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是何人?”那少年悲痛的道:“其實連我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的身份。”
少年以用指撥開他的長劍,無助的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究竟是何人?”
少年原本驕傲倔強的雙眼完全失了焦距,空洞的尋不到任何神采:“我出生後不久便來了聖歷,在這裡長大,可是我偏偏又非聖歷人。”
上官逸問道:“既非聖歷人,總該有來處。”
“來處?”少年悲傷的擡頭望向北方:“來處便是我家,只是不知我的家人是否還記得有我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那一天,方雲逸才得知,自己意外救下卻又想取其性命的少年竟然是興周朝當年送往聖歷的人質,也就是皇上心心念念想着的太子殿下!
太子自懂事起,隨他一同前來聖歷的宮人便告訴他真實的身份,前些年皇上派來聖歷歲貢的朝臣還會前去拜見太子殿下,可是近些年除了聖歷中那些權貴總是喜歡作弄他爲樂之外,已經根本不再有人能想起他這個這了興周朝的安穩而當了人質的太子了。
可是宮人告訴他,皇上與皇后是念着他的,遲早有一日會迎他回到京都的。
那宮人生怕他會忘記自己的身份,生怕他會放棄,所以便暗中買通了些來往於興周與聖歷的商人,總是會偷偷從那些商人書中買些興周的書籍、食物或者只是些小玩意兒給他。
有時候甚至就是什麼都不帶,就是花些銀子聽一些興周京都之內的一些茶餘飯後的談資,然後帶回到他那所謂的太子府講給他聽。
那宮人無論是對他還是對興周都是極爲忠心的,所做的一切無非就是通過各種渠道讓他了解自己的國家,時刻提醒他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
所以,雖在襁褓中時就被帶到了聖歷,連興周朝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但對於興周御王府、睿王府、榮王府這三大王府是知之甚詳細。故而在上官逸解釋了來聖歷的原因之後,他便依家訓輕易猜出了其身份。
無意中與太子的結識讓上官逸改變了借道聖歷去楚越的打算,在聖歷一呆就是四個月。
爲防日後太子再被人所欺負,在那四個月中,二人每日都會秘密在山中習武,上官逸竭盡所能教他些防身之術。
也是在那四個月中,上官逸與太子成了莫逆之交。
但家訓不能忘,而且上官逸也知道若是繼續在聖歷逗留下去的話必會引人猜疑,更會爲太子招來殺身之禍,所以即便不捨,即便心有不安,但最終還是決定離開聖歷。
“你這一走,不知我們何年何月還能再見。”火堆噼裡啪啦的作響聲中,太子傷感的道:“或許此生你我二人再也相見之日。”
“太子,臣敢保證,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再見面的!”上官逸無比堅定的道:“皇上定然會不惜一切迎太子還朝!”
十年,真的太久,久到他曾經的堅持都已經被消失殆盡了。
自嘲的苦笑着:“還會有那樣一日嗎?”
他甚至不敢去想,父皇和母后,還有興周朝的朝臣與百姓們,還會需要他這樣一個太子嗎?
“父皇有那麼多兒子,每一個都應該比我優秀,每一個都有機會成爲太子,到了那時,誰還會記得我這個自出生便離開興朝,成長於聖歷的太子?”
“太子殿下何必妄自菲薄?”上官逸怒目而起:“雖然御史曾諫言要皇上早日再立太子才能穩社稷安天下,但卻被皇上大怒斥回。皇上不止一次對朝臣言明,興周朝只有一個太子,與其成天想着再立誰爲太子,不如勵精圖治,爲早日迎太子還朝做準備。”
太子雙眸含淚,難以置信的問道:“真是如此?父皇真是如此說的?逸,你不是在騙我吧?”
“臣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絕不敢欺瞞太子殿下!”
上官逸神情堅定的道:“不僅是皇上,就是宮中的皇子,太子殿下的兄弟們也都盼着能早日迎太子還朝!”
“真……真的嗎?”
上官逸知道,不能怪太子多疑,換做任何一個人,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不知道長什麼樣,讓他還如何去相信那所謂的兄弟之情?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上官逸平靜的講述道:“就是那諫言皇上再立太子的御史,被有百步穿楊箭法的六皇子闖入大殿一箭正中腦袋,血濺朝堂當場斃命。”
太子聽得心驚膽戰:“怎麼會如此?”
若這樣的話,那六弟豈不是要被重責?
上官逸繼續道:“皇上大怒,當時就命侍衛將六皇子給綁了打入天牢。”
太子吞了口口水,問道:“那後來呢?”
“臣與六皇子素來交好,便趁着深夜潛入天牢想去探他,”上官逸頓了頓道:“卻不想皇上先臣一步,已經到了天牢之中。”
“皇上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要將他問斬給朝臣以及死去的御史一個交待,豈料六皇子卻是眼也不眨一下,只道‘兒臣殺了他,賠他條命就是了’!”
“皇上怒極,斥問他爲何要射殺朝臣。”說到這裡,上官逸看了眼太子,問道:“太子殿下可知六皇上爲何要如此?”
太子略一沉思後,搖了搖頭。
上官逸正色道:“六皇子之所以要殺那御史,只是因爲那御史說他的太子哥哥再也回不來了,鼓動朝臣擁立他爲太子。”
御史知皇上器重六皇子,便遊說朝臣舉薦六皇子爲太子,此事被六皇子得知後,想也不想,拿起心愛的弓箭直闖大殿殺了他。
太子渾身一震,擡頭對上上官逸平靜無波瀾的雙眼。
上官逸只是想讓他明白,無論任何人,都是期盼着他還還朝的,是希望他打起精神不要再繼續消沉。
太子只是沉默,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堆火出神。
上官逸知此事對他內心所產生的震撼需要時間去消化,所以也不再說什麼,只是陪他坐在那裡。
許久後,回過神的太子擔憂的問道:“六弟如何了?”
他有些害怕,若六弟真的因他而賠了性命,那他還有什麼臉面再以興周朝太子的身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