眼睛裡,滿是戲謔之色。
崢嶸的石壁上,一隻只肥壯的老鼠正從一個洞孔,快速穿行進入另一個洞孔,對兩人的到來,視若無睹。山脈的石壁上佈滿了這樣的洞孔,密密麻麻,少說也有成千上萬個。
幾十只老鼠突然竄到兩人跟前,齜牙咧嘴,尾巴上的光球不斷閃爍,似在警告他們不要侵犯老鼠的領地。
風照原道:“這麼多老鼠,就算在這裡住上幾十年,也吃不完啊。”
法妝卿冷哼一聲,探手伸出,四周立刻形成真空結界,籠罩住前方几十隻不知死活的老鼠,結界猛地向內擠壓,幾十只老鼠立刻炸開,血肉橫飛。
風照原搖搖頭:“哪有你這麼捕獵的,皮肉全部爛成一團,怎麼吃?”
“你能不能閉嘴?”
法妝卿不滿地道,要知道她在地球上養尊處優,所有的俗事都由火鴉服侍,哪裡用得着她親自動手?像這樣捕鼠充飢,簡直是個笑話。
法妝卿深吸了口氣,左掌在空中凌厲一劃,“嘶”的一聲,一道刀鋒般的氣浪應聲劈過,將一隻正在攀爬岩石的老鼠精確劈下,腦袋和身軀恰好分離,切口平滑,肥滾滾的軀體跌落在風照原腳跟前。
老鼠一死,光球般的尾巴立刻熄滅。
“不錯不錯。”
風照原稱讚道:“刀功精準,你可以改行去做廚師的,連菜刀也省了。”
法妝卿又好氣又好笑,狠狠白了他一眼。這一眼豔光四射,既嗔怒,卻又有種說不出的風情撩人,彷彿從冰山內折射出來的絢麗極光。
風照原呆了呆,平時所見的法妝卿,似乎永遠只有一個冷漠的表情。這些天相處,才隱隱覺得,原來她也有不少動人的神態。
法妝卿手起鼠落,不一會兒,地上堆滿了近百隻老鼠,其餘的老鼠嚇得紛紛鑽入石洞,再也不敢出來。
風照原挑了幾十只死老鼠,洋洋自得地原路返回,直到他離開,法妝卿才噁心地吐出一口胃裡的酸水,以驚人的高速,逃離巖山。
夜晚已經降臨,四周閃閃爍爍,無數個光點在黑暗中浮動。叢林在遠處閃閃發亮,煥發出彩虹般的斑斕色彩。風照原遙望叢林,想到這也是植母的一部分,不禁感慨造物的神奇。
刺人族的蘑菇屋紛紛鑽出地面,刺人們也緩慢地從裡面走出來,刺人刺人族族長一眼就看到了兩人,搖搖晃晃地走過來,滿臉欣喜:“啊,總算見到你們了,還以爲你們突然失蹤,或者已經離開赤陰界了呢。”
對這個刺人的真誠關切,風照原心中涌上一絲暖意。雖然雙方不屬於同一種種族,但善良的人性卻都存在。風照原友好地拍了拍它,指着地上的一堆死老鼠,盛情邀請:“要不要來點老鼠肉嚐嚐?”
刺人族長驚叫一聲,顫顫巍巍地退後,嚇得臉色劇變:“這個,光球鼠也能吃嗎?”
“原來它叫光球鼠,倒也名副其實。”
風照原抓起一隻光球鼠,剝開它斑斕滑軟的皮,笑道:“當然可以吃了,以前就聽說鼠肉的味道很不錯,不知道赤陰界的怎麼樣?”
