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招靈

沃爾特的家在南、北區東邊的交界,受到北邊小幫派的混亂勢力影響、加上又被劃在南區,這裡恐怕是巴頓市最差的地段了。

唯一的優點恐怕就是地方夠寬敞。類似居民區的獨座平房分散在道路兩邊,往東是海,往西可以連接27號公路,看起來便利,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裡比派斯英還要破敗。

設施不僅因爲疏於維護而陳舊,大部分房舍還處於未完工的狀態,尷尬的立在地面上,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居住。居民稀少更讓這裡顯得冷清,站在道路上,耳邊只有東邊海浪的嘩嘩聲,四處的落葉垃圾也沒有人打掃。

偶爾會有幾個衣衫襤褸的人從牆體裸露的房子中探出頭來,沃爾特將錢包中最後的一點零錢丟過去,推開了自己家的門。

沃爾特瞪了扎克一眼,因爲他的門鎖壞了,顯然是兩人之前來的時候暴力突進的。扎克聳聳肩,“不用擔心沃爾特,你家實在沒什麼東西可以偷。”

沃爾特無法反駁,自暴自棄脫了鞋子,就這樣光腳的踩在不怎麼幹淨的地板上。中年男人的背影有些淒涼,他晃盪着走進廚房,摸了兩灌啤酒,丟給本傑明一瓶,直接走入了臥室。

不一會兒,在出來的時候拿來一隻和碗一樣大的白蠟燭。他走向餐廳的小圓桌,揮揮手,“窗簾。”

關於招靈。有一個說法是逝者重返世界,對他們來說是打擾,所以遮蔽外界光源是爲他們創造安心的環境。有助於和他們友好的對話。實際情況是,有光透入代表了有出口,招來的靈跑掉,就難以送回去了。

扎克和本傑明在沃爾特家四處走動,拉動着佈滿塵蟎的窗簾,在這個不溫馨、也不整潔的房間中製造了一個虛假的封閉空間。

當室內完全暗下去時,沃爾特劃燃了一根火柴。點燃了桌子中心的蠟燭。昏黃的燭光氤氳在室內,三人圍着圓桌坐下。

“你們要找誰?”沃爾特不耐煩的問。桌上的燭火在氣息的擾亂中晃動,微微的溫熱往四周擴散。

燭火的作用是在世界的屏障上燒出一個缺口,能夠讓沃爾特進入另一個世界找到對方。

扎克說出兩個名字,“應該不會太難找。剛進入地獄不久,我建議你找後者,剛死亡,也和本傑明認識。”扎克笑着看向握着一罐啤酒的本傑明,他說的是那個門衛。

沃爾特皺起了眉,在燭光中盯着吸血鬼,“你確定教堂(惡魔)那邊不會找我麻煩?”

“克勞莉。”扎克挑挑眉,實力弱小的傢伙總是會對強大的一方服軟,最直接的體現就是不敢稱呼其名。“不用擔心,即使她知道了,也不會找你麻煩。”扎克眨眨眼。“要是找上你了,你可以直接說格蘭德名字。”

沃爾特一仰頭,灌了一口酒,彷彿大陣仗的一擡手!“隨你怎麼說吧!開始了!”

然後就是沉默,沃爾特兩隻眼聚精會神的盯着小桌前的燭火,一動不動。

扎克抱着手臂。桌下翹起的二郎腿無聊的踢着空氣,室內只有本傑明吞嚥啤酒的聲音。咕隆,咕隆……

這樣安靜持續了十分鐘,扎克已經無趣的換了幾個姿勢,而本傑明的身前已經多了兩個空啤酒罐。

燭火驟然擴大,豔紅的內焰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跳動!

沃爾特的瞳孔中倒映兩多火花突然消失!桌上的燭火在猛烈的暴起後急速收縮,沃爾特整個人在燭火恢復原狀之前,彷彿沒了骨頭,指指癱軟向桌面。扎克貼心的將沃爾特散亂的頭髮撥到一邊,免得被燒掉了……

安靜在突然激起的漣漪後開始繼續,現在趴在桌上的沃爾特不過一副空蕩的軀殼,他的靈魂正在地獄,爲吸血鬼找人。

讓我們爲沃爾特,這個處在異族第三類別的人類正名吧。沃爾特很強大,只是他的強大,不是和帕帕午夜刻意製造的報喪女妖那樣,可以看到死亡,是這麼具有實際意義的能力。沃爾特可以在世界之間自由穿行,並來回攜帶他想要帶的人!

