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來走後,刑堂大殿的門再度緩緩閉上。
凌笑已經尾隨胡來離開,大殿內,就剩下陳長生、陸超和風流三人。
閉目,陳長生緩緩鬆了口氣。
“師傅,你怎麼放那個雜種走了?”陸超恨恨的聲音響起。
陳長生,居然陸超的師傅。陸超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而風流同樣眉頭緊鎖。兩人對陳長生放走陸超一事,都迷惑不解。
梵默離宗,燕清歌已走,整個符宗,再無一人敢保胡來。棄洞?棄洞算什麼地方!
“棄洞。”陳長生給出的答案,就是兩個字。
“因爲他那個爺爺?”風流問道。
陳長生微微點頭,“在沒覈實他說的話是真是假之前,莫說是我,就是梵默,也未必敢動他。”
風流和陸超大驚。
梵默執掌刑堂,完全是宗內一霸,莫說是陳長生,就是和宗主風信子,也是說翻臉就翻臉。
能夠讓梵默都忌憚的人,已經超出兩人的想象。
“這小雜種什麼時候攀上了這樣一棵大樹?”陸超拳頭死死攥住,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師傅,那外門大比怎麼辦?”
陳長生搖頭,“你先不着急,我去那邊探探口風。”
隨後,陳長生出門,離開了刑堂,直往棄洞。
到了棄洞外,陳長生垂手而立,朗聲道:“胡老,符宗刑堂副堂主陳長生,有事求見。”
若是被陸超和風流得知,陳長生見胡來口中的那位爺爺的時候,畢恭畢敬,連絲毫怠慢都不敢有,也就不會疑惑爲什麼在刑堂,陳長生聽到棄洞兩個字,就對胡來態度友善了很多。
“說。”淡淡的聲音,自洞內傳來。
“不知,胡老可認識一位叫做胡來的少年?我符宗弟子。”陳長生問道。
問話的時候,陳長生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要是胡來的話是真的,那麼他接下來,就可能會迎接洞內那位巔頂大修的怒火。
“認識。”洞內聲音依舊平淡。
陳長生愣住了。
他想過胡來欺騙他後,如何處置胡來的幾十種辦法,唯獨沒想過,若是胡來真和棄洞中人關係匪淺,那他該怎麼辦,裡面那位的怒火,又會以什麼方式顯露。
“陳長生斗膽冒昧問一句,不知,胡老和胡來的關係是……”陳長生聲音開始有些微微發抖。
久久,洞內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陳長生鞠了一躬,徐徐後退,最終離開。
這次棄洞之行,得到的是一個棱模兩可的答案,陳長生也拿捏不準,胡來到底有沒有騙他。
這一切,胡來並不知情。
得到了凝氣訣前五層的全部功法,胡來離開刑堂後,沒有絲毫的停滯,連自己院落都沒有返回,直奔山谷那邊。
三月之約,已過一半,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小子,現在反悔的話,還來得及。”時斷流沉聲說道,“這次凝練,要比你上次凝聚那個符文危險億萬倍。”
胡來神色堅定,“此戰,不退!”
“你可想好了!”時斷流再度開口,“那個符雖然只
有一筆,但是道符天成,蘊藏的神韻和力量都驚人無比,你這是要以身體爲符紙,承受那一筆道符的逆天威能。就算是能夠凝練成功,引符入體,你也有可能會被撐死,炸成肉沫。”
湖海的水,灌入小溪,唯一的結果就是小溪被毀的面目全非。
“死又何懼!”胡來昂然擡頭,“此生不求無愧,只求無悔!”