刺人族長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我不吃這些有血有肉的東西。”
它回到蘑菇屋,捧出一大堆紅紅的果子:“我們只吃這些。”
周圍的刺人遠遠地看着他們,都在嚼着各種野果,風照原搖搖頭,這些刺人只吃野果,是標準的素食者,難怪秉性柔弱,被人欺負。相比起來,蚤人就要強悍多了。
刺人族長好奇地看着風照原剝除鼠皮,又將內臟肚腸掏空,又見他生火燒烤,嚇得又連連後退,盯着竄動的火焰,一幅又驚又怕的樣子。
風照原暗暗嘆息,想起蚤人勇敢吞火的事,不覺心中奇怪,同樣生活在赤陰界的兩種生物,爲什麼差別會那麼大呢?簡直就是兩個對立面。
烤肉的油脂滴在火焰上,滋滋作響。很快,一股誘人的香氣撲鼻而來,刺人族長聞到肉味,彷彿極爲難受,雙手捂住鼻子,露出怪異的表情。
風照原忍不住大笑起來,把烤好的鼠肉遞給法妝卿,後者微微蹙眉,盯着鼠肉看了一會,才狠狠咬了上去。
光鼠肉又滑又嫩,嚼起來軟綿綿的,味道有點像魚肉,略帶腥氣,但也算可口。法妝卿吃完一隻後,本來還覺得飢餓,可瞧見火上燒烤的光球鼠醜陋模樣,忍不住皺眉道:“我吃飽了。”
風照原風捲殘雲一般,連吃了三頭碩大的光球鼠,纔對刺人族長道:“前幾天,我們去沼澤地了。”
“你說什麼?”
刺人族長不能置信地大喊起來,引得周圍的刺人紛紛側目。
“我們進入了沼澤地,還見到了一種叫做蚤人的生物。它們和你們一樣,都是友好善良的種族。”
風照原解釋道:“你們不需要害怕,在沼澤地裡,根本就沒有什麼恐怖的怪獸。”
刺人族長滿臉驚恐之色:“不可能,祖先曾經告誡過我們,那裡住着可怕的怪獸,會毀滅我們全族的!”
風照原指指自己,又指指法妝卿:“你看,我們兩個不都進入沼澤,又安然無恙地出來了嗎?可見什麼怪獸之類的祖先遺訓,都只是謠傳罷了。如果有機會,建議你也進去看一看,親身體會一下,就知道我們沒有騙你了。”
他又笑了笑:“不過,進去後出來可就不容易了。你還不知道吧?沼澤地裡,也有植母的身軀。”
無論風照原說什麼,刺人族長只是一個勁地搖頭,沼澤地對它來說,就是恐怖噩夢,風照原再說得舌燦蓮花,它反正就是不信。
四周突然變得寂靜無聲,銀色的河流停止了流動,水面開始凝結,映出了刺人們驚惶失措的臉。
“蜃人來了!”
刺人族長驚叫道。
風照原和法妝卿對視一眼,前者立刻撲滅燒烤的火苗,法妝卿緩緩地道:“它們終於又來了。”
刺人們紛紛鑽入蘑菇屋,刺人族長跟兩人匆匆打了個招呼,也慌忙跑向蘑菇,不一會兒,蘑菇屋紛紛沉入地底,剛纔的熱鬧景象,轉眼變成了空曠荒涼。
風照原左手變化仙訣,施展隱身術,和法妝卿迅速消失在空氣中。透過隱身的暗能量空間,他們緊緊地觀察着能量通道。
鏡子般清澈的河面下,出現了一縷縷嫋嫋的煙氣,煙霧繚繞升騰,一張張蜃人的面孔出現在河流中。
“他們是來催逼木礦靈的。”
法妝卿淡淡地道:“我相信木礦靈並不僅僅是保護腦部的元素,否則神怎麼如此熱切地渴望得到?”
風照原欣然道:“你和我的看法一樣,雖然植母是木礦靈的孕育者,但可能連它也不一定知道木礦靈的全部功效。”
法妝卿點點頭,這正如某個星球盛產黃金,那裡的生物也許只是把它視作礦藏,但如果拿到地球上,立刻會成爲財富流通。
“所以你趁機要挾植母,問它索要木礦靈吧?果然是人老成精啊。不過用黑鳳凰魂魄吞噬它們,未免太殘忍了一些。”
風照原對法妝卿擠擠眼睛,後者冷哼一聲,並不理睬他的挑釁。
“臭小子,你的木礦靈全在脈輪裡,現在還不知道它們在幹什麼呢?”
