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峰山從寨子大堂到山腳的路程比較遠,冬日裡不務農的山寨百姓也比較悠閒,日頭正好的中午各家的婆婆媳婦兒都帶着自家孩子,提着小板凳沿着路邊兒曬太陽,順便讓自己家的雞鴨鵝去莊稼地裡撒個歡,撿食一下秋天落下的糧食順便在地裡方便一下,來年土地肥力纔會更足。
衆人正在爲寨子東邊孫家媳婦兒剛生完孩子結果又懷上了嘖嘖稱奇,王家媳婦兒笑着打趣:“孫家兒子可真厲害,這土地都來不得休整就又耕種了”,樂得衆人前仰後合,趙老太一個不注意馬紮歪了摔在了地上,被人扶起後剛想拍打一下身上粘上的土,結果一歪頭看見遠處而來的兩個身影,她顧不上去揉自個兒摔疼的胳膊肘兒。一拍大腿開始向四周吆喝:小音子過來了!大家別讓家裡的家禽靠近這兒啊!
衆人一聽彷彿一瞬間就要家破人亡一般,也顧不上會不會弄髒新衣裳,大人伸手把路邊的雞鴨抱進了懷裡,半大的孩子拿小石塊兒把剩下的雞鴨鵝往遠處趕,大人到孩子都死死盯着黎音的動作,生怕她一個上來把自家的蘆花雞偷走,豹子他奶利落地把雞腳綁在了她的柺杖上,連剛剛學走路的軍師二孫子都把拿在手裡的米花糖猛地一口塞進了嘴裡,根本不管被成變形的嘴巴和呼啦啦外流的口水,不是他們小氣,誰都知道他們大當家的這姑娘樣樣兒都好,就是嘴饞,原先只偷廚房的雞腿兒,後來胖子廚師氣得搬到廚房住還把房間上鎖後,這丫頭就變態到到寨子裡蒐羅肉了,今天張家明天王家的,關鍵這丫頭還一副大當家來你家做客爾等不奉上肉食就是看不起她的模樣,最可氣的是一待就是一整天,三餐至少一隻整雞,恨不得吃光家禽的架勢,弄得近一個月家家吃飯得關大門。
黎音看着她們如臨大敵、寧死不屈的模樣,戳了戳豹子的胳膊:“你老大我不說沉魚落雁傾國傾城吧,怎麼也是閉月羞花人見人愛啊,她們怎麼一副見了瘟神的模樣。”
豹子摸了摸鼻子:“老大,咱們寨子養點家禽不容易,你這一頓飯給人家造得差不多了,誰不怕啊。”黎音嘴角抽了抽,一瞬沉默後轉身啪一個暴慄扣在他頭上,“老子長身體,多吃點怎麼了。”
黎音不顧豹子後續嘴裡的嘟囔,快步離開,省得被她們的異樣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衆人看着這小惡霸離開的身影如釋重負,開始了新一輪的寨子奇聞座談會。
此時山腳下已經密密麻麻圍了一羣人,人羣中一個錦衣少年雙目緊閉,暈倒在地,雖是冬日額頭上卻有着細密的汗珠,原本精緻的面容上也浮現着一抹痛意。寨子中向來以“熱心腸”聞名的軍師老婆馬大娘走上前給他搭了一下脈,隨即大聲招呼着立在一旁不知所措的趙虎:“這小郎君一看就是身子不好,大虎你抓緊把人帶回寨子,一會兒讓我家老頭子去給他看看,你瞅瞅這小模樣哦”,趙虎站在原地並未答話,只是指了一下山頂,馬大娘一下子想起來了,她家那位小祖宗立過一條規矩:隱峰山外人不許踏入一步,入者必亡。
趙虎無奈地扶了一下額頭,老大雖好說話,但是定下的規矩他們是決計不敢破的,當初寨子的牛大力下山賣獸皮,在集市上看到一凶神惡煞的大漢賣他妹子,看那女子嬌弱可憐就昏了頭髮善心把她帶了回來,老大知道後啥話也沒說當場折了大力一條胳膊,拎着那女子的後脖頸就扔到了山下,大力不服氣埋怨黎音過於冷血後來才知道那女子是個江湖騙子,一貫喜歡以柔弱騙得男人信任回家後就取其錢財閃人滅口。想起黎音當時一本正經訓斥滿臉通紅的大力時所說的“除了你老大我人美心善外,其他好看的人不管男女都是騙子”趙虎再一看這俊美的少年郎,眼神就變得有些飄忽了。
“讓一讓,讓一讓”豹子吆喝着堵在前面的人,“老大來了,都閃一邊去。”
隨着人羣的閃避黎音也終於看清了眼前少年的模樣,少年身着天青色的長袍,領口袖口都鑲繡着銀絲邊流雲紋的滾邊,腰間束着一條青色祥雲寬邊錦帶,烏黑的頭髮束起來戴着頂嵌玉小銀冠,即使倒地也未見儀容過度混亂,少年眉如刀削,眼眸緊閉,鼻樑高挺,五官極盡造物者的寵愛,泛白的臉色更是呈現着一種病弱嬌柔之俊美。
黎音的目光卻死死盯着他那泛青的嘴脣和手背上的那條黑線,眼前場景突然轉變閃現一片猩紅,耳邊似乎傳來無數撕心裂肺的吶喊:音音,跑!隨即臉上滿是血的溫熱。她猛地心口一陣劇痛,好像溺水的人一樣喉嚨裡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趙虎察覺了她的異常,“老大?你怎麼了,這小子你要是看不順眼,我就把他扔遠點。”
她擺了擺手,穩住心神,嚥下嘴裡的腥甜,再次恢復她那吊兒郎當的欠揍語氣:“老子是在想這小子怎麼生得比姑娘還俊,得,小臉蛋兒還算不錯,老孃看着也賞心悅目,擺在房間也算是個裝飾,帶上去吧。”
周圍看熱鬧的人都愣在了原地,嘴裡囔囔着老大要是帶他上去我就吃屎的豹子硬生生把最後一個字兒吞了回去,怔怔地擡頭看了看天,萬里無雲,這惡霸頭子怕不是大晴天的被雷給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