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茶樓說書先生說,傳說中有個樾國,樾國王宮中有一樁舊事。
據說那年,樾國昭陽公主黎沁出世之時,宮中迦葉大師受上蒼託夢,預言公主黎沁之出生代表了樾國之衰敗,或生或死,或劫或難,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將公主養在宮外,才能將此劫的風險降到最低。
樾王不好女色,這是樾國上下衆所周知的事情。樾王爲了王后廢除了百年的後宮制,半生視王后爲唯一,夫婦兩人伉儷情深,黎沁雖是他們多年來唯二的子嗣,但由於衰敗之說,這小災星不得樾王喜愛。黎沁之上尚有一兄長,長其十歲,名喚黎洛。
公主五歲那年,被樾王秘密遣送到宮外,直至十三歲那年才被召回,當然那是後話。
除了樾王夫婦和蔣侯爺,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市井百姓,無人知曉公主去了何處。
也正是這年,一向風調雨順的樾國出現了百年不遇的大旱,連着五年,老天爺施惠雨水的日子少之又少。不過短短几年,百姓顆粒無收,民不聊生,都在祈求老天爺開眼,多賜他們一日雨水。
至此流言四起,都說昭陽公主是天降煞星,所以自她出宮之日起樾國纔會出現天災,要想保我樾國,必先殺了公主祭祀蒼天,才能得一國安寧。
迦葉大師預言這事兒也被有心人利用,國中出現了小小波動。公主的行蹤也成了個未解之謎。
對外還有虎視眈眈的其餘各國,樾國的局勢更爲動盪不安。他國雖小,一旦各方,再加上天災,樾國不久便會朝不保夕。
原先寧國和樾國,均爲大國,旗鼓相當,互相牽制,互相平衡。如今樾國驟逢天災,正是寧國一舉殲滅樾國的好時機,從此天下不分寧樾,樾國也會隨着歷史的推移煙消雲散,對寧國而言,正是稱霸擴張的良機。
然寧王卻在此時派出了和親使臣,稱昭陽公主若嫁他爲妃,便助樾國一臂之力渡過國難。這件事卻成了當時坊間最大的笑話。誰不知那寧王是何等人物,是何等的玉宇軒昂、氣度不凡,而如今他卻要娶樾國不詳公主爲妃。這一舉動擊碎了寧國多少妙齡少女的春心。
樾國國君權衡利弊,終是答應了。樾國下嫁公主,寧國娶親,十里紅妝,萬人空巷,聲勢浩大。
說來也奇怪,自公主嫁去寧國那日起,樾國竟重又天降大雨,久旱甘霖。
天下人都將這場親事看做一場笑話,不出衆人所料,據寧國宮人所報,寧王對剛過門的妻子不冷不熱,有人說一定是昭陽公主天生生的醜,不過世人無福得見,也只是猜測罷了。更有甚者在大街小巷的賭坊中,開賭昭陽公主何時被廢后,何時成爲明日黃花。
好景不長,因衛國來犯,昭陽公主下嫁不久,便被送去了衛國,死在途中。樾王爲此雷霆大怒,由此掀起了七國長達幾十年的戰爭。後世人將昭陽公主調侃爲‘七國動亂之首。’
這段風月傳奇雖感人至深,但褪去風華後,其真相難免在這歷史的長河中化爲飛煙,無處可尋。
在老北京這樣魚龍混雜的大城市裡,虞姓的並不在多數,最讓當地人忌諱的莫過於城北虞家。
虞家乃是大家族,世代從商。據上代祖輩說,虞家的血統裡還留着當年一個王族人的血液,很久很久以前,虞氏是皇親,後來皇族變故出逃,從了商。至於真相如何,自是無處查證。不過只是祖輩父輩們的口口相傳罷了。
一不小心扯遠了,當年爲響應國家計劃生育的政策,虞家也就生了這麼一個寶貝千金——虞落塵。名字的確有些裝那啥,但是父母寓其落地不沾塵之意。目前就讀於北京中醫藥大學,中藥學院,一年級。
要問爲什麼人堂堂富二代不去商學院學個商,卻去醫藥大學學中醫,那誰知道呢,估摸着還是人千金自己樂意。
父母雖不是極力贊成,可怎麼着上面也有個老太爺打心窩裡寵着。人寶貝撒撒嬌,小打小鬧一下,看得老太爺心裡直疼,二話不說,就準了。
老太爺一發話,濃眉一橫,家族裡自是沒人再敢反對。他家寶貝倒是樂得自在,愁得反而是父母。
但試問這普天之下又哪有贏得過子女的父母呢,虞氏夫婦後來想通了也就罷了。
又逢一年一度的暑假,虞氏夫婦即便是公務再繁忙,也會抽出時間陪他們的寶貝女兒來一個舉家親子游。身在富貴人家,能有如此親情,也實在是難得。
白雪假期配紅酒,人們意淫中的度假應該是這樣悠閒恬適有格調的。夫婦二人本是訂了蘇黎世的機票,想帶着自家閨女去瑞士滑雪。誰知,虞落塵卻不怎麼樂意。
非說要去什麼六朝古都金粉薈萃的金陵去感受一下濃郁的歷史文化氣息,夜遊一下十里秦淮。瞧瞧,現在哪家小孩會說這樣的話,更別提說這話的人還是個名副其實的富二代。
要說這歷史文化,北京的故宮,還有那始皇修的萬里長城不都是嗎?住在北京這麼些年,咋不見她家閨女往這些家門口的名勝古蹟跑呢?
