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前面不遠處的少年一步步接近血染沙場,上官律彷彿回到了許多年前,自己騎在馬背上隨着翰洲鐵騎和九州最強大的軍隊中州鐵甲對決的熱血時代。
那是一個盡情揮灑自己熱情和力量的年代,久遠的上官律都已經記不清楚。
有多少年沒有這麼熱血澎湃了?還記得那是十多年前的事兒了,在一次衝鋒中受傷,召喚獸損失殆盡。因爲是不惑境的修者,所以被送至宛州進行救治。本以爲這輩子都會癱在牀上,卻沒想到趙連成麾下的六處人才濟濟,硬是把衆人看來束手無策的重傷給治好,而且修行境界並沒收到多大的影響。從此便投靠了天樞院。
這麼多年來,當年戰場上漫天的羽箭如蝗般射下殘留的怎麼也甩不掉的記憶一直困惑着上官律。
任你是五境內何等高手,在多如飛蝗的羽箭下,在多的足以遮擋住日月星辰光芒的法術下面,必然會心生一種無力的感覺。
受傷前的沙場,一直是上官律的夢魘。上官律一直以爲自己的血已經無法再熱,心境出了問題,境界自然不會提升。所以這些年一直是不惑上境,無法寸進。除非,除非得到什麼天才地寶。但自己這種雖然在世俗人眼中強大無比的洞玄上境的人物在天樞院中多如過江之鯽,哪有機會得到即便是破了五境的半仙之體也爲之眼紅的天才地寶?這個念頭上官律曾經有過,每次都會覺得十分荒誕離奇,而被拋在腦後。
一直是不惑上境,始終無法突破。上官律這麼多年也就慢慢認命了。這或許也是一種成熟的表現吧。那年一起追尋的夢想,青蔥少年時一起浴血廝殺過的同袍都變得遙不可及。甚至有時候上官律都在懷疑,那段自己始終不肯忘記的過去是不是真的存在,或許是一段虛無的記憶殘片?
直到在沈旭之手裡接過連九州最著名的幾大丹師都眼紅不已的白花蛇舌丹,直到一個月前,劉大先生手中接過破境靈丹,上官律的心終於再次被點燃,被靈丹上氤氳而起的靈氣點燃。心中塵埋已久的願望,夢想那一刻顯得真是無比。
命運真是奇怪,有時候改變自己一生足跡的大事到來,竟然是那樣的沒頭沒腦,讓人不敢相信。那天清晨,第一眼看見還有些落魄如鄉村少年的沈旭之的時候,藏在心中多年的一種塵封已久的感覺開始冒頭。
開始,上官律以爲這只是一場不需要什麼付出的投機,也是抱着萬一之想。卻沒想到,回報來的這麼快,這麼厚重。重的連上官律自己都不敢相信。無以報答,唯有肝腦塗地。
士爲知己者死!
僅僅五天的時間,上官律在丹藥的幫助下突破了,十多年一直徘徊在洞玄修者的門檻前不得寸進的修爲一下子變得海闊天空。
身上澎湃的力量,是不惑境時候的自己絕對無法體悟到的,不時帶給自己無限的快感。
作爲一名追隨者,上官律一直在提醒自己,這一切都是源自何方,這一切都是誰帶給自己的。即便是已經邁入洞玄境,成爲九州之內修者金字塔中的中上層,自己也是一名追隨者。而自己追隨的那個少年郎,看上去孱弱而蠻橫,但多年戰場廝殺培植起來的敏銳感官一直在心底暗自提醒自己,那少年郎前途不可限量。
既然那天的雨夜中自己決心追隨這個來歷莫名其妙的少年郎,但劉大先生都這麼重視,視若手中珍寶,自己又何必再多想?
半日前,沈旭之出關。濃郁而奇怪的元氣波動讓已經晉級爲洞玄強者的上官律也心生幾分忌憚,這股氣息竟然不比自己弱!而且上官律可以肯定的知道沈旭之身上的古怪氣息,要是自己單打獨鬥,必輸無疑。再一次確定了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
二處丙午四號房那六個怪人在上官律眼中,並不如何重視。但沈旭之出關之後看見自己的元氣波動,只是開心的笑了,簡單的聊了幾句,明確現在的形勢便進入丙午四號房帶着一股餿哄哄的味道的房間,開始研究起那六個人這幾個月琢磨出來的東西上。
看那樣子,那張當手紙都嫌硬的粗紙已經被沈旭之視若珍寶。
有時候,上官律對沈旭之的一舉一動都不理解。天樞院二處,那麼厲害的地兒研究了十多年都無法解決的問題,光憑着這幾個連洗澡都願意的乞丐式的人渣便能解決?
