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天氣愈的炎熱,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片焦陽之中。
這日一大早,寧千易讓人來清漫夭去茶園一敘。漫夭心中甚爲疑惑,前幾次他都是來將軍府看她!這次有什麼事在將軍府不方便說需要去茶園?而且,寧千易選擇的正好走攏月茶園。
攏月茶園白天客人不多,漫夭遠遠地一眼便看到一身紫衣的貴氣男子獨自坐在綠咋滿技的櫻花村下。她走過之處,茶園裡的侍人朝她躬身行禮,卻並未上前招呼,這是她以前的吩咐。
見她到了,寧千易便起身相迎,關懷問道:‘公主的傷勢可痊癒了?”
漫夭回以一笑,道:“勞王子惦記,已經無礙。”
寧千易笑道:“這我就放心了。都是因爲我,你才受的傷,我一直不曾好好說聲謝謝。”
漫夭無謂道:“王子不必如此耿耿於懷,我說過,我幫你,但不是爲了你。我若知道那一劌差點要了我的命,我也許就不會幫你擋了。”她說着便已笑了起來。她不喜欠別人的人情,也不需要別人時時刻刻惦記着她的救命之恩。況且,她救他確實是有多方面的原因。
寧千易笑着搖頭,這世上,像公主這般特別的女子當真少見,你救了別人的命,還不讓別人心存感激。”
漫夭隨意淺笑,兩人齊齊落了座,寧千易要了一壺茶,親手爲她倒上一杯。公主往後直喚我千易便好,我們也算是生死患難之交,那些客套的禮數,能免則免了吧。”
寧千易是個爽快人,既無旁人,漫夭便也不做推諉,淡淡應了聲:好
寧千易望着她,目光灼灼,朗朗笑問:“那我……叫你容樂,還是叫你璃月?璃之通透,月之皎皎……我覺得璃月這個名字更適合你!
明燦的陽光透過琉璃天窗,灑下一輪淺淺的橙黃,寧千易端着杯子,笑得爽朗而明快,那薄薄的光暈混合着天河銀水般的波紋攏在二人的周身。璃之通透,月之皎皎,不過是九皇子隨意而起的一個名字,到每個人的口中都不盡相同。她比惚記得,曾經也是在這棵櫻花村下,那人說“琉璃目,月華人,女子當如是。她依舊記得清晰,她和那人之間的一切糾纏,似乎在那個時候就已經註定了。
寧千易見她眼神楓渺,望着自己怔怔出神,那眸底神色變幻不定,複雜難言。他不禁心生疑感,訕訕問道:“璃月,我……說錯什麼了嗎?”
漫夭一驚回神,輕蹙黛眉,他們明明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一個似是光明之中的代表,一個如同遊走在黑暗邊緣的地獄之神,她卻只因爲一句話而想起了那個人。
自從上次扶柳園一別,過去的一切似乎在她心裡變得愈的清晰,她低眉,搖了搖頭,想擺脫那些莫名的思緒,繼而淡淡道:“沒有。名字不過是個代號,怎麼叫都行。”說着掃了眼周困,見沒人跟着他,便隨口問道:”你自己一個人進這茶樓,也不擔心再有人對你不利嗎?”
寧千易目光炯亮,半開玩笑地明朗笑道這是你的地方,我不擔心。
這樣聽似簡單的一句話,卻着實令漫夭心中大吃一驚。她目光陡然犀利,莫非,他知道什麼了?細想,最不希望塵風國與臨天國合盟的人是誰?而那日,黑衣人下手極狠,毫不留情,分明是要娶他們的性命,而當他們見過黑衣人領之後,那人卻一再強調她可以離開,當她意外落湖之時,黑衣男子又緊張地奔至崖邊……結合這一切,要猜到似乎也不是很難。
漫夭緩緩擡眼,見他笑容坦蕩,眼中並非試探,而是一種透徹的瞭然。她不禁詫異地坐直了身子,重新審視面前豪爽大氣的英俊男子,君子坦蕩蕩,形容的大概就是這樣的人。一個未來的君王,果然不同凡響。既然對方如此坦率,她也無需多做遮掩,知道就知道了吧,若是他有別的心思,也就不會說出來了。
她衝寧千易微微苦笑,先栓了一個最不敏感的問題,問道:你”怎知這是我的地方。
寧千易望了眼門口的侍人,笑道“別人進了茶園,會有人上前相迎,打招呼並引到座位,只有你進來之後,他們只行禮,卻無別的動作,這是時待主人的方式。我說的可對?
這個人的心思果然夠細密,一個不起眼的動作和細節也能讓他看出端倪。漫夭讚許一笑,“還有其他根據嗎?”
