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楚天梅被卷着進入東城門第二重城門院子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她不得不勒馬停了下了,眼前那遍地屍體和成堆的箭頭,在烈日的照射下,似乎正在宣泄着之前激戰的慘烈。
尤其是城門口一進入的地方,全部是關西征討軍的士卒屍體,而且絕大多數是從後背射入箭頭致死。在楚天梅旋轉着四周細緻的查看下,有些士卒不是中一兩支,而是,插滿了整個後背。
慘絕讓楚天梅忍不住了熱淚盈眶。
見過那麼多絞殺的激戰現場,也有過那麼多的親身經歷,但這一次還是她第一次感覺到了戰爭的殘酷和血腥。
“楚督尉,咱們是不是該撤離了。”
女卒校尉小聲得幾乎聽不到在說什麼。
“還是等一會兒吧!”
楚天梅也是小聲到了再自言自語的程度。
雖然沒有看到駱驚風在哪裡,但是,她很明白他是安全的,而且是在絞殺後才離開城門口。
“難道你不想去找駱將軍了嗎?我們沒有看到他的屍體,是不是證明他還活着。”
女卒校尉滿臉疑惑地盯着楚天梅,但這次的說話卻是放開聲音的大聲說話。
楚天梅淚流滿臉,卻沒有哭泣。
她很遲疑地轉過了身子,看了好一會兒女卒校尉,卻翻身下馬。當雙足落地的一剎那間,竟然雙手捂住了臉頰,哀愁着蹲下了身子。
“驚風應該是沒事的,我們等會兒去找他。”
很低沉卻又帶着哭聲的說話,連頭都沒有擡起,一直是那樣的蹲坐着。因爲蹲着的樣子,身體顯得那麼的嬌小。
“楚督尉,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女卒校尉驚愕失色中,心中隨之而涌動起了一陣劇烈的酸楚,他翻身下馬站到了楚天梅的身邊。
哎!
擡起頭的一聲哀嘆。
“我沒事,你們看看怎麼會死這麼多人?”
楚天梅緩緩地擡起頭,微紅的雙眼,在淚水的浸泡下,顯得無神而又憔悴。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在這一刻,竟然有了如此深刻的感受,而且,還是如此的悲涼。也就是在此時,她想起了過去,想起了自己爹孃,更多的事讓她更加的悲催了。
那時候,因爲光頭佬的陷害,因爲王莽的專權。讓她本來衣食無憂的生活,卻在一夜之中,變成了一無所有的孤兒。如果說,沒有駱驚風的相遇,沒有他的帶領和呵護,她都不敢想像是個什麼樣的結局。
跟着駱驚風一路走來,雖然經歷了太多的不如願,也看到了許多讓她生氣的事情,但相比眼下的情況,心裡頓時有了更多酸楚。
想到這裡的時候,一波忍不住的熱淚再次涌了上來。
“楚督尉,咱們這樣等着會不會被郭子怡又來包圍了。”
等了好長時間的女卒校尉無不焦急地催促着。
雖然,暫時是看不到有士卒的圍攏身影,但誰又能保住一直沒有士卒守衛東城門。
想到這裡的時候,楚天梅突然站了起來。
她向着四周旋身看了一遍,卻又踏着遲疑地步伐,走向了進入城內的第二重大門。但是,緊閉着的城門,根本就沒有希望打開。
“看來我們還得另行想辦法,根本不可能從這裡順利通過。”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楚天梅舉着手臂,竟然用衣袖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淚痕,卻咬着嘴脣盯住了女卒校尉。
“讓大家全部下馬,我們必須要步行着進入邯鄲城。而且,必須交代大家,進入邯鄲城之後,以找人爲目的,千萬不能與城內的士卒發生正面衝突。”
她這樣說的目的,就是想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那我們的兵服要不要更換?”