千年白狐忽然叫道,風照原微微一呆,他無法操控體內的這隻脈輪,所以木礦靈被吸入脈輪的事,一點也不清楚。這時聽千年白狐說起,不覺心中奇怪,這些木礦靈本該進入大腦,爲什麼竟會被脈輪吸收呢?
“蜃人要出來了,你準備怎麼對付它們?”
法妝卿沉聲道,河面上升騰起絲絲縷縷的蒸汽,整條銀河彷彿煮沸的開水,凍結的水面急速流動,一個個蜃人從河底浮出,身上沾着的銀色水珠紛紛凝結,滾落河中。
“靜觀其變。”
風照原沉吟道:“這是我們離開赤陰界的機會,只要在蜃人返回銀河時,悄悄跟隨它們,藉助能量通道離開即可。”
蜃人們紛紛飄出河面,如同一個個深夜的幽靈,徑直向刺人族的居住地而去。
法妝卿冷冷地道:“你那些刺人朋友又要遭殃了。”
風照原面色黯然,沉默無語。
耳畔傳來蜃人首領的吼聲,幾百個蜃人的腦袋像西瓜一般,紛紛裂開,裡面伸出一根根透明的長管,鑽入地下。砂石泉涌而出,激濺上半空,一個個蘑菇屋被蜃人的長管纏住,從地底下硬拖出來。
“你們這些低賤的蠢貨,還不乖乖地滾出來!”
蜃人首領猖狂地叫道,蜃人們揮舞長管,迅猛無情地抽打着蘑菇屋。
一個個蘑菇屋滿地亂滾,刺人們戰戰兢兢地從蘑菇建築物內爬出,抱着腦袋,渾身抖做一團,把自己縮成刺蝟般的球體。
風照原長嘆一聲:“爲什麼,幾萬個刺人面對幾百個蜃人,竟然連反抗都不敢。”
法妝卿漠然道:“膽小懦弱是刺人的天性,你把刀架過去,它們只會乖乖地伸脖子。這樣的生物種族,遲早都會滅亡。就像植母所說的,是宇宙自然規律。”
蜃人首領目光毒蛇般地掃過刺人:“族長呢?”
刺人族長蹲在原地,抖抖嗦嗦地道:“我,我在,在這。”
“啪”的一聲,蜃人的長管鞭打過去,抽得刺人族長滿地滾動:“木礦靈呢?到底有沒有準備好?”
蜃人首領氣勢洶洶地道,刺人族長顫聲道:“還沒有,熱季還有將近一個月纔會來臨,現在實在找不到木礦靈啊。”
話音未落,幾十條蜃人的長管同時抽打在它身上,刺人族長連連慘叫,嘴裡兀自哀求:“能不能等到熱季,否則木礦靈是不會出來的。”
邊上有個蜃人低聲道:“看來逼也逼不出來,不如等到熱季再來吧。”
“你知道什麼?再拿不到木礦靈,閃魄會連我們也處死的。”
蜃人首領急躁地嚷道:“看來不給這些蠢貨一點厲害,它們是不會聽話的。你們還不動手,吸乾它們的腦漿!”
蜃人首領一聲令下,幾百個蜃人腦腔內的長管閃電般地射出,搭住了刺人們的腦袋。
“噗哧噗哧”,刺人的腦袋被強行裂開,花白色的腦漿源源不斷地流入吸管,四周的刺人發出一陣陣痛苦的哀鳴聲。很快,幾百個刺人的腦漿被吸食乾淨,倒在了地上。蜃人們並不罷手,長管調轉方向,瞄準新的目標,又伸了過去。
風照原看得滿腔怒火,目眥欲裂,再也忍受不住。法妝卿沉聲道:“你想做什麼?”
“當然是阻止這些獸行!”
風照原憤怒地吼道。
“你剛纔不是說要靜觀其變,不插手的嗎?”
法妝卿平靜地道:“我們的目的是尾隨蜃人離開這裡,其餘的和我們無關,你不要因爲一時的衝動,破壞了全盤計劃。”
說話間,幾百個刺人的屍體又躺倒在地上,蜃人繼續着無情的屠殺,白花花的腦漿流入透明的長管,景象之慘烈,令人髮指。
就連法妝卿,也發出一聲悠悠的嘆息。
“我有辦法了!”