寧千易很認真地環視了四周,那眼中有着毫不掩飾的深深的欣賞和讚歎,“我聽說這個茶園是你親自設計而成,真美!像是仙境。這圓潤如珍珠般的鵝卵石堆砌的明溪水渠,這修剪得宜品種稀少的細枝楊柳,這明璨華貴精緻小巧的琉璃宮燈,這品質上乘的白玉石桌”,放眼整個園子,從地面到園頂,哪怕一個小小的角蒂,無不是精心雕琢,完美到極致,但是這些,都不及你這滿園的彷彿天河銀水側流般的波光水紋,以及明月籠罩爲一人而明的絕妙心思,這樣費盡心力,精心而成的園子,已經不走金銀財物可以衙量的,況且你又不缺銀子,又怎會真的捨得輕易賣出去呢?”記得一次進來這裡的時候,是一個晚上,他當時真是驚呆了,說不出心底的震撼,那時候,他就在想,設計這個園子的人,該是多麼的不一般吶!
漫夭雙目流光四溢,輕輕笑道:“你分析的,似乎有些道理。”
寧千易自得一笑,流露出一個王子與生俱來的驕傲和自負。他忽然眼光一轉,往前湊了幾分,很是好哥地問道:我很奇怪,你一個公主,怎麼會懂得這些?”
漫夭微愣,眸光轉了幾轉,淡淡地笑了笑,低下頭去喝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寧願不答,也不想對這樣一個人用謊言來搪寨。
寧千易何等聰明,見她不願說,自然也不再問。端起茶,像飲酒般的習慣一口飲了滿杯,隨意的轉移了話題,天南地北,聊了一通,後又道:那日觀荷殿,你雖然傷了自己,但你卻將事情處理得很好,你很聰明,聰明得讓我心折。你的琴彈得也好,出了我的想象。如果那一曲高山你盡全力揮,我想,那一定會震驚世人,令你名傳天下。
漫夭淺淺而笑,嘴角有着一絲不易覺察的苦澀,眉間暗藏的淡淡的憂傷流轉,她輕聲問道:“名傳天下又如何?”能否名傳天下,她一點也不在意。名之所累,何來安穩平靜?她想要的,那樣簡單,可爲何難以實現?
寧千易秸稍一愣,世人追名逐利,總希望能一鳴驚人,名垂千古,誰會去想,名傳天下又如何?能帶來更多的利益?抑或是能贏得更多的尊重和敬仰?
他望着對面笑意清淺疏離的女子,忽然有些呆,如果說一眼對於她絕世姿容的驚豔令他一見傾心:同一日她面時強敵不畏生死救他於危難令他感動;那日選妃宴她自傷身體扭轉時局的聰明才智讓他心疼折服,那麼今日,她脫塵世的淡泊寧靜,如影隨形的薄涼哀傷,令他感到有些無措。
他不知道心繫於這樣一個女子,對他而言,究竟是幸,或不牽?一個什麼都不在乎的人,要怎麼才能帶給她幸福?
漫夭見他半響不言聲,只愣愣看着她,不禁笑道:怎麼這樣看着我?我說的話“很難理解麼?”也是,像他這樣的一國儲君,自然希望名震四方,流傳千古。
寧千易英氣豪爽的面容微微一動,似是想了一下,突然伸出手,一把握住她的纖細的手腕,漫夭一驚,直覺地收手,卻被他緊緊捏住,她掙脫不得,皺眉不悅道你這是做什麼?”
寧千易目光灼熱如六月驕陽,將這些天來一直在思考的同題,很直接地問了出來,半點都不帶拐彎兒”璃月,你”願意跟我走嗎?跟我去塵風國,塵風國民風浮撲,沒有臨天國人這許多的陰謀算計,你一定會喜歡那裡的,
漫夭一怔,凝眸笑問:去塵風國做什麼?
寧千易眸光璨亮,忽然一改平常的豪爽,小心翼翼地問道:做我的妻子,做我未來的王后,你…願意嗎?”
漫夭呆了一呆,她只當他開玩笑,很不可思議的輕輕笑出了聲。
寧千易卻盡數收斂了笑意,定定地看了她片刻,一字一頓,很是懇切的說道:“我是認真的!”
笑聲遽歇,漫夭眸帶驚詫,她不是不知道寧千易對她有好感,只是,這個世界的男子不是都很看重女子的貞潔麼?博籌的忍辱負重她可以理解爲她的身份有利用價值,而寧於易又是爲了什麼?帶一個別國的和親公主回去做一國王后,除了有可能爲他及他的國家帶來災難之外,還會讓他成爲天下臣民恥笑的對象。
對上他熾熱坦然的雙眼,她的神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目光流連在他大氣的面龐,她用極認真的口吻問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以你的身份娶一個有夫之婦合適嗎?就算你不在乎,你的父母,你的臣民,他們能答應嗎?況且,你別忘了,我是啓雲國的和親公主,我的丈夫,是一國的三軍統帥,你考慮過這麼做的後果?”一個未來的國王,應該時刮保持着清醒,不該感情用事。用現實捉醒他,這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
寧千易神色一頓倒沒料到,她一個女子競也能在這麼短暫的片刻,將一切利害關係一針見血的指了出來就。他很鎮定的想了想,方道:“你說的這些,我考慮過。只要臨天皇拿到足夠的好處,有的是辦法賜你一個新身份,但這些都不是最大的問題,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你”願不願意跟我走?”她以爲這位只見過數面的異國王子只是一時之間心血來潮的戲言,卻不料他竟然早已深思熟慮。國之安危,他說都不走最大的問題,最重要的是她的意願!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面對這樣的男子,她也會感動。漫夭默默無言的望着他,望着那個有如陽光般的男子,她有剜那間的動搖,如果跟他去了塵風國,是不是就能逃離命運的擺佈,是否就能從此遠離背叛和傷害?遠離勾心鬥角陰謀詭計?