嘿,還不是那句話:別人家的飯菜都香。恩,就是這個理
其實虞氏夫婦去哪倒也是真的無所謂,出門在外身邊有女兒陪伴,國內國外大江南北,哪都一樣。
何況老北京待久了,去風景如畫四季長春的江南走走也好,看看那文人騷客筆下的小橋流水人家。
沒有住豪華的酒店,沒有穿奢侈的華服。一家三口像普通人家一樣出遊,尋找那份久違的寧靜。要說現在生活在城市裡,除非癡人說夢,不然想要份寧靜也真是不太可能。
晚上,他們來到一家特別的客棧,名叫悅己。客棧雖不比五星級酒店的蓬蓽生輝,設計裝修也算得上精巧玲瓏,古色古香。一草一木,安靜虔誠,都讓人倍感歡喜。
最爲有意思的是,這家客棧竟還有說書先生說書,如同古代的茶館一般,也是有趣得很。
一家三口坐在靠窗的位置,品着細茶,聽那說書先生站在臺上口吐飛沫,別有一番趣味。
講的是一樁發生在不存在的樾國王宮的內舊事,愛恨情仇,神乎其神,好似真的一般。坐在木桌旁的茶客們嗑着瓜子,聽得算是津津有味。
虞家千金聽了卻不以爲然,不屑的撇了撇嘴。所謂說書,不過是民間的傳聞罷了,亦真亦假,誰人又能得知呢。
更何況,史書上並未記載有這個王朝,野史上也沒有,所以這故事可信度可見一斑。估摸着是客棧爲了招攬生意拋出的噱頭罷了。
“故事雖引人,但終究只是吸睛賺錢的手段,不能當真。”扔下一句話,留下尷尬的父母,虞落塵就回房了。
“信與不信,都在心間。”先生不以爲然,笑的有些晃眼。
走了一天,看了一天,畢竟是不常運動的千金,臉上有了些許倦意,便向父母道了晚安,倒在客棧的大牀上,抱着枕頭,相約周公。
不過這次周公沒有赴約,卻做了個奇怪的夢。夢到了一片迷霧飄散,夜色裡,隱隱聽見,有兩個男人聲音,一個長哭一個大笑,便無其他。虞落塵走啊走啊,始終走不出迷霧。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近一週,起初只當是個噩夢。沒想到幾乎夜夜都夢到這些,她每次半夜驚醒,手心額頭都微微潮溼。
一個噩夢,做一個晚上可以說是沒休息好,但要是連續一週夜夜反覆呢,就有點不大對勁了。要說連續一週做同一個噩夢呢,就不由地讓人聯想起鬼神之說了。
這幾天早上醒來,黑眼圈加深,人常常是一整天混混噩噩,精神不佳,魂魄遊離,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見女兒這樣,做父母的也難免擔心,旅行的心情也愉悅不起來。想着找個寺廟拜拜佛。
他們家族一向從事商業,在科學的現在,本不應信這種封建迷信,但看到女兒現在這幅樣子,倒也寧可信其有了。當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只是這旅行景點處何來古寺廟?不死心的父母問了問當地人,也的確沒有。
既然找不到寺廟,那就散散心吧,虞落塵父母陪着她一直沿着秦淮走,走着走着被前方的古廟吸引。
“這不是有個寺廟麼?看來當地人也不靠譜。”邊說邊快步進入了寺廟。求了道符,添了香油錢,也就準備走了。
回去以後,她真的就不做夢了。平安符這東西,別說,有時候還真的挺靈驗的。怪不得她很多同學的父母每逢初一十五都會去廟裡上香祈求家人健康平安。
家人見她精神一日比一日好,恢復得差不多,懸着的心終於落下。
只是在離開寺廟時,住持的一句話還有那意味深長的眼神,讓虞家千金頗感心煩。
他說:該來的躲不掉,方式只是途徑罷了,破除一個,就會有一個又出現,如此往復,須知解鈴還須繫鈴人吶。
思來想去,還是無法理解那句話到底有何深意,又爲何在她離開之時專程出來告訴她。