風照原突然臉露喜色,大叫起來。
“什麼辦法?”
“把這些刺人移到沼澤地!”
風照原雙目放光:“刺人們一旦進去沼澤地,蜃人也不得不跟着進去,但它們一旦進入,就難以走出。就算我們不殺它們,植母也不會讓它們離開的。”
法妝卿神色一動:“這麼一來,就會把植母牽連進去,逼迫蜃人對付植母。最佳的結果,就是引得蜃人背後的神出手,與植母拼個你死我活。”
風照原微微一笑:“植母想要度善其身,我就偏偏不讓它如意。我想那些神一定也知道植母的存在,但對它有很深的忌憚,所以才通過蜃人來捕捉木礦靈。現在,我們就逼着它們對幹一場。”
法妝卿嘆了口氣:“說來說去,你其實還是爲了保護那些刺人。這麼做,實在有點冒險。”
“只要這條能量河流還在,我們就一定能夠離開!法妝卿,我對付蜃人,你負責把那些刺人移到沼澤地!”
風照原精神振奮,一面施展仙訣隱身,一面衝了出去,拳打腳踢,對準蜃人就是一頓痛毆。
這一次,他不再手下留情,紅黑色的光焰漩渦頻頻擊出,忽然正轉,忽而逆轉,猶如虎入羊羣,所向披靡。蜃人們紛紛炸開,一瞬間,幾十個蜃人煙消雲散。蜃人首領慌亂得連聲大叫:“蜃化,趕快蜃化!”
法妝卿雙手伸出,以異能力形成一個封閉的空間,圍住刺人,然後逐漸縮小整個空間,刺人們只覺得周圍一股強大的力量慢慢擠壓,逼得它們向中間收縮,互相緊緊地擠在一起。
蜃人們的腦袋紛紛合上,滾滾的煙霧從嘴裡噴出,四周景象模糊,猶如海市蜃樓,蜃人變得縹緲不定。
等到它們完全蜃化後,四周已經變得空空蕩蕩,幾萬個刺人消失得無影無蹤,法妝卿故意留下兩個刺人,風照原一手提着一個,向沼澤地飛奔而去。
“它們向那裡逃了!”
蜃人首領大叫道,它看不見風照原,只看見兩個刺人騰空飛掠,速度之快,和平時迥然不同。來不及思索,蜃人首領一聲令下,幾百個蜃人緊跟着兩個刺人,瘋狂追趕。
植母存身的壑溝近在眼前,穿過光彩繽紛的叢林,風照原縱身躍起,在兩個刺人恐懼的叫聲中,越過壑溝,進入了沼澤地。
法妝卿早就在那裡等候,幾萬個刺人被濃縮在一個封閉空間內,即使以法妝卿的異能力,瞬間遷移這麼多刺人,也是心衰力竭,胸口一陣急跳。
最要命的是,那些刺人見到沼澤地,個個歇斯底里地驚叫,不少嚇得當場昏倒。
“但願那些蜃人會跟上來!”
風照原沉聲道,蜃人們站在壑溝前,望着植母龐大的身軀,猶豫不決。過了一會,蜃人首領終於做了個手勢,蜃人們飄然飛起,越過了壑溝,直奔沼澤地而來。
“終於上鉤了,我們走!”
風照原微微一笑,兩人帶着幾萬個刺人,直入沼澤深處。
蜃人在後面紛紛追趕,風照原和法妝卿和它們始終保持了一段距離,既不能讓蜃人追上,又要時刻監視它們的動向。幸好現在是夜晚,沼澤地內一片漆黑,蜃人的行動遲緩了許多。因爲沼澤一直在流動,地勢環境隨時都在改變,風照原和法妝卿不敢掉以輕心,萬一弄不好,就會在沼澤中迷路,失去方向。
刺人們還在恐懼地大叫,亂作一團,噪音傳遍了整個沼澤上空。法妝卿微微皺眉,對刺人族長道:“你們能不能安靜一點?”