爲什麼”,她這樣問他。
寧千易專注地望着她眼底埋藏的黯然憂傷以及對命運的無奈和悲涼,他極其誠懇的聲音,說得輕而緩慢,因爲你”過得不幸福。”她與溥籌貌合神離,他一眼便能看出來,她與離王之間有過的糾葛以及他們偶爾眼神的碰撞逃避,他也看出了端倪。所以,他才更想帶她走,甘冒天下之大不韙。臨天事強盛,又有野心,與之合作,無疑是與虎謀皮,但他願意。爲一個只有數面之緣的女子做到如此地步,也許會被人說是莽撞,但只有他自已心裡明白,一見傾心,從此魂牽夢縈,他註定逃不掉了。
漫夭心底一震,靜靜地撫弄着手中的茶杯,白色瓷面上青花的凹凸不平摩挲着她的指尖,杯沿觸手微熱的溫度,一甘一絲地透過指尖的肌膚緩緩地滲進了心底。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手,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異常真誠的對他說道謝謝你,千易。”說完,她方擡頭,變換了一種語氣,很淡很淡的那種。她看着他問道:‘跟你走,你就能確定我會幸福嗎?”
寧千易也是一震,想了想,方道‘我能確定的是,我會給你一切我所能給的,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想要的東西,所以我不能確定你是否一定會幸福。可我,“對自已有信心!”
漫夭聽後,不急於迴應。只是將身子往後靠着椅背,淡淡笑道“你能給我什麼。安樂富貴”身份權勢?又或者金銀珠寶。”這聽起來像是不屑的質問,但從她口中說來,卻是將人生大事攤開了認真討論,半點也沒有輕視或是鄙夷對方的意思。
寧千易自然知道那些東西她不缺也不會放在眼裡,但是不可否認,那些卻是他能給她的東西。他伸出一雙手,去握住她的手,那樣細膩柔軟的觸覺將他的心也浸軟的一塌糊塗,他說:“還有,“我的真心!
漫夭看着他緊握住她的手,感覺着他手心滲出的細汗,她心中忽有一股暖流劃過,片刻的掙扎猶豫過後,她微微笑道:“三宮六院,美人無數,一個帝王的真心,你認爲有多真?”
寧千易身軀一震,盈滿期望的眼逐漸暗淡了下去。
他突然沉默了,不是他不能確定自己的心,而是他忽然明白了她想要的究竟是什麼!那是一個帝王最奢侈最無力承諾的東西,他的父王那樣愛他的母后,但爲了朝局,也還是娶了許許多多的妃子。
他吸了口氣,終於放開她的手,垂眸黯然道:璃月,我,明白了。”明白了她這麼說的用意。這個女子連拒絕的方式都這樣高明!
漫夭欣慰一笑,有些抱歉,但她只能這麼做。寧千易真的是個不錯的男子,爲人坦蕩,做事光明磊落,與他相處,沒有心機不需防備,便不會覺得壓抑,如果他不是未來的帝王,那他應該會是一個很好的人生伴侶。而君王的後宮,絕不是她的歸宿。
人,大概是因爲料不到未來,纔會如此肯定。說到底,一切都只因寧千易不是她心裡頭的那個人。
臨別時,寧千易時她說:“上次刺殺一事,恐怕傅將軍早已瞭然於胸口過幾日我就要走了,如果,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儘管來找我。”
他的意思,她明白。漫夭略帶感激地望着他,若有所思道爲何,你一點都不懷疑我”
寧千易朗聲一笑,道懷疑你什麼?懷疑你設局故意接近我嗎?呵呵,有誰傻到鑽進自己的局裡,爲別人那麼拼命的?你那麼聰明,你有佈局的智慧和能力,但你不是那種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子。那麼多各人命,看你殺人時的神色就知道了。如果,“如果這些都是你設的局,那我也認了。”
心裡有些澀澀的感覺,漫夭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一個未來的君王,這般癡,不知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寧千易走了,漫夭沒有立即離開,而是望了眼琴臺的方向,那裡撫琴之人早已換了。沉魚如今是這茶園名義上的新老闆,畢竟在風月場上混久了的人,很會處事,大概是在青樓看多了男子的薄倖,很容易便接受了漫夭那種女子應該有自己的生活的獨立思想。從一開始只撫琴,到後來的經營茶園,經過漫夭許久以來的悉心栽培,她也不負漫夭所望,將茶園打理得有聲有色
漫夭起身徑直去了後園,刖轉過一面玻璃牆,沉魚已經迎了上來,笑道:“王子走了。”
沉魚較一年前更加嫵媚動人!明媚的眼中也多了幾分商人的精明。經過一年多的相處,兩人見面也都沒有了最早的客套,漫夭點頭,問道,昭雲怎樣了?情緒可有好轉。”自從賞花宴過後,昭雲住進西郊別院,雖然擺脫了逍遙侯府的糾纏,但畢竟人言可畏,加上她整日閒着無事,自然容易胡思亂想,於是,漫夭便讓她來茶園,說是給沉魚幫忙,其實就是想讓她多接觸一些人,以免一個人鑽牛角尖。
沉魚道:“比剛來的那兩天好很多了,一開始她不愛說話,看見誰都恨不能藏起來纔好。現在跟大夥兒相處了一陣子,有時候笑笑鬧鬧,活潑了不少。最近幾日,她在跟老張學習賬務整理。”
那就好。”漫夭稍稍放下心來,昭雲那麼年輕,不應該一輩子活在不幸婚姻的陰影中。兩人說着已經來到後園管理室,一進屋便見到管賬務的老張正滿頭黑線,無奈地盯着一個粉色裙衫的女子,直嘆氣。
漫夭笑道這是怎麼了?”
