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就是寒雲平原,往前走大概不到一天的路程就是一處叫做陰平鎮的集市,村子裡買賣東西都是在那。再遠的地兒我們況黎族族人百年以來就沒有去過。”石灘指着一望無際的曠野,茵茵綠草也有些開心的說道。
在石灘心中,那個簡陋的村子象徵着鹽巴,布料,是生活的一部分。
“那就繼續吧。”沈旭之看見了希望,這一路沒有看見什麼了不得的荒獸,身後李牧對付的那人也沒有窮追不捨,一切似乎都很完美。羊皮袍子在草地上撒歡的跑着,像小狗一樣到處聞來聞去,像是做着記號,又像是在找什麼。
三人踏入了韓雲草原。一路走來,比蘭明珠一輩子走過的路都要長。腳底的血泡早就破了長,長了又破。雖然有高階的木系法術治療,沒有潰爛,但一番皮肉之苦卻是無論如何都免不了的。腳上的繡花鞋早就走爛了,現在套着的是沈旭之草草編制的一雙草鞋。圓潤的足踝露在外面,雖然狼狽但依舊圓潤光滑,芷若明珠。
每邁出一步,腳底都鑽心的疼痛。路上的石子草葉都在折磨着嬌嫩的肌膚。蘭明珠倔強的咬緊牙關,一瘸一拐的跟上沈旭之和石灘的腳步,不肯稍遠。
對蘭明珠的堅忍,沈旭之也很意外。嬌生慣養的女孩子能做到這一步的人不多,但弱似岸邊拂柳的蘭明珠做到了,一聲不響的做到了。
到了平原,三人腳程漸快。傍晚時分,三人便遠遠的看見炊煙裊裊的陰平鎮。看見了許久不見的人羣,不管是沈旭之還是蘭明珠都有些激動。應該是可以活下去了!
熙熙攘攘的人羣已經近在眼前,一個集市,繁華祥和的集市。雖然沒有京城那麼雍容典雅,但在經月沒有見過人影的少年郎眼中,是那麼的可愛。吵雜的集市在傍晚時分愈發熱鬧。三人來到一家客棧準備打尖投宿,客棧不大,但看上去簡潔大氣。房間在二樓,一樓是七套桌椅,店小二麻利的招呼着客人。看樣子生意不錯,雖然不是正點的餐時,但也稀稀落落做了三桌子人。
“小二。”沈旭之扛着羊皮袍子,走進客棧大門,吆喝了一聲。
“來咧……”熟悉的聲調,再次聽到,莫名間有些熱淚盈眶。活着,真好!
“開兩間客房。”沈旭之道。
“上房還有一間,普通客房已經滿了。”小二馬上吆喝着道。無論什麼時候,房間爆滿都代表着客棧生意興隆,偶爾,老闆高興,能打賞下來一兩個銅板。雖然少,但是有獲得賞錢的機會總是讓人開心的事兒。
看着小二洋溢着幸福的臉,雖然有一點點小小的小人得志的味道,但沈旭之沒有在意,只是手掌一垂,兩枚銅板不知從什麼地方落到掌心。上前拉住小二的手,溫言道:“那就開一間上房好了。”說完,湊到小二耳邊,小聲耳語說:“柴房還有地兒吧。”
感覺到銅板硬硬的,飽含着那少年的體溫,有點燙。燙的小二心頭一熱,臉上職業的笑容裡出現了幾分親切。“有。就安排您一家,我不放別人進去。”
貼心啊……這麼貼心的小二,如此美好的生活。一瞬間,沈旭之心情變得大好。“來三碗刀削麪,要大碗的。半斤醬牛肉,再來兩壺酒。”
“好咧……”小二一溜小跑,到一個靠着窗的桌子前面,把已經很乾淨的桌面又擦拭了一番,請三人坐下,才唱着諾走開。“上房一間,醬牛肉半斤,刀削麪三大碗,陳年老酒兩壺~~~~~~”聲音拐了七八個彎,街拐角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聽到一間上房,蘭明珠的臉色變了變,胸口似乎被一塊大石頭壓住,呼吸的不順暢。沈旭之心情大好,也到了將要說分手的時候,少年郎也想留下個善緣,便解釋說道:“你自己住。我和石頭去柴房。”
聽到沈旭之的解釋,蘭明珠又恢復了那份淡然冷傲的表情,彷彿剛纔心中的大石根本沒有出現過一般。看着窗外,沒有理睬沈旭之,只是心中一縷淡淡的悵然若失的感覺久久不肯消散。
一路走來,雖然沒有說話,女孩子的心思卻早已百轉千回,繞了無數彎兒。別說沈旭之,就連蘭明珠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真正的內心是什麼樣的。
“大人……”
“都說了多少次了,叫少爺。”沈旭之給石灘糾正到。石灘這一路已經多少學了一些人類的語言,可以進行簡單的溝通。沈旭之對大人兩個字不喜歡,一路上都在教導石灘稱呼他少爺。多想做一個紈絝啊……
“少爺,刀削麪是什麼?”
