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姐,就是這裡了。」暗紅色的出租車停下了。

「謝謝。」江月下了車,長時間的顛簸讓她有些暈眩。她擡腕看看手錶,兩點二十四分,離約定時間還有近一小時。

「之後的路勞煩小姐自己走了,路比較陡,車子開不了。」司機打開後備箱,幫江月取出行李。

「無妨。」江月接過行李,望向不遠處的山路。

「您拜訪的人家在山上麼,真是不方便啊……」司機撇撇嘴,也望向山路。

江月笑笑,沒說什麼。司機意識到自己多嘴了,匆匆和江月道別,上了車。

司機在後視鏡裡看着江月漸漸消失的背影,心中不由嘀咕:竟然把房子建在山上,有錢人就是奇怪……他開了一會車,感覺四周過於安靜,就順手打開了收音機。

「『十一路公車墜毀事件』事故原因正在調查中,初步認爲是暴雨導致汽車打滑墜崖……目前尚未發現生還者……」

前天的事啊……似乎就在附近的山路發生的……司機暗想,從懸崖上掉下去有生還者纔怪!

「滴答——滴答——」

司機望向窗外,「搞什麼!竟然開始下雨了!」想到方纔聽到的墜毀事件,司機連忙加速,希望在雨下大之前開到平地。算算他開山路也快十年了,即使遇到狂風暴雨也很鎮定,此時卻莫名地擔心……

說起來山上的人家出行還真不方便啊……他想着,突然猛地踩了一下剎車,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崎嶇的山路間,一道人影在緩緩移動。似乎是一名年輕男子,一身黑色風衣,高高瘦瘦。

他在一棟歐式的三層別墅前停下了腳步。斑駁的牆壁,生鏽的大門,昭示着別墅年代的久遠。四周沒有圍牆環繞,沒有樹木遮蓋,只有一棟房子突兀地矗立着。在昏暗的天色下,顯得有幾分可怖。

他走到臺階上,正準備按鈴,大門突然朝外開了。(

「哥你終於回來了……誒?請問你是……」開門的是一個女孩,二十出頭的年紀,圓臉短髮,紅色的羊毛連衣裙凸顯出曼妙的身材。此時她正驚訝地看着來人。

「白鴿,是我。景塵。」景塵淺笑,「不是一星期前才通過電話麼?」

「啊!瞧我這記性!」白鴿拍了拍額頭,「是景塵哥啊!有十二年沒見了吧……」

「是啊,十二年了。」景塵又笑了,「白鴿長大了,越來越漂亮了。」

白鴿也笑了,圓臉上露出了兩個小小的酒窩,「沒啦!景塵哥纔是,超——級——帥!」她說着將景塵讓進門,「快進來吧,嗯,拖鞋是這雙……大姑還好吧?」

景塵把行李放下,穿上拖鞋,「媽媽啊……她挺好,最近店裡生意不錯。」

「哦,那就好,那就好……」白鴿低喃着,聲音中突然帶了點顫抖:「爺爺他……半個身子都癱瘓了……以前還能偶爾醒來,但不能說話……現在連意識都沒了……」

「嗯。」景塵應了一聲,不多言語。

「景塵哥!」白鴿有些急了,「讓大姑來看看爺爺吧,爺爺他……其實已經原諒大姑了……」

「原諒?」景塵挑眉,「我不認爲媽媽有錯。」

「景塵哥——」

「咚——」一聲突然的撞擊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啊,抱歉,」來人摸了摸撞到茶几的左膝,尷尬地望着兩人,「我只是想去倒杯水……」

景塵打量着來人,白皙的皮膚,墨黑的大眼,一臉乖巧卻配着一頭不羈的金髮,灰色低領毛衣襯托出精緻的鎖骨。真是一個漂亮的女孩。

「這位是……」

「她是江月姐啦,就比你先到了一會,」白鴿提醒他,「我們小時候經常一起玩的!還有哥哥,若檸,若夕……」

景塵想了想,搖搖頭。(

白鴿誇張地瞪大眼睛,「你該不會誰都不認識了吧?」

「不是……只是……」

「誒,是景塵啊,」倒是江月先認出了景塵,微笑道:「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景塵不記得我了?」江月漂亮的大眼睛盯着景塵,裡面似乎含着幾分委屈,「你明明說過我們是好朋友的……」