啊,容樂姐姐,你來啦?”昭雲一見漫夭,便笑着歡快地跑了過來,那動作讓她想起一次見到昭雲時的模樣。她畢竟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孩子!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年紀。
漫夭看了眼桌上凌亂的賬單,再看了看老張的臉色,拉着昭雲的手,問道:是不是犯錯了?”
昭雲吐了吐舌,低着頭,不敢看老張。那堆賬單,老張整理了一個早晨,結果她硬說要幫忙,然後就越幫越忙。老張礙於她的身份,也不能作,只能在心裡暗自叫苦。
漫夭嗔責道:“昭雲,快給老張道歉。”
老張一驚,哪還顧得上賬單不賬單,兩手慌亂直搖道:“使不得!公主,您折煞小人了。小人哪敢讓郡主道歉啊!”
漫夭微笑道:“這裡沒有郡主,昭雲來茶園工作,就和大家一樣,沒有身份尊平之分。昭雲,你說呢?”
昭雲點頭道:“恩,容樂姐姐說得極是。老張,對不起啊!我下次一定好好理清楚,不會再亂了。”
不用了,不用了,謝謝郡主的好意。小人自己一個人就理得過來。”老張說罷忙不迭行禮退了出去。
漫夭不禁輕笑出聲,“昭雲,你在這裡可還習慣?”
昭雲連連點頭,笑着道:“恩,我喜歡這裡,沉魚姐姐,還有這兒的每一個人都對我很好,容樂姐姐,謝謝你!
漫夭拉着她的手,語重心長道:“我能幫你的只有這些,剩下的,要靠你自己。不要一直活在過去,人生,還很長!能擺脫桎梏,獲得自由,昭雲,我很羨慕你!”
昭雲的自由有了,而她的自由,何時能有?
回到將軍府已是中午,用過午飯,在屋裡小憩片刮,後又看了半日書打時間。
天黑的時候,項影便來了。
漫夭找個了理由把泠兒支了出去,才問道:“查的怎麼樣了?人帶來了嗎?一路上沒被人現吧?”
項影點頭道:“主子請放心口人已經帶來了,只是,不管我問她什麼,她都不肯說,我只好把她暫時安排在我屋裡了。
漫夭道:“好。走,去看看。”
項影住的屋子一如平常的他本人,收拾得簡潔而乾淨。屋裡除了一件單人牀和一個不算高也不夠大的桑子以外,幾乎沒什麼別的東西了。
漫夭被引着進屋之後,便看到牀邊一角昏躺着一名年輕女子,十六七歲的模樣,皮膚白皙,五官精緻小巧,倒是個美人胚子。
項影上前解了那女子的昏穴,女子悠悠醒轉,一睜眼看到項影,似是受了驚嚇,就欲喊叫,項影眼疾手快,連忙點了她的啞穴。
漫夭對項影使了個眼色,項影會意,轉身替她關上門,自覺地去問外守着。
漫夭上前,看了那女子一會兒,只見她杏目睜得大大的,盈滿懼意的雙眼透着不染俗世般的清澈以及未經世事的單純。
這就是令蕭煞一個勁兒往軟香樓跑的青樓女子可人?漫夭皺眉,心中微詫,這女子怎麼看也不像是風塵中人,更像是遠離紅塵的某座靈山之中孕育出來的清靈女子,單純而美好,讓人很自然的就想好好待她。漫夭蹲下身子,安撫地拍了拍女子微微顫抖的肩膀,露出一個讓人最不易防備的笑容,聲音溫柔親和,道:“姑娘別怕。我請你來沒有惡意,只是想找你聊聊天。我現在解了你的穴道,你別聲張,可以嗎?
