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天,大雪飄飛堆成山。
雲外境的這天是越來越冷了,我就好像那冬眠的蛇,這些個時日整日就縮在暖和和的土炕上,啥也不想幹!
縮成一團臥在熱炕上,那感覺真爽!
每到冬日,我大抵都是如此。不出去幹活賺錢,就待在我的小雞窩裡舒舒服服的過完一冬,等來年春暖花開,便就能十分精神抖擻的去發揚光大我這地字第一號殺手的盛名了。
所以,我幹完上一單,存了些錢留過冬。
提到錢,我就納悶了,我不在的這些時日,又沒留錢給南墨,那他是怎麼度過的呢?
我臥在被窩裡摸着下巴咂摸着,別是……他發現了我埋在門口桃花樹下的錢?挖了我的錢有吃有喝的,所以才把自己給養的這般白白嫩嫩的。
不行……我得去探探。
當即我就裹着一牀被下了炕,東瞅瞅西找找,果然,我發現南墨他正在竹屋門前桃花樹旁的那一片空地裡挖坑埋東西!
桃花樹上積了好多雪,寒風一吹過,枝椏上一簇一簇的雪花便抖落掉地,有些許落在了南墨的肩頭上,他回眸一瞥,擡手輕輕撣去,那一襲白衣勝雪,趁得他如此溫雅飄逸。
漫天雪景如畫,而他是那一抹點睛之筆。
我一邊欣賞着美景,一邊漸漸走近,猝不及防就從背後拍了他一下:“你幹嘛呢?”
南墨嚇了一跳,回頭望見是我,才鬆了口氣笑道:“天冷了,我給這些菜們安個家。”他臉上的神情很是柔和,對那些菜們。
我扒開他上前一步,往坑裡一瞅,竟然是些大白菜,紅薯之類的吃食。
“你從哪弄來的這些東西?”我狐疑的問。
南墨答道:“自己種的呀,先前你走了,我閒來無事便將此處空地翻了翻土,種了些東西留以自給自足。”他擡手指向那片空地處,如今已被晶瑩剔透的雪覆蓋,潔白一片了。
我點點頭:“哦,那……我不在這些天,你是怎麼過來的,難道就吃這些?還有你身上那貂毛披風哪裡來的?”
南墨搖頭道:“當然不是了。”他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系的披風:“這個啊,是我花了好些個銀子從千衣坊買的啊。”
外頭天太冷了,凍的我不由搓了搓手吸了吸鼻子又問:“你哪來的錢?”
“就賣這些東西賺來的呀!”南墨一臉自豪的說。
“就這些個紅薯能買幾個錢?”我不信,瞧他那一身水貂毛,應當金貴的很!平時我都捨不得買,他就賣幾顆白菜就能換來了?
南墨點頭:“這些自然不能,我還賣別的東西啊。”
“什麼?”我來了興致。
南墨從袖間掏出了一枚桃木簪,上面雕的也是幾片小巧玲瓏的桃花瓣,栩栩如生的很。
他把那枚木簪遞給我:“我還賣木雕啊。這便是我雕的,還有其他各色各樣的我都會,雕飾完我便把它們拿到之前你帶我去的那個集市上賣,便就換來了錢去買其他物品。”
“怎麼了嗎?”他低聲問我。
我乾咳了兩聲:“沒怎麼,婆婆我就是關心關心你!看看你能不能自食其力?省得別人說我養了個小白臉。”
南墨“哦”了聲,嘴角邊勾起一弧笑,意味深長:“婆婆確定是關心我?而不是懷疑我偷了你的錢?”
“哼~”被人看穿了心思我也沒有什麼好掩藏的,手中轉着那枚木簪玩,一副你能怎麼我的的樣子道:“我就懷疑你了!咋的?”
南墨看着我笑的更深了:“不能咋的,這木簪送給婆婆,我沒什麼讓你好懷疑的,你看到的我是什麼樣子便就是什麼樣子。”
“呵!”好一個君子坦蕩蕩呀!
我擡頭透過眼前的黑紗看他,望見他那雙清澈明亮的眸子好似真不像會說謊一般,我也還給他一個清脆的笑,朝他舉了舉手裡的桃木簪:“謝了哈,大孫子!”
南墨說不用:“孝敬給婆婆的,婆婆喜歡就好。”
說完他又繼續低頭彎腰挖坑埋菜了。
我沒事做,整日躺在牀上,身子都躺的不利索了,索性便蹲在一旁監督他幹活,時不時再挑他點毛病。
沒多會,他就把紅薯啥的全埋好了,拍拍手回頭衝我問:“婆婆裹着個被做什麼?”
我道:“冷啊!”
南墨笑了笑:“不如我帶婆婆去集市上也叫人給你做一身披風禦寒。”
我心道好啊,可是我捨不得那個錢呀~
我得留着錢給溪風谷的那些孩兒們置辦禦寒保暖的衣物啊。
南墨似是看穿了我心中所想,他朝我走過來,與我一同蹲下:“婆婆放心,錢我來出。”
呦呵,看來他這錢存的當是不少啊!我得意的笑笑,雙手一拉被子裹的自己更緊些:“那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事不宜遲我們這便就走吧!”