希望大家能夠理解兩者的區別,未經人工的礦石可以傷人,而製造成一顆顆圓錐型物的金屬被稱作子彈。他們本質一樣,卻又天差地別。

沃爾特在強大的同時,又無比脆弱。比如現在,扎克吹熄蠟燭,他就回不來了。

扎克決定利用這段安靜的時間。

“本傑明。”扎克將本傑明再次舉起的酒罐拿下,“我們不知道史密斯下手這麼快。”

本傑明是那個在樹林裡撿到一個要死不活的人(詹姆士),會扛回來讓扎克救的傢伙。本傑明和多數人一樣,對陌生人會有多餘的善良。是的,陌生人,一旦出現衝突,阿爾法比任何人都要果決,看他教馬修的知識就知道。

這也體現在他在發現詹姆士有‘使用’格蘭德的意圖時提醒扎克注意一事上。多餘但絕不氾濫的善意,可以交‘朋友’但‘敵人’儘早扼殺,算是領導者阿爾法必須具備的品質。

“你想多了。”本傑明看了扎克一眼,“我不在意他(昨夜的門衛)死了,我只是不喜歡史密斯的做法。”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本傑明都是個比扎克誠懇無數倍的人,或許和狼羣的生活習慣有關。本傑明是阿爾法,他不用對任何人隱瞞,也不會有人向他隱瞞任何事。所以自然的,對史密斯的前期隱瞞,他並不能像扎克一樣那麼容易的接受。

扎克挑挑眉,“我們可以這樣想。”扎克組織的言語,“我們和昆因之間,更加坦誠(吸血鬼展示過非常人的能力)。和巴頓之間,更加友善(處理凱爾事件的圓滑,以及蘿拉的存在)。”扎克看着本傑明,相信對方可以理解,“但是和史密斯,我們什麼也沒有。”

扎克的意思很明顯,從巴頓夫人和昆因夫人曾經相互的評價來看,這兩人更加親密,對於格蘭德特殊的地方,也許只在這兩個人中間流通。從史密斯的佈置來看,在他眼中,格蘭德和其他的事務所沒有什麼區別,都是走偵查推理路線的普通人。

這算是對格蘭德的好消息,以這樣的起點出發,就能夠發現史密斯在委託的同時,對格蘭德並不完全信任,前期的佈置算的上是對格蘭德保密能力的測試。

本傑明撇撇嘴,算是接受了扎克的意思,不耐煩的搖搖頭,“總會那麼一天,他們會最大化利用我們。”

本傑明強調了利用兩個字。事實上,史密斯的委託已經體現出來這一點,這是個擅於佈置和操縱的傢伙。

扎克露出一絲笑容,“那就到了我們展現真面目的時候了。”

當‘巴頓好市民’的遊戲玩不下去的時候,還可以玩‘巴頓好異族’的遊戲。格蘭德本身就是大殺器。

突兀的吸氣聲在燭光驟然暴漲的同時響起!趴在桌子上的沃爾特身體突然直起,睜大的雙眼中,亂舞的燭光下,棕色的瞳仁彷彿被打散的蝌蚪,急速在在眼眶中流竄、相撞!

白色蠟燭上,暴漲的火焰扭曲着,偶爾往外爆出一朵火化。扎克和本傑明皺着眉稍稍將身體後靠,等待火焰平復。

豔紅的內焰中,隱約可以看到一團團黑影晃動、糾結着,無法確定從哪來發出的一聲喊叫,是沃爾特的聲音,“跳!”

青色的光影驟然填充、繃起了火焰的外緣!半透明的團狀物撞向正面坐直的沃爾特!

沃爾特眼中的瞳孔收聚!有兩顆!

沃爾特的身體突然如着了魔一樣的亂動起來。

扎克皺起眉,盯着依然保持暴漲的燭火,豔紅的內焰中一條漆黑的缺口正在被撕扯開來!這並不正常,有什麼東西在掙扎着要出來!吸血鬼伸手直接用啤酒瓶底按上了依然保持暴漲的燭火。

室內驟然黑暗下來,但是並不安靜。沃爾特彷彿抽搐一樣的身體已經弄翻了他的椅子,躺在地板上,手腳狂亂的四處踢弄。

不過不用擔心了,這已經是正常流程的一環了。

兩顆錯位的瞳孔爭奪着中心的正確位置,這是兩個靈魂在爲身體的控制進行着戰爭。

“滾,滾出去!”沃爾特兩隻手做了個推的動作!半透明的光影彷彿受到了推力,從他的身體上剝離、推上半空。

粗重的喘息聲中,沃爾特的瞳孔終於回到了正確的位置,雙手無力的落回胸前,按着起伏的胸口,“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扎克笑着拍拍在剛纔被沃爾特踢中的褲子,雖然對方先見之明的脫了鞋,但扎克的褲子上依然留下了幾個腳印。

從地獄歸來的接風慶祝沒能持續下去,飄在木桌上的半透明物體發出了淒厲的叫聲!

“啊!!我的身體呢!你說你有我的身體的!我的身體呢!我的身體呢!!”

“閉,閉嘴!”沃爾特的氣息還很混亂,他拉着本傑明和扎克的手臂勉強站起,盯着空中的那一團,“當然是騙你的!不這麼說,你會跟我走?!”

恩,總的來說,沃爾特是個充分利用自己才能的,呃,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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