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慘白着臉色,氣喘吁吁,奔到裴聖擎身邊的時候,額頭上甚至還冒着細密的汗珠。
她抓住他的手,眼裡似有期盼。
“裴聖擎,讓我跟你一起好不好?”她看着男人忽而變得深邃的眼睛,微微咬脣,“我,擔心那個孩子......”
話音落,男人的大手伸過來,一把將她抱住,瞬間出了大門。
“嘭”的一聲之後,室內陷入一片黑暗。
車子,如同疾風一般駛入黑夜。
孩子原本就是脆弱的,此刻更是因爲生病,比平日裡多了幾分易哭和不安。
好在只是發燒,家庭醫生趕來的也足夠及時。到了後半夜,小念依的燒,終於退了下去。
前半夜小傢伙一直哭個不停,見到爸爸回來,即使是燒的迷迷糊糊的,一雙小手也始終抱着裴聖擎不肯放。直到後來,小傢伙身上的溫度漸漸退去。睡着了,沒有了意識,這才被裴聖擎小心地放在了牀上。男人探手撫摸孩子的額頭,半晌,緊緊皺着的眉頭,才緩緩的舒展開來。
尤茗鳶也跟着鬆了一口氣。
她將視線從小傢伙的身上移開,看向坐在牀對面的裴聖擎。這樣溫柔又有耐心的裴聖擎,面對女兒的時候不斷給予柔聲安撫。
她着實少見。
“我一直以爲你冷血無情,”尤茗鳶說着,看上裴聖擎一眼,視線再度想轉向牀上的小傢伙,“但你對這個小傢伙的好,超出了你對自己和所有人的。”尤茗鳶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說,只是面對孩子時候的裴聖擎,在尤茗鳶看來更真實一些。
裴聖擎用深邃的眉眼看她,目光裡說不出的複雜。半晌側頭,看向牀上的女兒,“她是我的女兒。也是......”
最後一句,他只意味深長地看上尤茗鳶一眼,沒有再繼續。
尤茗鳶難得見裴聖擎欲言又止的神情,看着他微微挑眉,“怎麼?”
話音落,牀上的裴念依,又是一陣不舒服的翻騰。
“媽媽......
”這才換了稱呼,小傢伙在被子下頭不安地踢騰。即使是昏昏沉沉地睡着,她也在被子裡掙扎着伸出雙手,一張小臉皺着,試圖尋找媽媽的懷抱。
“媽媽,依依要媽媽......”
尤茗鳶的心頭涌上不知名的複雜情緒,半晌轉頭看向對面的裴聖擎,“霓溪人呢?”在尤茗鳶所知曉的事情裡在裴家,藍霓溪纔是那個對兩個孩子從不離身的女主人。
裴聖擎垂目,眼中的情緒一閃而過,只擡手撫摸孩子的臉頰,“她不在。”
被子裡,小傢伙卻越發鬧得厲害。一張小臉,即使是不安地睡着,也皺巴巴的。尤茗鳶心頭一揪,人已經起身過去,將胡亂踢騰的裴念依連同被子一般抱了過來。
她第一次抱着這樣大的孩子,動作顯得有些笨拙,總是害怕自己會不小心傷到了懷裡的孩子。她一手託着小傢伙,一手擡起,在小傢伙的身上輕輕地拍打,“依依乖哦,依依不鬧,乖......”
那樣的尤茗鳶,渾身上下再也尋不到一絲暴戾尖銳的氣息。她被一種溫柔的光籠罩,全身都沐浴在暖洋洋的氛圍裡。她低着頭,目光沉靜溫柔地看着懷裡的孩子,百般疼惜。
那樣的尤茗鳶,裴聖擎從未見過。男人的喉頭擁堵,半晌深邃了目光,看着眼前的一幕,沉默不語。
懷裡的孩子,似乎是得到了真正的安撫。原本皺巴巴的小臉,似乎是得到了母親的安慰一般,緩緩地變得平靜。在溫暖的懷裡被緊緊抱着,哄着,小傢伙似乎很滿足了。微微抿嘴,輕輕地砸吧一下小嘴。小身子在尤茗鳶的懷裡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小手抓住她的衣服,沉沉地睡了過去。
接着,無意識地囈語。
“媽媽......”
尤茗鳶頓時愣住。
她的心裡,在一瞬間升騰起不知名的複雜情緒。她覺得興奮,覺得開心,覺得心裡有無數只鴿子,在歡呼着撲騰着翅膀。那一聲“媽媽”,甚至讓尤茗鳶多年來空洞的心,頃刻間有了飽滿的痕跡。
即使,
那只是孩子無意識的囈語。
尤茗鳶低頭去看那孩子,眉宇之間,像極了父親的樣子。但無聲地,總是多了幾分溫潤柔軟的痕跡。她看着那孩子,不知道爲什麼,忽然之間眼淚就掉了下來。她覺得自己的鼻頭泛酸,不由得將那孩子再度抱緊了幾分。
她想起她和裴聖擎的第一個孩子,沒有成型,便被父親殘忍殺害。
她想起她和裴聖擎的第二個孩子,出生當日,她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看上那孩子一眼,緣分便盡了。
若那孩子活着,如今,也該是這般年紀吧。
對面,裴聖擎將女兒和尤茗鳶無意識的互動看在眼裡。尤茗鳶忽然而來的情緒使然,他自是也明白爲啥。
“尤尤?”他忽然站起來,繞過牀頭走到尤茗鳶的跟前,在女兒和她的面前蹲下去。目光中有一瞬間短暫的溫潤,尤茗鳶看不懂。
“若是也給你一個這樣的女兒,你心裡的仇恨,能消融幾分?”
尤茗鳶的心頭動容,一眼便看進了男人深邃的眉眼裡。眼淚瞬間再度落了下來,她低頭去看懷裡的孩子,聲音微微有些哽咽。
“若我也有這樣的孩子,她便該是快樂的。”她未曾回答,只下意識地覺得自己的孩子,無論如何,不該跟她一樣不快樂。
說完連尤茗鳶自己都笑了,她用微微有些嘲弄的眼神看向身邊的男人,戲謔到,“怎麼?你想把她給我?”
原本只是玩笑的話,尤茗鳶擡頭間卻未曾看到男人眼中同樣的戲謔。他擡手,指腹輕輕落在尤茗鳶的臉上游走,半晌微微勾脣。
“若我說,是呢?”
尤茗鳶的心裡,如同被鼓聲震了一般,微微有些驚訝地擡頭看向裴聖擎。
男人卻只是盯着她,面上未有半分玩笑,深邃的眼光不離她。
尤茗鳶忽然覺得無比心慌,眼神甚至不願去直視男人的眼。她慌慌張張地扭開頭,脣間發出自我催眠的笑聲。
“裴聖擎你真可笑,就算是你答應,霓溪也未必答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