女卒校尉聽明白了楚天梅的意思,問了一句非常關鍵的問題。
“那倒是不用了,在邯鄲城裡,應該沒有人見過我們。初次出現,不會引起守衛將士的注意,但是絕對不能與邯鄲城的士卒發生激戰。”
楚天梅說完之後,擡頭望了一眼城牆之上,卻揮臂一指西邊的城牆,又按照城牆的踏步指划着。
“咱們就順着那裡上去,肯定有路能進入到城內。”
楚天梅說完後,又是一個極快的旋轉,提着長劍向着西城牆走去。
當駱驚風絞殺完四面城牆上的弓弩手之後,卻怎麼也沒有找到郭子怡的屍體。這就讓他更加的焦慮了,郭子怡如果不死,那就是一個最大的禍害。
本來按照之前的計劃,他是可以撤離出東城門,並立刻追趕上林致君。但是,轉眼一想,既然已經確認了這是一個重大的絞殺圈套,那就說明西城門和北城門的交戰,也是非常激烈的生死對決。
想到這裡的時候,駱驚風放棄了撤離,直接進入了邯鄲城。
一路走過的時候,讓駱驚風爲止大吃一驚。
王朗爲了要剿滅駱驚風的大軍,竟然將整個城內的居民進行了嚴控,主要街道上全部佈下了士卒。
行走在邯鄲城的大街上,給人的感覺完全就是進入了一座空城,而且還是消殺一片的鬼城。
轉過十字街道,駱驚風正在尋望着,從哪條街道穿行後,能夠儘快趕到北城門去。突然,從兩邊的店鋪房舍中,衝出了大批士卒。
“你是什麼人,竟然敢在大街上穿行。”
爲首的校尉,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東城門已經失守。在他的意識裡,能走在大街上的人,根本就不會是外面進入之人。
駱驚風開始了仔細的觀察之後,心裡明白了個大致情況。
他強忍着心中的憤怒,開始了嬉皮笑臉的舉動。
“官爺爺,家裡沒一點米了,我想找找看能不能買點,實在是揭不開鍋了。”
他表現的可憐兮兮,卻又是點頭哈腰着。
校尉左看看右看看,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陣子,這才走近了一步。
“你知道嘛!眼下正是打仗之際,儘量別亂走動。實在不行的話,可以找找鄰居借點。”
當校尉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駱驚風忽然意識到,是不是自己看錯了。滿城的居民根本就沒有撤離,而是關門緊閉在家。
這麼一想的時候,他又有了一番新的打算。
“官爺,你也知道的,鄰居們都叫不開門。我就是在納悶,打仗爲什麼要讓我們不許出門。”
駱驚風想從校尉嘴裡套一點有用的信息。
“你有所不知,有個駱驚風的人,已經率部幾十萬兵臨城下了。其實大家都知道,邯鄲城的守兵並不多。而且,還有一部分被派出去聯合赤眉來支援,情況很危急。”
“那也沒必要讓我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呀!平民百姓與戰爭沒有什麼聯繫。”
“你才說錯了,大家都很清楚,現在的打仗就是爲了爭奪地盤,搶奪黎民百姓來供養士卒軍需。當然你們就顯得非常的重要了,朝廷已經傳出了話,如果守不住邯鄲城,寧可留個空城,也不會給駱驚風那小子留任何東西。”
校尉說這話的時候,很警惕的向着四周看了看,生怕被人聽到一樣。那嚴肅的表情,讓人一看就是實話實說。
“你們不會要殺了百姓吧!”
駱驚風聽了校尉的說話,心裡一個顫抖。
他還是第一次聽說爲了抗爭,竟然連百信都想殺害的首領。
“殺肯定是不會了,但是要不要全部撤離,那就得看邯鄲城能不能守住。而且,還要看赤眉能不能及時趕到。如果這兩件事情都沒有實現想象的結果,那誰也說不好,更是無法判斷。”
校尉說着,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愁雲。
“其實,這麼做有些太慘絕人寰了。但是,誰又敢反對呀!”
他搖了搖頭,一臉的焦慮。
“難道你們沒想過嗎?全城要十幾萬人呀!如果要全部撤離,拖家帶口的,又是舍家離舍的,真的很粲然。”
駱驚風順着校尉說話。
這個消息不但及時,而且還讓駱驚風震驚不小。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即使攻破了邯鄲城,也沒多大的用處。一座空城,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無足輕重。更讓他揪心的是,如果真的讓赤眉的大軍先期到達,而攻破邯鄲城就麻煩大了。那艱鉅的程度不亞於昆陽城的守衛之戰,到那個時候,不但不好攻破,而且還會因爲王朗和赤眉的聯合,又增加一股強勁的勢力,這對蕭王的復漢大業帶來更大的阻力。
想到這裡的時候,駱驚風開始變得焦急了起來。
“小兄弟,我看你也是邯鄲城之人,剛纔說的你可不能宣揚出去。如果讓大家知道了,那就會造成全城的恐慌,到時候別說抵抗外侵了,全城的百姓都會讓邯鄲城不攻自破的。”
校尉無意中竟然透露出了一條令駱驚風驚喜的消息。
其實,用剛纔校尉說過的辦法,你還真是不用激戰,更不用絞殺的死傷,就能讓邯鄲城直接打開城門。
一陣竊喜,讓駱驚風差點笑了起來。
“官爺,我還得找米去,不能再耽誤了,要不家裡的老人要捱餓了。我得趕緊走了,也不知道到哪兒去找。”
駱驚風一邊說着,一邊擡頭四處張望着。
他裝得不但像,而且還像得開始了着急的樣子。其實,他的着急是真的,找米是假的。
“那趕緊去吧!但是千萬別去城門口,否則會有危險。”
校尉說着,向後一揮手臂,帶着士卒又鑽進了兩邊的房舍中。
這時候,讓駱驚風開始爲難了。這麼着急的事情,而且還是非做不可,又需要大量人員的事情,一時間,讓他沒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