有的人與生俱來便有着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那女子看着漫夭的笑容,心中的擔心害怕不自覺就消減了,她眨巴下水靈靈的大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漫夭替她解了穴,扶着她的手在牀邊坐下。
那女子轉頭看了一因,怯怯問道‘這是哪裡啊?我爲什麼會在這裡?你是誰?剛纔那個人又是誰?她一連串的問題把漫夭給逗樂了,漫夭微笑着解釋道:“這是我家,剛纔那人是我的侍衛,是我讓他帶你來的,嚇到你了吧?”
那女子點頭,眼中忽然又多了許多防備,道:‘你讓他帶我來這裡要做什麼?
漫夭輕輕托起女於的手,指尖不經意就摸了把她的脈門,見她脈搏跳得極慢,似乎隨時都會停下般的度,不由心中一驚,忽的皺眉道:“你是蕭煞的什麼人?”
那女子神色一慌,連忙收回自己的手,站起身,警惕地看着漫夭,很是堅定的說:你別同我,我什麼都不會說。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說。說罷,她把頭一昂,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煞是可愛。
漫夭不禁好笑,也有幾分欣賞,這女子外表看似柔弱,實則剛烈,看來急不得。
漫夭笑望着她,真的什麼都不問了。
等了一會兒,女子見漫夭只望着她笑,也不說話,她漆黑的眼珠轉了幾轉,心裡十分疑惑,心道,這女子的反應與她想象的不一樣。按說,應該接着逼問,或者用什麼嚴酷的刑罰嚇嚇她纔對。可她爲什麼笑得那麼溫柔,像冬日裡的最後一點陽光,令人不自覺的就想靠近。女子又眨了幾下眼睛,好奇問道‘你,你……笑什麼?”
漫夭親和笑道:“沒什麼。你不用這麼防備我,我是蕭煞的朋友,不會害你的。你頭亂了,過來,我幫你梳一梳。”她就如同一個長姐對自己的妹妹說着最溫柔貼心的話語,那女子偏着頭想了想,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不自覺地就走了過去。真是一個單飩的孩子!漫夭如是想。拿起桌上的木梳子,輕輕幫她梳着,隨口與她聊着天。那女子雖是剛剛纔認識漫夭,卻直覺她不是壞人,更覺得她特別親切,與她相處,說不出的舒適,所以,不消片刻,也就慢慢地放下了防備。
過了半炷香的功夫,漫夭才問道‘你叫可人”,女子撅嘴道:“纔不是,那些人瞎給我起的。”
漫夭笑道哦?那你真正的名字叫什麼?女子歡快答道:“我叫蕭可。”
蕭可?她姓蕭!漫夭壓下心中疑惑,不動聲色道:“恩,這名字真好聽。是誰幫你起得。
我娘。”
你娘一定是一個很美的女子。”
是啊,我娘可美了”,她忽然興奮轉頭,也不顧頭梳沒梳好,就想看着漫夭的眼睛說話,一對上漫夭淺笑的容顏,她愣了片刻,悶悶道:“不過,還是沒你好看。”
漫夭輕笑出聲,“那你娘現在人呢。怎麼她沒有跟你在一起?”
蕭可眼神暗淡下來,柳眉蹙起,語帶憂傷道:‘我三歲的時候,我爹孃就死了,其實我早就不記得他們長什麼樣了。”
這是在漫夭意料之中。一個三歲的孩子就沒了爹孃,還能保持這麼純真的心性,真的很不容易!她又問道:“那你沒有親人了嗎?是誰把你帶大的?”
蕭可想也沒想,就答道:‘我還有一個哥哥。我小時候身體很不好,總生病,城裡的大夫都說我活不過五歲,哥哥不信,就去雪王山求我師父收留我。他在師父門前跪了好多天,師父嫌他煩,出來趕他走,結果看到了我,不知怎麼就答應了。”
話說到這裡,這個女子與蕭煞之間的關係已經很明朗了。既然敵我已瓣,時前因後果也猜出幾分,漫夭決定不再兜因子,將她最後一縷頭挽好,與她面對面,直接而肯定地說道你是蕭煞的妹妹!”
蕭可一愣,似是這才知道這女子跟她聊天的原因,她直覺的想否認,漫夭卻忽然板起了臉孔,神色嚴肅道:“你希望你哥哥活着嗎?”
蕭可心中一驚,臉色驀地白了幾分,急急問道:我苛哥怎麼了?他出什麼事了嗎?”
漫夭道:“現在還沒有,不過快了”
蕭可倏地一下站了起來,眼神慌亂,手足無措。漫夭拉着她的手,面色溫和了些,柔聲道:“你先別急。只要你肯配合,我保證他不會有事。只是,“你身上的毒,”
真的嗎?你能救我哥哥?”蕭可不等她說完,便欣喜的叫了起來,”我身上的毒不要緊”
漫夭連忙捂住她的嘴,“小聲點。你知道自已中了毒……那你可知自己中的是什麼毒。蕭可點頭道:“我知道。這種毒名叫七合花”是七種奇毒之花合制而成,如果沒有特製的解藥,我就會死。”
漫夭一怔,啓雲國皇室密藥,她一個小女孩怎會知道得這樣清楚,以蕭煞的性格,不大可能會說沒有解藥她就會死這一類的話。漫夭思索間,蕭可忽然疑惑的問道:‘你說你是我哥哥的朋友,可我從沒聽哥哥提起過你,”,她偏着頭仔細而認真的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杏眼圓睜,道:“啊!我知道了,你是公主,對不對”
漫夭愣了下,看來這個女子雖然單純,也不是合無腦子,一下子便猜到了她的身份。漫夭笑問:“你知道我?”
