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速度,遠遠超過了聲音。
甚至,在這強橫的力量推動下,其他有形的東西,似乎都比聲音的傳播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隨着那顆太陽炸開,被龐大的魔法能量推動的橘黃色火焰在一瞬間吞沒達拉然上方數千米的高空。彷彿一顆大小堪比整座城市流星突破雲層往下墜落,恐怖而灼熱的氣壓衝撞並擠壓着凡塵的一切。
即使在狂風驟雨中也顯得不慌不忙的雲層像是遭遇什麼滅頂之災,飛快逃竄,眨眼間便從達拉然上空消失不見。
而由於雲層的突然運動和擠壓,達拉然方圓數十里的範圍,頓時遭了秧。
誇嚓!
密集的雷霆突然降臨,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好似決堤的汪洋,將地面上的一切肆意沖刷。
可這才只是開始。
暴雨突降,受到波及的達拉然和洛丹倫人民正要冒着大雨收拾衣物和糧食,一道肉眼可見的碩大波紋挾裹着震耳欲聾的轟鳴之聲在瞬息間跨越羣山。
轟隆——!
爆炸之後,姍姍來遲的衝擊帶來摧枯拉朽的超強颱風。銀鬆森林,希爾斯布萊德丘陵,甚至是提瑞斯法林地的部分樹木,直接被連根拔起,其餘還試圖負隅頑抗的,也都瞬間順着風向被壓彎了腰。
房屋被掀倒,作物被收割,一向以風和日麗著稱的希爾斯布萊德和洛丹倫,竟是在這一天遭遇到了可怕至極的超強颱風。
不過,如同從雲層之上看就能發現,不同於常規的颱風氣候。這場風暴,就像是一朵以達拉然爲中心盛放的煙花。雲層和氣流的走向,都是從一個點,朝着四面八方筆直衝向遠方。
也正是因爲如此,風暴來得突然,去得,也更加突然。
驟雨和呼嚎狂風的遠去,重新給周遭的土地帶來了陽光。可惜,這微薄的暖意,根本無法驅散人們身體和心靈上的冰冷,反而是將一片狼藉的土地映襯得無比淒涼。
然而,這並非結束。那顆新星爆炸所產生的衝擊,正持續不斷地將這場狂風暴雨推向遠方。
單單只是餘威就嚴重影響到了方圓數十里的範圍,那麼,處於爆炸正下方的達拉然會有多麼慘烈呢?
令人意想不到,卻又在情理之中的是,這片呈放射狀的土地中心,達拉然依舊巍峨不倒。
翻絞的火焰雲層之下,一層碗口倒扣樣式的紫色屏障將整座城市護在身下。儘管爆炸帶來的狂暴衝擊將這層屏障撞得嗡嗡作響劇烈顫動,但達拉然畢竟是在魔網樞紐之上建立的魔法王國,這麼點衝擊並沒能突破法師之都堅固的防護。
不過,空中那不斷翻絞持續擴大的火焰似乎已經失去了控制,正挾裹着令人頭皮發麻的怒吼,緩緩向下墜落。
在濃郁的法術洪流席捲下,結晶化的魔法晶塊挾裹着洶涌的烈焰如雨點般撞在屏障上,密集而又駭人的爆鳴,使得整個達拉然人心惶惶。
站在紫羅蘭城堡最高處的浮空天文臺邊緣,安東尼達斯看了一眼腳下那個人頭攢動的噴泉廣場。即使相隔甚遠,但他依然能夠看到那個灰髮精靈似期待又似挑釁的目光。
輕輕一嘆,大法師朝着天空,緩緩揮動手裡的法杖。
嗡!