時斷流嘆息了一聲,“遇到你這樣一個瘋子,真不知是我的不幸還是大幸。也罷,這一生,老子威武過,慫包過,瘋狂過,就算死了,也沒什麼遺憾。”
入寒霧,六十步。
之前胡來凝練第一個氣符的時候,是四十步。
但,這次,時斷流要求的是六十步。
入寒霧五十步,胡來已經覺得寒氣侵入肌膚,凍得手腳不便。到第五十五步的時候,更是眉毛上掛霜,冷的渾身顫抖。
六十步,胡來脣色發紫,卻身如槍,站的筆直。
先是慢悠悠的將七十二項體術練了一遍,胡來纔是略微覺得身子有些暖和。但這一套體術下來,整個人都是累的氣喘如牛。
“繼續!”時斷流聲音冰冷。
如是連續練習了十多遍,胡來累的和狗一樣趴在地上,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
“繼續!”時斷流再度喝道。
搖搖晃晃,如喝醉酒一般,胡來咬着牙,繼續開始。
這次,當練到龍行步的時候,胡來三步跨出。驀然,渾身一僵,鋪天蓋地的威勢,自他體內發出,鼓盪的周圍寒霧都微微顫抖。
吼。
低沉壓抑的吼聲,自胡來喉嚨發出。
蒼茫荒涼的氣息,瀰漫在胡來周身,猶如上古天龍,龍威煌煌。
吼。
第二聲吼聲,自胡來喉嚨發出。
吼聲一起,身變的寒霧,居然齊齊退開了三尺,露出了腳下的青石。
腳下的青石上,佈滿了一道道銀色的紋路,在胡來腳下的一尺方圓,明顯要比周圍的紋路更加繁雜玄奧。
“你要做什麼!”識海中,胡來又驚又怒。
就在剛纔,他居然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一股陌生的力量,主宰了他的身軀。
“沒什麼,幫助你凝練那一筆的符文罷了。”時斷流的聲音,平淡無波。
音落,胡來的身軀已經跌坐在地上。
剛好覆蓋腳下一尺見方的銀色紋路密集區域。
下一刻,周圍的天地元氣蜂涌而來。
慢慢的,胡來身子開始飄懸半空,頭頂上方的寒霧,瘋狂旋轉,形成一道肉眼可見的巨大漏斗,帶動着胡來的身軀,飛速旋轉。
濃郁到實質化的天地元氣,如潮涌入胡來軀體內。
“小子,看好了,這纔是你真正的資質!”時斷流聲音冷漠。
胡來駭然。
體內元氣搬運線路,他能夠感受的一清二楚。時斷流控制了身軀,行功路線,正是陳長生傳授的凝氣訣前面五層的功法。
時斷流做的,不過是改變了小小的幾處地方。
就是這小小的幾處改動,讓凝氣的效率,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老子
當初奪舍,看中的就是你的這份逆天資質,結果沒料到是個朽木體質!”時斷流冷哼了聲,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憤恨,“接下來,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這一筆符,是如何凝練的!”
瘋狂凝聚而來的天地元氣,濃郁的幾近液化。
腳下青石的銀色紋路,因爲沾染了天地元氣,開始散發出矇矇亮光。
“以神爲引,以氣凝符,引符入體,氣符交融……”
“以神爲引,就是用你的神念,牽引天地元氣,勾勒出要凝聚的符的形態。能勾勒出什麼樣的符,取決於你的神念,也取決於你的學識。學識不夠,空有神念無用;但反過來,即便是學識夠,沒有足夠的神念,根本學不會高深的符文。”
“看好了!”
浩瀚如海的威嚴,猛然消失,周圍被逼開的寒霧,再度如潮涌來,淹沒了胡來的身影。但那些凝聚在寒霧中的天地元氣,卻並沒有馬上散去。
“凝!”
低沉的嘶吼,自胡來口中發出。
乳白色的寒霧中,宛如白紙上,被人用筆蘸了更白的染料,重重地畫下了一筆。
一道氣勢磅礴的符,渾若天成。
這一筆的符剛出現,整個寒霧都劇烈顫抖了起來。
“小子,接下來看你得了!”時斷流的聲音,急切焦躁。
對身體的控制權,再度回到了胡來手中。
以氣凝符後,就是引符入體!
身體控制權一回到手中,胡來就馬上雙手結印,按照《符輪》中記載的法門,牽引着那道符,緩緩進入體內。
一切出乎意外的順利。
只是,符一入體,胡來就腦海一沉。
如同一個正在路上行走的人,忽然一副重擔突兀壓在肩上,出現的全無徵兆。
胡來的周身骨骼,發出不堪負重的嘎吱聲,猶如緊繃的弓,隨時會斷裂。
眼角、鼻孔、耳中,不斷滲出血線。
當日只是時斷流將完整的符映入胡來的腦海中,就讓胡來七竅流血,昏迷了三天三夜。此時雖然只是那符的一筆,但完整的一筆符,氣勢如天傾,根本不是胡來能夠承受得了的。
“撐不住就馬上放棄!”時斷流怒吼着。
關於《符輪》修煉的一切,兩人都是摸石頭過河,根本不知道下一步會出現什麼狀況。
陡然,胡來雙眸赤紅,仰頭望天。
兩道赤色的光華,直衝天宇。
“不屈!不棄!不滅!”胡來這一刻,居然站了起來。
振臂,胡來狂呼。
“再不停下來,你會死掉的!”時斷流大驚,“小子,快停下來,那是太古冥王殿煉獄的怨氣!”
此時胡來的振臂狂呼,完全是已經被那一筆符氣勢牽引。
源自十殿冥王蕩魂鎮獄柱上篆刻的符文,太古時期鎮壓無邊煉獄,不知吸收了多少冤魂厲鬼的不屈和憤恨,隔着浩瀚的時空,傳遞而來。
那一筆符,有先天而成的道韻,同樣也包含了後天吸納的煉獄咒怨。
先天道韻壓制了胡來的軀體,煉獄咒怨開始侵蝕着胡來的神志。
情況萬分危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