「抱、抱歉。」景塵有些不自在。

「沒事,」江月笑了,「現在記得就好了。」

「啊,哦。」

「這樣你們算是敘舊了吧?」白鴿拉起景塵的胳膊,「景塵哥,我帶你去你房間,江月姐勞煩你自己倒水咯。」她說着,帶着景塵上樓了。

「江月姐——」一個甜甜的女聲響起。

「江月姐快來嘛——」又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

「嗯,馬上——」江月邊倒水邊應着。

「徐若檸!徐若夕!」白鴿有些生氣,「你們都多大了還纏着江月姐玩,她是客人……」

二樓一扇虛掩的房門開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探出腦袋,「我們也是客人啊!白鴿姐姐一直生氣會老得快的!」

又一個一模一樣的腦袋探出來,「就是就是!當心找不到男朋友哦!」

「你們——」白鴿更是氣憤,臉漲得紅紅的。(

「啊!小夕你說錯了!白鴿姐姐找到男朋友了誒!」

「對,還是個帥哥呢!」

「你們這兩個臭丫頭竟瞎說!」白鴿臉色稍有緩和,「這是景塵哥。」

「誒?景塵哥!」女孩打開門,紫色運動外套加深藍色牛仔褲,顯得青春逼人。

「是那個很帥很酷的景塵哥啊!」另一個女孩也出來了,穿着同款的粉色外套。

「若檸,若夕,」景塵微笑,「你們也長大了。」

「呀——」徐若檸突然尖叫,「小夕,快快!快拿手機拍下來!太帥了!」

「嗯!嗯!」徐若夕慌忙摸着口袋。

「你們都站在這裡幹嘛……」江月握着杯子出現在走廊,略帶驚訝地望着他們。

「哇——」兩個女孩一見到江月又是一陣尖叫,「江月姐呆呆的樣子好可愛啊——」

「小夕快拍!」

「拍了拍了!」徐若夕終於掏出了手機,朝景塵拍了一陣,又轉向江月,「江月姐笑一個嘛——」

「你們安靜一點。」一個冷冷的聲音插入。幾人聞聲望去,是一位四十多歲婦人,衣着考究,她此時的表情沒有任何溫度。

徐若檸和徐若夕立刻不說話了。

「啊,媽媽……」白鴿有些尷尬地開口,「我……」

「抱歉。」景塵道。

高敏掃視了幾人一眼,道:「永民正在工作,你們講話小聲點。(

「是的,舅媽。」景塵答道。

「多少年沒見了……永惠……還好吧……」高敏的聲音有些顫抖。

「媽媽她挺好。」第二次回答這問題了,景塵在心裡冷笑,既然都想知道爲何就沒人去看媽媽……

「唉……」高敏的目光飄向遠方,似乎在回憶什麼。

「嫂子——」一個穿着深藍色套裝的女人在三樓的樓梯口喊,「爸爸有意識了——」

「真、真的麼?」高敏嘴脣哆嗦,全身也似乎顫了一下。

白永熙點頭,「是的!他剛剛出聲了!」

「我、我去告訴永民——」高敏說着,跑到了走廊盡頭的房間。

「我們也上去看看吧。」白鴿提議,瞥了一眼景塵。

景塵沒說什麼,跟着其他人一起上了三樓。

對於外公,景塵的記憶是模糊的。依稀記得少時僅有的幾次接觸,那冰冷的目光和漠然的神情。

景塵的母親白永惠,並不是白氏財團董事長白正東親生的。或許是夫人過世得早,白正東對兒女很疼愛。即便白永惠不是自己親生的,他也視如己出,白家其他人對她也很好。

白永惠大學時的好友高敏,嫁給了白永惠的哥哥白永民。而白永惠的妹妹白永熙,又是兩人的學妹。這使一家人的關係更爲和睦。

直到白永惠遇到景塵的父親景宇豪,一個貧窮卻充滿理想的年輕攝影師。白正東非常不喜歡景宇豪,認爲他的身家地位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女兒。於是讓白家其他人都試着說服她,更採取比較粗暴的手段分開他們。卻沒想到一向聽話的女兒會爲了景宇豪和家人鬧翻,甚至私奔,跑到了一個偏僻的小城生活。當白正東找到他們時,兩人已經結婚,並有了一個三個月大的兒子。