蕭可連連點頭,一把挽住漫夭的於臂,神態忽然間變得親暱極了,彷彿與漫夭早就熟識了一般“她剜着身子看漫夭道哥哥跟我說起最多的就是公主了。我同哥哥,公主美不美?他說,很美。哥哥還說,公主對下人像是對朋友一樣,特別好。啊,還有…前些天,哥哥突然去找我,說他誤傷了公主,要我來幫公主治傷,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後來又說不用了。從那天以後,哥哥就沒怎麼笑過了。我覺得,他很難過,但他不告訴我,”
漫夭靜靜地聽她說着,神色微動,卻不一言,過了好半響,她才說道:“你會醫術?你剛纔說,你師父收留了你,那你師父是誰?”
蕭可道:“我不知道師父的名字,但我聽別人叫她‘雪孤聖女,。”
漫夭愣住,驚詫望她,她竟然是雪孤聖女的徒弟?聽聞雪孤聖女性格孤傲,脾氣古怪,醫術高明但從不喜救死扶傷,此人尤善毒術,出手狠辣,她皇兄曾親上雪玉山請她下山相助,結果無功而返,後來過了不久,就傳出雪孤聖女去世的消息。想不到毒術出神入化的雪孤聖女的徒弟也會被別人下了毒,不知道雪孤聖女知道了會不會氣得從地底下爬出來。漫夭蹙眉問道:”你識得‘七合花”怎還會被人下毒?蕭煞的事,你還知道多少?”
蕭可很無辜的說道:“我在山上呆着無聊,就下山來找哥哥,結果就遇到那些人”他們說帶我去找哥哥,趁我睡着了給我下了毒,又把我送到了軟香樓。我聽見他們跟哥哥說,這次秘密任務事關重大,如果哥哥完不成任務,就讓我接客。
這個女孩大概還不懂得什麼叫做接客!她真是單純的可以,別人說帶他找哥哥,她就信了!不過她也確實找到了她的哥哥,只不過,這代價卻也是很大的。漫夭無奈嘆氣,問道:“這毒,你自己不能解嗎?
蕭可道:“我知道解毒的方法,但是我還缺一味珍貴的藥材。公主姐姐,你能幫我找到嗎?我不想哥哥爲了我被那些壞人欺負。”
她的一聲公主姐姐,叫得多麼自然,彷彿就是天經地義。漫夭同道:”是什麼藥材?”
蕭可偏着頭道:“能解百毒的七絕莘。”
能解百毒必是藥中奇珍,世間罕有。漫夭蹙眉,又同:“你知道哪裡有嗎?”
蕭可茫然搖頭,漫夭忽覺頭有些疼,比然想起今目是月圓之夜,她扶了扶額,“我讓人送你回去,今日之事,你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你哥哥。”
蕭可奇怪道:“爲什麼”
漫夭牽着她的手往門口走,邊走邊道:“我一時也跟你說不請楚,你只要記住,我走爲了救他。”
蕭可半懂不懂地點了頭。
漫夭叫來項影,讓他將蕭可暫時先送回軟香樓,並暗中保護她的安全。
交代完一切,漫夭一個人慢慢走在回清謐園的小道上,路上的下人向她行禮,她一點反應也無。腦海中紛亂如麻,皇兄到底想幹什麼”殺了塵風國的王子,引起塵風國與臨天國的戰爭,他好坐收漁翁之利?可皇兄有沒有想過,如果刺殺失敗了呢?她這個和親公主又該怎麼辦?難道皇權天下就那麼重要嗎?重要到可以隨意的去犧牲自己的親人!她甚至還記得,離開啓雲國之時,皇兄親送數十里地,最後那樣真切地對她說:皇妹,你是皇兄在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了,皇兄希望你能過得幸福!
皇兄就是這樣希望她幸福的麼?先是替身擇夫,逼她不得不俯就範,如今又不顧她的死活,下死令刺殺塵風國王子。她忽然分不清,那三年裡的兄長情意究竟是真是假?
這個世界,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纔是真的?