南墨眨了眨眼,嘴脣蠕動,似是還想再說句什麼?可還沒等他開口我就已經拉着他往外走了。
買新衣服,我喜歡!還不用我掏錢,所以我迫不及待。
冬日清冷,小鎮的集市上三三兩兩的行人都穿着頂厚實的衣裳,可總有些人尋求不同。
寧願凍死,也不要裹得跟個熊似的。
愛美的女子尤是如此。
這可不,來到集市中心我就瞧見了那麼一個,剛下過雪的天,那街道旁不遠處的一女子便就只着了一件單薄的雪衣,手挽紫色的羽絲長綾,頭上斜插着一枝紫蝴蝶步搖,走動時,步搖下垂着的玉珠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正迎面向我們走來,身姿嫋娜聘婷,可惜我並不認識她,下意識往南墨身上看,不知不覺間那女子已步行至我倆跟前。
果然,她是奔着南墨來的。
我聽她的聲音很讓人舒心,輕輕柔柔的。
“南公子怎麼會在這裡?”她開口問向南墨。
沒等南墨回答,我便就先快他一步,挑了挑眉回問:“那這位姑娘你呢?你又怎麼會在這裡?”
我才問完,南墨很快就又接上了,他站在我身後,聲色並茂的附和了我一句:“對啊,雲姑娘你怎麼也會出現在這裡?”
那姑娘明顯怔了一怔,沒做回答,卻是看向我:“傻……婆婆?”她似乎有些不確定。
那我就幫她確認一下,雖然我這人是真人不露相,但我手中的龍頭柺杖和我頭上帶的那頂黑紗斗笠卻是我的標誌物,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
我衝那姑娘揚了揚眉,上前一步:“對啊,我傻婆婆是也!”
“你們……你們爲何會在一起?”她似乎有些不可思議的偏過頭去看向南墨:“南公子,難不成真如江湖上傳言那般,當真是你叫傻婆婆殺了向伯伯?”
不然呢?她還以爲怎樣?我心裡唏噓不已,難不成她還以爲是南墨殺的?我在心裡默默鄙視了南墨一下,他有那個本事嗎?
“是又怎樣?”南墨開了口,一臉的風輕雲淡,滿不在乎。
那姑娘搖頭:“可向伯伯養育了你這麼多年,你怎麼忍心下手?”
南墨哼笑了一聲,那笑中匿着一抹讓人不易察覺的譏誚:“爲何下不了手?人面獸心,謙謙君子,也不過徒有其表罷了。”
我摸着下巴咂摸着這話裡有話的意味,這說的好像他自己哦~可是我聽的出來,他這是在拐彎抹角的罵那嚮應天罷了。
這其中必有除他們父子二人之外不知道的事啊,我琢磨着。
“可是……”那姑娘又糾結了,她望着南墨:“我本是來尋公子你,以爲這其中你定是有冤情,我雲水閣定當全力爲你洗清,可如今……”她沒再說下去,突兀之間竟又換了個話題:“不知南公子可還記得,南天門與雲水閣早年定下的親事,是與你我二人有關的。”
她擡眸,眸裡水光盈盈的望着南墨,我看見一泓秋水在蕩啊蕩~
南墨很快給人回了話,乾脆直接,甚得我心吶!
他很抱歉的說:“如今我已是殺父大逆不道之人,與南天門也已背道而馳,脫離師門,雲姑娘所說的親事大可去找南天門現任門主聞人凡要個說法,我相信以南天門和雲水閣這麼多年的交情,聞人凡一定可以給姑娘一個滿意的答覆。”
說完,他就攙扶起我的胳膊,對我乖巧一笑:“婆婆,我帶你去買衣服。”
我很受用他這副乖巧的模樣,於是相當配合的陪他演完了這齣戲,讓他攙着我的胳膊,我故意一副滿是滄桑病弱走不動路的樣子歪在他胳膊肘上,留那姑娘一人失魂落魄的愣在原地。
我聚了內力聽音,果然走了一會,好像聽見那姑娘傷心的自我喃喃了一句:“可我想嫁的人是你啊,南公子!”
我不厚道的笑了,拍了拍南墨的肩膀:“嘿,你知道剛剛那姑娘其實是想嫁給你嗎?”
南墨淡淡一笑,似是早已洞察於心:“這我自然知道,可我……”頓了頓,他忽然低眸注視着我,眸中一片清明坦然:“可我並不想娶她呀。”
“我喜歡的人,想要與她一生爲伴的人,必當會是與衆不同。”他信誓旦旦的說。
我切了聲:“爲何要與衆不同?”
他笑的如山水明淨:“因爲千篇一律,索然無味。”
嘿,我激動的按住他兩個肩膀,果然是我大孫子,這竟與我心中所想不謀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