“刀削麪這三個字含義雋永,意味深長。這簡單的三個字,有武器,有招數,有死敵,蘊含了世間恩怨的一切基本要素。從容不迫的氣度中有風雨不透的殺氣與狠辣。吃一碗千年不滅的刀削麪,就如同吃一碗快意恩仇、俠骨柔腸的江湖。再有就是……”看見石灘聽到目瞪口呆,蘭明珠也略略側過連,斜睨着自己,用心在聽,嘴角帶着微笑,繼續說到:“還有,姑娘,你喜歡文學嗎?”
………………
一大盤帶着熱氣的醬牛肉,兩壺兌了水的淡酒,三碗刀削麪。三個人吃的熱氣騰騰,興高采烈。石灘喝着酒。沒有喝過,第一口下肚便覺得對味,捧着一壺酒說什麼都不肯鬆開。另外一壺沈旭之一杯酒,一塊醬牛肉喂着羊皮袍子。小狐狸在沈旭之身邊吃的不亦樂乎。
蘭明珠天真未泯,看羊皮袍子吃的開心,還一口口的喝着酒,便問道:“你的這小狐狸無酒不歡?”
“只要有吃的就會高興。不管有沒有酒,只要是能吃飽就行。當然,有酒,更好。”沈旭之用手拿起一塊醬牛肉,汁水淋漓的喂到羊皮袍子嘴裡,小狐狸一大口吃了下去,便湊了過去,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搖晃着大尾巴,等着下一塊牛肉。
“我不喝酒,沾酒就醉。”沈旭之在大氅上胡亂蹭了蹭手,端起酒壺,倒滿一杯清酒,便又下手去抓醬牛肉。似乎沒有看見蘭明珠微蹙的秀眉帶着幾分不悅。
窗外漸漸擺起了許多小攤,一些散客在不斷吆喝着,賣着零零亂亂的草藥、丹藥。聽起來似乎無所不能的丹藥,沈旭之心知肚明,估摸着是哪一丹爐裡面的廢品,找一個不開眼的凱子騙錢而已。
不過窗外的那個女孩兒聲音特別好聽,沈旭之向外面看了看,只見一個瘦小伶仃的背影,一身粗布青衫,看不出身材來。
窗外人流川流不息,摩肩接踵。照理說這種小集市就是趕大集的時候也不會有這麼多人,沈旭之看了一會,覺得有些不解,便招呼小二過來,問道。
“客官您有所不知,最近幻象森林不知爲何開啓了一處裂隙。不過只有修行者大人們才能進去,而且只有境界在初境的修行者能進。據說是哪裂隙不夠穩定,已經埋葬了三名感知境的修行者了。”小二頓了頓,熱情的招呼了新進來的一個旅人,繼續說到:“不過那裡面草藥繁多這些人都是奔着草藥來的。要是再早幾天,柴房都住滿了人。那裂隙已經關閉,距離下次開啓還不知道有多久呢。現在上好的草藥都已經交易完了,這些人都是來淘貨的。能不能有好東西,要看運氣了。”
“哦,是這樣啊。”沈旭之點了點頭。
羊皮袍子已經吃完,像一隻懶貓,趴在窗櫺上,懶洋洋的曬着太陽。沈旭之大口大口的吃着刀削麪,盤子裡面的醬牛肉所剩無幾,沈旭之把牛肉渣都劃拉到海碗裡,就着湯水吃的一乾二淨。似乎還意猶未盡,倒了點水在海碗裡,又喝了下去。沈旭之吃完刀削麪的碗,乾淨的像一面鏡子,看樣子洗都不用洗。
沒見過這種吃法的蘭明珠看的目瞪口呆,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纔好。
吃完飯,結賬。三人坐在桌前正準備離去,忽然聽見外面一陣吵雜。一個胖的連眼睛都變成一條縫的少年紈絝手裡比劃着,口水飛的滿天都是。面前那粗布青衫的少女肩背抽搐着,似乎在哭泣。
紈絝啊,真是讓人羨慕。紈絝的生活,真是讓人羨慕的生活。沈旭之帶着羨慕、嫉妒、恨又坐了下來,把羊皮袍子抓了回來,放在自己肩膀上,看着窗外那紈絝張牙舞爪的興奮勁兒,沈旭之心裡沒有對紈絝面前那少女的同情,有的只是羨慕。
這樣的生活,才真是生活。
“你就這麼看着那人當街欺負一個女孩子?”蘭明珠面色淡然,冷傲。
“你怎麼知道是那紈絝孩子在欺負人,不是那女孩子是一個騙子,騙了人錢財被當街擒獲?”沈旭之沒有理睬蘭明珠的問題,只是看着手舞足蹈的胖子,反駁了一句。
“就是騙子,也不應該。”蘭明珠不知怎地,就是想要和沈旭之拌拌嘴,不管沈旭之做什麼,蘭明珠看着都很不順眼。
“我認爲,男女平等。”沈旭之懶得和蘭明珠辯解些什麼,只是開心的看着,羊皮袍子站在肩膀上,睜大了眼睛,也翹首翹尾的看着熱鬧,看那樣子,比沈旭之還要好信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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