剛到清謐園門口,她頭痛遽烈,痛得像是要炸開了一樣,連站都不站不穩。
夫人,您沒事吧?”一名侍衛看見,連忙上前詢問。
漫夭扶着旁邊的圓形拱門,喘了一口氣,費力地搖了搖頭,道‘去叫泠兒過來。
侍衛見她臉色煞白,也不敢怠慢,慌忙去了,過了不到片刻,泠兒一路疾跑着過來,面色焦急道:主子,您去哪裡了?我到處找您,藥已經前好了,快去喝了吧。
漫夭“恩,了一聲,扶着她的手慢慢進了屋,端起桌上的藥,皺着眉頭,一口喝盡。這是她每月必服的藥,聽說是小時候在冷宮受了涼,下人沒照顧好才落下的頭痛毛病。每逢月圓之日,便會作,以前每一次都不嚴重,只要喝了藥睡上一覺就好,可這次喝藥的時間不過是晚了小半個時辰,怎麼就痛得這般厲害?
還不等她多想,已是上眼皮搭下眼皮,睜不開了。泠兒扶着她進了寢閣,她剛躺到牀上,就沉沉睡去。
月上中天,夜晚變得安寧靜謐。博籌這會兒纔回府,一進書房,面上的溫和褪去,倦容呈現。他沒有點燈,在黑暗中將自己丟到一個做工精緻的竹椅榻上,閉了眼睛摧了椽太陽穴。
今日是他二十五日沒去見她了!不知她會不會偶然想到他?他越來越害怕面對她,因爲她總是言辭犀利,直指要害,讓他不得不面對現實。可不見她,日子似乎變得無限漫長。
一名黑衣女子從暗中走了出來,徑直上前,擡起纖纖五指撥開他的手,準確地按上他的穴道,那力道刖州好,彷彿受迂專業幣練。
傅籌放鬆了身子,靜靜享受着這樣的舒緩,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黑衣女子低眸望着手下男子疲憊的倦容,眼中漸漸溢出濃烈的心疼,她輕輕開口道:“少主爲何要這樣逼着自己?明明有很多事情不需要您親自過問,可您非要攬到自己身上,您是不是“害怕一閒下來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她?
傅籌突然睜開眼睛,神色依舊溫和,但那溫和的目光卻讓黑衣女子的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
溥籌沒有感情的聲音在黑漆漆的屋子裡顯得格外的冷清,“看來你到現在還認不請自己的身份。”
黑衣女子手上動作微微一頓,後又繼續,說道:屬下知道自已的身份,也知道少主的事情屬下沒權利過問,但門主交代屬下轉告少主,秋獵就要到了,少主應該早作決斷。”
傅籌垂在椅塌邊緣的手輕輕一顫,那眉間攏起的深深的紋路,就如同利劍穿心,痛到骨子裡。
他重又閉土眼睛,即使是在黑夜裡,他眼中的掙扎也不願讓人看到。過了許久,他都不曾像過去那樣雲淡風輕地說一句“我知道了,。
黑衣女子見他久久沒反應,眼中的哀傷便愈加的濃烈起來,她試探地喚道少主,您”
傅籌突然打斷道:太子那邊近來可有動靜?”
黑衣女子沒料到他會轉移話題,愣了一下,回道:“一切都很正常。”
傅籌恩,了一聲,又道:“連妃的事,辦得如何了?
黑衣女子道:“按照少主的吩咐,已經辦妥了。她這段時間在冷宮吃了不少苦,一心盼着出去,所以很願意和我們合作。今晚就是月圓之夜,如果一切順利,明日應該就會傳出她重獲聖寵的消息。不過,少主,那個方法真的有用嗎力她半夜在冷宮裡的梧擁村下,彈一支雲心曲,就能讓她順利出得冷宮?”
傅籌道:“有沒有用,明天就知道了。每個人都有一個死穴,臨天皇的死穴,就是他和雲貴妃的記憶。”
黑衣女子點頭,欲言又止。她想同,那少主的死穴又是什麼呢?是那個女子麼?”她終是沒問出聲。
這樣黑暗的夜裡,這樣靜謐的屋子,只有他們二人,黑衣女子忽然心念一動,停了手中的動作,輕輕走到他身邊坐下,毫無預兆地俯下身子,一把摟住男子精瘦而結實的腰,趴在他胸口,想聽聽他的心跳聲,儘管她知道這樣的動作與他們之間是多麼的不合規矩,也知道那顆心從來都不是爲她而跳動,可她就是想聽一聽,只要聽到了,她就覺得那是一種靠近。
起來。”毫不客氣的聲音,將這直日點綴的有些冰冷。
黑衣女子仰起一張美豔無比的臉龐,一串淚珠迅地滑了下來,落在了身下男子的胸口,少主…,他有多久沒正眼看過她了,似乎是從那個女子出現之後。
傅籌似乎看不見那梨花帶淚的臉,只沉了聲音,那一向溫和的氣息瞬間變得冷冽無比,我叫你起來,你聽不見?”