原本被動承受火焰之雨敲打的奧術屏障突然一陣顫動,隨着一抹璀璨的紫色光輝照亮整個達拉然,一道湛藍的光束突然從紫羅蘭城堡的尖塔頂端向上噴涌。
所到之處,漫天的火焰之雨紛紛冰消雪融。眨眼間,光束勢不可擋地穿透那片不斷翻涌的由烈焰組成的積雲,伴隨着一道如雷霆般的冰霜凝結的轟鳴,整團火雲,直接被完全凍結。
不等下方的民衆驚訝,只聽一聲雷鳴般的巨響,那團巨大的冰塊直接炸裂,無數冰屑和雪花隨風灑下,輕飄飄地落在達拉然的街道上。
夏日的陽光,在漫天飛雪的折射下,變得愈發刺眼起來。可即便如此,這依舊無法驅散達拉然民衆心裡的冰冷和陰霾。
毫不誇張地說,如果這座城市的名字不叫達拉然,如果沒有安東尼達斯,他們或許已經……
莫名的,一股劫後餘生的慶幸竟是悄然在城中蔓延開來。
這種氣氛,在噴泉廣場上尤其明顯。
眼看高塔上的身影消失,蘭洛斯收回目光,默默打量着面前這些已經跟他拉開距離的施法者。
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着恐懼。至於那些如克拉蘇斯的老牌法師,也都紛紛朝他投來了憤怒卻又夾雜着敬畏的眼神。
實力,就是一切,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比前世更加殘酷。傳奇之前,蘭洛斯依舊只能算是一個凡人,頂多是強壯一些的凡人。但成爲傳奇,成爲站在這個世界頂點的少部分人之後,他有足夠的資本和能力去展露他的強大,與權威。
今天過後,惡魔、叛徒、毒瘤,諸如此類的種種評價將不會出現在他的耳邊。人們看到他的第一時間,只會跟身邊的同伴低語,‘看吶,這就是那個差點毀滅達拉然的傳奇法師’。
即使是前世那個信息時代,人們也不會去關注細節,更遑論這個口頭傳遞輿論的世界?
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具體過程並不重要,人們只會記得,這一天,有一位法師在衆目睽睽之下,逼到達拉然開啓城防魔法,逼到安東尼大法師親自出手。
在艾澤拉斯,在這個物質宇宙,人們顯然比蘭洛斯的故鄉要更加現實。英雄也好,懦夫也罷,哪怕是全世界公敵,只要他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只要他威名遠揚,依舊會有人願意爲了這力量而去追隨。
對嗎,安東尼大法師?
雙手抱胸的精靈法師突然眉頭一挑,隨即微微偏頭,將那張暗藏着極度危險的笑臉對準了奧術光輝閃爍的位置。
與此同時,傳送趕來的老城主默默凝望着對方的目光。從那睿智而又深邃的眼神不難看出,他讀懂了這個精靈的心聲。
和煦的暖風撥動着兩位傳奇法師的衣襬,在這股莫名恐怖的壓抑氛圍中,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議論。只剩下微風在耳邊的呼嚎,泉水在池中的躍動,以及,那他們自己胸中,那愈發劇烈的心跳。
“沒錯,但你過界了。”安東尼達斯的發言使得衆人一頭霧水。
可在蘭洛斯看來,這位白鬍子老頭那佈滿褶皺的臉上,散發着連他都暗自捏把汗的危險氣息。
“哦?你確定我沒有幫到你嗎?”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如果不是因爲對方是達拉然的城主安東尼達斯,恐怕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會以爲兩人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就算如此,人羣中也漸漸響起了個別的指指點點。
眼看蘭洛斯奸詐到偏轉輿論方向,安東尼達斯眉頭一緊,隨即用手裡的法杖輕輕點了點地面。
羣體傳送的魔法光輝在城主和自己身上同時綻放起來,蘭洛斯愣了稍許,臉上的笑容再度擴大了幾分。
跟預想的,一樣呢……
聽到身後的風言風語,克拉蘇斯眉頭輕皺,正要上前進行辯護,噴泉水池旁的兩人卻在傳送魔法中消失不見。
這種時候不解釋清楚就離開,不是留給別人往更離譜的方向遐想的機會嗎?見城主根本沒有理會周遭法師的議論紛紛,克拉蘇斯不由得暗自嘆息。轉過身,正要叫上凱爾薩斯一同去處理後事,下一秒卻又呆滯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