她問主持這是何意,爲何跟她說這番言論。
主持用高深莫測的幾個字回答了她:留待後人來,也只你一人。
後細想想也許是主持修行多年,早已明心見性,言語深奧,常人不能懂也是人之常情。
想不通的事就不想了,佛家都說,菩提本無樹,那她又何必自尋苦惱呢。全當是積了點佛緣,願來生喝了孟婆湯,投胎的時候還能有此父母,有個疼她寵她的老太爺。這樣看來,虞家千金在某些方面也是頗有阿Q精神。
這件事沒過幾天被便她拋在腦後,轉眼煙消雲散。回到學校,她還是個學生,學業爲主嘛。致力於研究她的中藥,投身於她定期在海外專刊上發表的醫學論文。
其實,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她會如此熱愛中醫學,可能是有緣也有天賦。
不過她想,家裡的長輩總有個人老病痛的時候,若能用她專業領域內的所學幫助到她所愛之人,未嘗不是件好事。
而且虞家千金還是個超級吃貨,所謂術業有專攻,學了中醫,起了‘旁門歪念,’這藥膳自然是免不了的。
可奈何她空長了一顆吃貨心,從小集着萬千寵愛長大,家裡的人哪個對她不是捧在手裡怕碎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可謂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但好在唆使起她家阿姨的功夫那也是一等一的。若說她排第二,絕對沒人敢自居第一。
她經常在實驗室裡研究出一些藥膳的配方,回家讓阿姨照着方子給她煮。好吃了呢,這食譜便留在她虞氏菜譜上,要不好吃了呢,就當沒這回事。
家裡上至老太爺,下至門口站哨的保安,無人能倖免於難,均要品嚐虞家千金的藥膳。
一開始那些下人看見小姐來給他們送藥膳吃,還算得上誠惶誠恐,畢竟尊卑有別。後來一來二去的多了,也就習慣了。說的好聽點,他們都是醫學研究下的小白鼠,爲中國五千年曆史的中醫傳承做出了不少貢獻。嘿,聽得還挺在理。
說來也難爲她家阿姨隔三差五的給她煮藥膳,有些藥材市場上比比皆是的就算了,有些藥材阿姨書讀的少,是聞所未聞,市場上也沒有流通,虞家千金還會出動各方大神,盡顯神通,就爲了找幾味中藥做菜。
一切如常的過了一個月,她每天在教室家裡忙的不亦樂乎。虞家上下也都很喜歡這個沒有什麼架子沒有什麼千金大小姐脾氣的少女。
一個月後一個新聞爆炸般鋪天蓋地席捲全國,連時下最流行的微博上也上了排名第一的熱搜。國家考古隊發現一個新的女子墓。發現古墓當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古墓是疑似比歷史更久遠的朝代。墓中一切物品與已知朝代不符,貌似年代更久,超越了商,但物品卻發達的與唐朝相符,文字就更古老且不解,目前只譯出一句話,留待後人來,卻只我一人。
只我一人,只我一人,只我一人。腦海中不停迴盪。
這句話!那個住持!
如此玄幻的事情發生,虞落塵有些心煩意亂,瞞着父母買了一早的機票,回到了金陵。
一路沿着秦淮走,穿過了景點,都到達了居民區,可是哪有這什麼古廟?根本沒有!
留待後人來,留待後人來。
“該死!”大腦又漲起來,這幾句話像有人唸經一般不停地響起。
頭越來越痛,周圍傳來人們的驚呼,“這小姑娘怎麼了!”
這是虞落塵昏迷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好累啊,好想睡覺,然後眼前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