黑衣女子咬了咬嘴脣,慢慢站起身,退了幾步,轉過身去,忽然一把拉開腰間的衣帶,黑色的紗衣瞬間委頓於地,露出纖細曼妙的身軀。
書房的門窗緊閉,透窗而來的月光淺淡如薄紗,女子凹凸有致的身子被籠上一曾朦朧的誘人光輝。
傅籌眼中神色頓變,腦海中遽然浮現碧水池中那潔白如玉的美妙人兒,不禁心神一蕩,坐起身來。黑衣女子慢慢轉過身,幾乎是屏息凝神,等待着他的反應。如果不能走進他的心裡,她甘願做一個替身。
傅籌五指緊扣身下的椅塌邊緣,喉結滾動,手上的青筋昭示着他此刻的隱忍,他不能否認,他對着這具與她有着相仿身姿的女人,身體有了反應。他畢竟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可他清楚的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他心裡的那個女子。有時候,太過清醒,也不是什麼好事。
他手下不知不覺使了力,只聽喀嚓一聲,那竹塌的邊緣竟被他生生握斷,尖利的竹籤扎入手心,細細碎碎的疼。
你走吧。以後別再做這種蠢事。你不是誰的替身,也沒有人能做得了她的替身。”他緩緩閉上眼,不再看面前一絲不掛的女人。
黑衣女子幾乎將脣咬出了血,渾身都在顫抖,這樣也不行麼?她想給他一些慰藉,卻沒想到,在他眼裡,她連做一個替身都不配做?!她把自己的驕傲碾碎,也換不來他片刻的疼惜。
淚水一串一串滾落在臉頰,漫進口中,她無聲地吞了下去。默默地彎腰檜起地上的衣裳穿上,悄悄摸了眼淚,規覘矩矩地行了一個禮,少主,痕香“告退。”
傅籌看着她離開,沒說話。過了片刻,他對站在外面的他新換的貼身侍衛,叫道:常堅,叫清謐園的侍衛來見我。”
是。”
早已等候在外的請謐園待衛聞聲,連忙進了屋,行禮道:“屬下見過將軍!”
俾籌狀似隨意問道:“今日有何特別事情生?”
侍衛道:“稟將軍,早晨夫人應約去了一趟攏月茶園,見了塵風國王子。天黑的時候,又去了項侍衛的房裡。”
博籌皺眉道:“她去項影房裡做什麼?”
侍衛道:“屬下不知。項侍衛守在門外,屬下無法靠近。”
傅籌凝思片刻,道:今日府中可有外人進來”,
屬下查同過,不曾有人看到外人進府。”
博籌溫和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繼而搖了擺手,示意他退下。侍衛領命,剛走了幾步,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回身繼續稟報:將軍,夫人回清謐園的時候,突然頭痛,差點暈側,後來晚飯也沒用,就睡了。
傅籌一愣,再問出口的聲音就沒了先前的隨意,可請大夫了?”
泠兒說不用叫大夫。”
傅籌面色一頓,衣服也沒換,便直往清謐園而去。
熟悉的屋子,四處都充斥着女子的清淺馨香的氣息,倭籌走路極輕,如鬼魅般的無聲無息。他輕輕坐到牀邊,看銀白月光籠罩下的女子熟睡的容顏,心裡被悄悄打開的一個角落變得越來越柔軟。
當他一走進這個房間,多日來的疲憊忽然一掃而光,這麼多天來的堅持不見,在這一瞬間變得毫無意義可言。
容樂,秋獵要到了,我該怎麼辦?這個問題,在這些日子裡,他在心裡問了自己無數遍。她說得對極了,一個下棋之人對手中的棋子有了感情,到了該犧牲的時候,便會兩面爲難痛苦不堪。爲什麼她總是將一切看得那樣透徹,望得那麼遠?
從一開始就有人告訴他,這個女子不能愛,那時候,他在心裡很不屑的想,一個連自已都不愛的人,又怎會愛上別人?況且他有重擔在身,情感於他,只是多餘,他從不曾放在心上。可當他一眼看到這個女子的時候,他就有了不好的預感,這個女子,也許就是他命中逃不掉的劫!
而往後的一切,便印證了他的直覺。
他不是沒嘗試過與自己抗爭,他刻意忽視過,也逃避過,但最終無濟於事。那一年多不碰她,他一開始騙自己說那是爲了給宗政無憂留個念想,讓宗政無憂忘不了她,但其實他更是害怕自己會沉陷在對她的柔情中,不可自撥。他總是刻意對她好,又刻意保持着距離,但那些表面的東西永遠敵不過藏在心底的矛盾和掙扎。
他喜歡她的淡然聰慧;欣賞她的心機智謀;心疼她的堅強倔強;震撼於她早早的便把自己的命運看得如此通透,在心知肚明的陰謀利用中求得一隅清寧!有誰能像她一樣,身在局中,卻能把自己變成一個局外的看客,看自己的命運悲喜,竟然那般坦然平靜,
如果她心裡裝的不是別人,如果她的情感都繫於他身,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名正言順的與命運爭上一把?至少,有一個理由,爲了愛情!
這段日子心思沉澱,他想了很多很多,仍然沒想出個結果。
傅籌忍不住擡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龐,有些微的冰涼,他忽覺有異,心下立時大驚,伸手試探她的鼻息,身軀一震。
她,沒有呼吸!
他立刻探她的脈搏,聽她的心跳,面色遽然驚變,時外大聲叫道:“來人
紅顏白痛千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