“我們害怕,沒有辦法安靜啊。”
刺人族長哭喪着臉:“進入沼澤地,是要遭受滅族厄運的。”
風照原忍不住現出身形,大聲呵斥它:“難道你們留在原地,就會安全嗎?那些蜃人會將你們腦漿吸乾,活活殺死!同樣是滅族的結果,爲什麼沒有勇氣賭一下自己的命運?何況,沼澤地裡根本就沒有什麼恐怖怪獸!”
夜色中,跟循刺人們的叫聲,蜃人越追越近。法妝卿低聲道:“我們是否要和它們動手?”
風照原最初的用意,是希望激起植母和蜃人的爭鬥,正猶豫的時候,遠處的黑暗中,忽然陸續跳出黑影,黑壓壓的一大片。
“蚤人!”
風照原驚訝地叫起來,大概是刺人們的叫聲驚動了蚤人,它們全族出動,找到這裡,將四周密密麻麻地圍了起來。
剎那間,刺人們的叫聲驟然停止,一個個呆呆地看着蚤人,而蚤人們也不再理會風照原的招呼,炯炯有神地盯着刺人。
雙方都像中了魔咒一般,目光在空中相遇,夜色裡,突然迸濺出千萬點火星。
風照原嚇了一跳,對蚤人族長道:“它們都是朋友,不是惡魔!你們不要動手!”
蚤人族長猛然狂吼一聲,身後所有的蚤人也都齊聲狂吼,而刺人族長竟然也低低地叫了一聲,刺人們發出古怪的嗚咽聲。
光芒從蚤人、刺人的體內不斷亮起,越來越盛,像夏日的螢火,從它們身上激濺,無數道光焰在黑暗中急速穿梭,從蚤人身上,又傳到刺人身上,空中像是盛開了一張無比絢爛的光網,照得沼澤地猶如白晝。
風照原和法妝卿看得目瞪口呆,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就連蜃人,也遠遠地停下,望着突然出現的奇景,不知所措。
一條條光焰,猶如長長的鎖鏈,將所有的蚤人、刺人連接在一起。從它們的口中,不斷髮出怪異的叫聲。到最後,整個沼澤地都是它們的叫聲,嘹亮、雄壯,一聲比一聲大,彷彿有規律的擂鼓,震得腳下的沼澤不停地顫抖。
“轟”的一聲,宛如晴天霹靂,所有的光焰猛然炸開,向四周激濺輻射。在燦爛的光雨中,蚤人、刺人突然向彼此飛速射去,一個蚤人對準一個刺人,猶如磁石的陰陽兩極,緊緊吸在一起。
蚤人族長和刺人族長率先相遇。
“砰”!從蚤人族長和刺人族長嘴裡,同時發出連連怪叫,原本雙方的聲音截然不同,蚤人狂野渾厚,刺人尖利細銳,但這個時候,雙方的叫聲連成一片,難分彼此,到最後,像是從同一張嘴裡發出來的。
蚤人族長健壯的軀體,刺人族長矮胖的軀體,這時也緊緊相貼,互相往對方的體內擠動,彷彿兩團泥漿漸漸融合!
漸漸地,刺人族長的尖刺越來越長,而蚤人族長的腿越來越強健,雙方的臉已經看不清了,身軀只剩下了一個。
無數個刺人、蚤人,正和它們的族長一樣,互相緊貼融化,發生着天翻地覆的變化。
雷鳴般的吼聲響徹夜空,蚤人族長和刺人族長猛然合體,一個嶄新的種族奇蹟般地誕生了!
它顏色發灰,身材魁梧雄壯,胸膛處生着一條條暗紅色的紋路。全身上下,覆蓋着又長又尖的倒刺,雙腿強健有力,猶如磨盤。眼中發出厲電般的光芒,聲勢凌厲,直射遠處的蜃人。
一個個蚤人、刺人不斷合體,越來越多這樣的生物出現了,它們發出驚心動魄的叫聲,撲向了蜃人。
風照原和法妝卿呆呆地站着,目眩神迷,渾然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