但上官律再一次恍惚了。沈旭之研究了半晌之後,周身氣質陡變,變得深邃而遙遠。宛如一隻上古巨獸般,兇悍而讓人望而生畏。
雖然心中明明感知這股氣勢下面的實力似乎被封印着,絕對不是自己的對手,但僅僅那股威壓便讓心中生不起輕捻虎鬚之意。那是上位者無數多年來自然而然帶着的威壓,是經過歲月洗禮的天地之力。而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凡人罷了。
一根靈氣四溢,帶着淡淡龍威的紋身針,嫺熟到根本不看的靈巧手法,逐漸成型的,連自己看上去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的紋身和紋在少年郎手臂上的陣法隱隱透出詭異的天地元氣流轉,讓上官律再次對自己的選擇心生認同之感。
三個月從感知境便到了洞玄上境,或許算不上什麼。這麼多年,說不上是閱人無數,但天才人物總是聽說過一些,甚至一早到了初境,晚上便躋身洞玄,幾個月後便達到知命境的絕世填詞啊也不是沒有。
沈旭之身上的波動明明是洞玄上階,但上官律偏偏心中感覺自己無法戰勝這個少年郎,即便是肩膀上的小白狐狸,也對自己構成無限大的威脅。幸好不是對手,幸好自己早就選擇了這個少年做他的追隨者。胳膊上的陣法更是讓上官律隱隱心悸。
看着不遠處的少年郎已經開始接戰,上官律收起了恍惚的心思。畢竟這裡是沙場,即便是天啓境的半仙,也沒準被不知哪裡飛來的一枚流矢要了性命。
柴刀簡單、直接帶着粗獷的暴力,每每從一個奇怪的讓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劈下,帶走血肉,留下漫天的血雨。
沈旭之體內天地元氣流轉,左手手指輕彈,剛剛學會的法術瞬間在手指上凝結出來,彈向自己的對手。痛苦詛咒、虛弱詛咒、生命汲取、念力汲取、疲勞詛咒、魯莽詛咒,各種詛咒沈旭之雖然都是第一次用,但有一種熟悉至極的感覺在指間迴繞。僅僅一炷香的時間,少年郎便熟悉了各種詛咒的效果。
銀甲武士身披的刻滿增益、防護符咒的銀甲能隔絕洞玄境以下的法術,但沈旭之的詛咒每每用出,沒有一次會出現抵抗無效的狀態。閃亮的銀甲每中一道詛咒,銀色的盔甲便要暗淡上幾分。柴刀砍上去的感覺,也絕沒有自己料想的那麼困難。
像是傳說中精靈族的盔甲紋滿美麗的圖案,寧肯喪失大部分的防禦力一般,神殿銀甲武士的盔甲也是這樣,柴刀一揮,根本沒有什麼感覺便穿透厚重的盔甲,深入肌膚,少年郎甚至能感受到柴刀入骨的時候,從柴刀上傳過來的酸澀之意。
或許是柴刀二次煉製之後更強了,或許是詛咒之力。沈旭之不管那麼多,好用就行。羊皮袍子在沈旭之周圍蝴蝶一般飛舞着,一條大尾巴甩來甩去,漸漸染成了紅色。
柴刀,沈旭之手中的柴刀,幾乎和羊皮袍子跟隨沈旭之的時間一般長。這麼多年來,沈旭之從沒有注意過或者仔細觀察過手中的這把柴刀。似乎已經變成了身體的一部分。每當沈旭之的手握在柴刀刀把上,那已經變得破爛,被不知道哪年沾染上去的鮮血變成紫黑色的破布就會讓少年郎感覺很熟悉,很舒服。
柴刀重新鑄就之前,沈旭之特意的把已經破舊之極的破布取下。小心翼翼,動作略大就會碎得不成樣子。
但這塊長條的破布纏到刀把上,沈旭之握上去的時候,那股親切至極的感覺便又回到了少年郎心頭。只是這把柴刀重新打造後加入九天精鐵後更加沉重了。也更合手了。
隨着沈旭之被李牧打開任督二脈,修爲日進,渾身筋骨肌肉也日漸強韌起來。柴刀變得有些輕飄飄的不太受用。要不是沈旭之用的習慣,換一個人早都換兵器了。如今柴刀變得更趁手,沈旭之的攻擊也愈發犀利。
痛苦詛咒、虛弱詛咒、疲勞詛咒、魯莽詛咒。沈旭之迅捷無比的把四種詛咒釋放到身前三步外的銀甲武士身上,熟練如多年的老蠱。武士身上的銀甲光芒黯淡,本來充滿力量的動作變得緩慢而稍顯虛弱。沈旭之一步踏上,對面銀甲武士注意到沈旭之的逼近,雖然身上中了詛咒,但毫不在意,沒有任何退縮,戰場上,單人的詛咒永遠沒有那麼強力!這是九州大陸上多年來早已形成的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