白正東見無力改變,就放任他們了。過了十年,景宇豪因病過世了。白永惠無依無靠,還要帶着孩子,生活相當拮据。高敏見昔日好友如此,心中不忍,努力勸說白永惠和白正東解開心結,兩人終於勉強低頭。於是白永惠又回到白家,一家人似乎團聚了。

本來一切都挺好,起碼錶面上不錯。誰知有一天,白永惠和白正東大吵了一架,第二天就帶着兒子景塵離開了白家。一離開就是十二年。

對景塵來說,在白家過的這幾年不算差,同輩的孩子倒也沒因爲母親的原因另眼看他。表哥白玉很講義氣,表妹白鴿活波可愛,還有兩個小表妹徐若檸和徐若夕,一直喜歡纏着他。至於江月……可能是遠親吧,沒什麼印象了。

景塵回憶着,不覺已到了白正東的房間。

「爸、爸——」白永熙握住病榻上白正東干枯的右手,「是我,永熙啊!」

白正東看上去十分虛弱,長期臥病在牀使他整個人如同一根木柴,皮膚滿是褶皺,水分像是流失了一樣。他渾濁的眼珠轉動着,嘴張了張,卻沒有發生任何聲音。

「若檸若夕!」白永熙招呼着,「快過來讓外公看看你們!」

兩個女孩互相看看,遲疑了會,還是過去了。

「外公……」徐若檸怯怯地喊了一聲。

「爸——」門猛地被推開了,一個頭發凌亂的中年男子衝進來,撞開了圍着的人,兀自坐到牀邊,「我是永民啊!」

白正東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一個方向,並沒有回答他。衆人順着他的方向望去,看到了正若有所思的景塵。

「爸,那是景塵,您的外孫。」高敏剛進門,緩緩地走近牀邊。

景塵看向他,並未言語。白正東仍直直地盯着他,眼睛逐漸溼潤,一滴淚沿着臉頰滾落。

白正東緩緩地吐出了兩個字,然後閉上了眼睛。

「爸——爸——」一時間驚呼陣陣,似乎有哭聲發出。

「他只是昏睡過去了。」江月檢查了一下白正東的呼吸和心跳,又翻了翻他的眼皮。

「這樣啊……」高敏已紅了眼圈,她抹了抹眼角的淚,似是鬆了一口氣。這倒是和最初冰冷的形象相悖,景塵暗想。

白永民站起身,「我工作還沒處理完,先下去了。」他走到門口,想起了什麼又回頭,「白鴿,白玉還沒回來麼?」

「啊……哥哥去他朋友那了……」白鴿小聲答道。

白永民一聽,沉下臉色,「多大了還這麼貪玩!他回來讓他到我書房。」

「是、是。」

白永民走後,白永熙也起身了,「我也有些事,這裡拜託你們了。」她掃視衆人,「若檸,若夕,我們下樓去。」

「哦。」兩個女孩應道,跟着她們的母親走了。

景塵有些怔忪。剛剛白永熙看似不經意地瞥了自己一眼,那眼神中似乎藏着……恨意?

高敏嘆了口氣,幫白正東蓋好被子。白鴿絞着手指,不知所措地站着。

「需要幫忙麼?」江月開口了。

「啊,不用了,你們都走吧,這裡我來就行了。」高敏說着,取出飯盒和勺子。

「對了景塵哥,」白鴿忙道,「我還沒帶你去你的房間呢。」

景塵正想開口,白鴿已經拉住他的胳膊了,他也不好拒絕,回頭看了病榻上的人一眼,離開了。

「用吸管會好點,」江月指指高恩英手中的勺子,見對方一臉不解,補充道:「我是說餵食。」

「轟隆隆——」突然的雷聲讓人打了一個激靈。

江月不由朝窗外望去,才下午四點的光景,天色卻暗得如同入夜。雨像是積勢已久,不一會就傾盆而下。雨滴敲打着玻璃,立時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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