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不斷迴響着嘈雜的喧鬧,蘭洛斯緩緩睜開眼,在簡單打量了一眼這個簡單的房間後,目光下意識投向了窗口。
窗外依舊是一片昏暗的天空,熟悉的赤紅土地上,身着藍紋銀盔的聯盟士兵來往不息。不同於前段時間的嚴肅,士兵們並沒有嚴謹的全副武裝,甚至不少都赤膊上陣,扛着各式各樣的建材穿梭在紅色土地上。
“戰爭結束了,但獸人只是離開了我們的世界,而沒有徹底死絕。”耳邊的聲音引起了蘭洛斯的注意,他連忙轉頭,看到的並不是預料中的藍色,而是一抹略顯黯淡的金色長髮。
奧蕾莉亞撩起鬢髮,露出了稍顯疲態的面容:“這段時間,聯盟大部隊已經陸陸續續撤離了詛咒之地,剩餘的正在搭建我們的要塞,準備在此地常駐,防備獸人可能的入侵。”
詛咒之地嗎?還真是親切的名字。
蘭洛斯笑了笑,沒有多想,反倒是將注意力放在了遊俠身上,儘管她的精神有些萎靡,但正因爲這樣,反而是讓蘭洛斯心裡暖暖的:“謝謝。”
微微一愣,奧蕾莉亞扔給了他一個白眼:“你可別多想,不過是絲黛拉可憐巴巴地求我罷了。”
“絲黛拉?她在哪兒呢?”提起那丫頭,蘭洛斯四下看了看,卻沒有發現她的蹤跡。
看到他這副模樣,奧蕾莉亞雙手抱胸,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你跟她關係不錯嘛。”
明顯感覺到對方的語氣有些怪異,蘭洛斯頓時語塞,畢竟是20的感知屬性,遊俠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刻意隱瞞,他自然是瞬間瞭然。不過他也知道,在這種事上糾纏那可就沒完沒了了。
“嘖嘖,哪兒來的酸味啊?”蘭洛斯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額角的青筋狠狠一顫,奧蕾莉亞的眼中閃過一抹危險的光芒。眼看就要火山爆發,蘭洛斯立刻收斂笑容,趕在對方發火前擺起了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話說,既然聯盟大部隊都已經撤回去了,那你呢?”
怒火被堵回去,憋得難受的奧蕾莉亞一臉憤恨:“要你管嗎?”
沒有急着迴應,蘭洛斯靜靜看着她,等到對方明顯不自在起來後,他這才繼續道:“希爾瓦娜斯希望我能勸你回去,但咱們認識這麼久,我也瞭解你。”
頓了頓,蘭洛斯的聲音愈發低沉下來:“獸人給我們所有人都帶來沉痛的記憶,我不會勸你放下對他們的仇恨,也勸不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復仇,不應該成爲你生命的全部,那對你太不公平了。”
法師一心思考着合適委婉的措辭,並沒有注意到在他提及希爾瓦娜斯的時候,奧蕾莉亞的眼中閃過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蘭洛斯。”遊俠的聲音很微弱,但這其中,蘊含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壓抑和危險,“他們殺了我們的同胞,那些手無寸鐵的平民,完全只是爲了取悅他們骯髒趣味的屠殺……”
緩慢而低沉的呢喃,帶來的,是往昔那一幕幕黑暗的記憶。奧蕾莉亞四肢,都因爲那騰昇的恨意而瞬間緊繃,死死抓着牀單,不住輕顫。
“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他們,永遠。”奧蕾莉亞的聲音很輕,可正因爲如此,沒有宣泄出來的情緒積蓄在心裡,愈發濃烈,愈發渾厚。
意識到自己將話題引入了一個不好的局面,蘭洛斯面露自責輕聲一嘆,隨即苦笑一聲,換了個方式說道:“那你總不能一輩子待在這個全是糙漢子的貧瘠土地吧?我知道以你的能力不會吃虧,但仔細想想,復仇真的有必要折騰自己,委屈自己嗎?”
“別說鞭策。”擡手堵回奧蕾莉亞想要說的話,蘭洛斯嚴肅的樣子倒有那麼幾分說服力,“復仇應該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而不是對自己的壓榨和折磨。”
聽着這些爛俗的勸說,奧蕾莉亞無奈搖頭:“你一點兒也不會說服別人。”
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蘭洛斯也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想法:“我不是在嘗試說服你,你是個成熟知性的女人,要做什麼不做什麼你有自己決定的權利和自由。”
“生活已經給我們帶來了足夠多的痛苦,我只是希望,你自己能儘量對自己好一些。至少好到讓你的妹妹放心,不需要拜託我來做這麼家長裡短的事情。”
“希爾瓦娜斯麼?我們一直都彼此信任,過去的她可不會擔心這些。”意有所指的目光讓蘭洛斯默默轉移了視線。
“不擔心並不意味着不會牽掛,正是因爲你對他們毫無保留的信任,反而更讓人害怕。害怕你會因爲沒有牽掛,做出什麼傻事。”回想起對方在最近幾場戰爭中不顧自身安危浴血奮戰的場景,蘭洛斯輕輕一嘆,“無論復仇能否成功,生活還在繼續,我們還有未來,奧蕾莉亞。甚至某一天,你會結婚,會有個孩子,會創造出一段段美滿的記憶。”
“復仇,不就是爲了更好的未來嗎?待在守望堡,能給你這一切嗎?”
提到結婚生子,奧蕾莉亞的瞳孔突然放大了數倍,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她愣愣看着法師的側臉,那不加掩飾的關懷,似乎悄悄觸動了她心裡的某些東西。
不過,在蘭洛斯說完將目光轉過來與她對視的時候,一陣心虛的她慌慌張張壓下了胸口處難以言明的情緒,狠狠皺起眉頭,用疑惑的表情作爲迴應:“守望堡?你怎麼知道的?”
壞了!
蘭洛斯頓時語塞,兩人剛纔的對話可完全沒有提及這個正在搭建的聯盟要塞的名字。至於以往用來應對這種情況的‘先知’身份,奧蕾莉亞可是很早就認識他了,根本不可能瞞得過去。
實話實說?不提自己穿越者身份能不能讓她相信,說自己是從破碎深淵過來的,那不是把當初奎爾薩拉斯的惡魔事件頂在自己頭上嗎?
以這妮子的脾氣,一定會把自己切成肉片吧?
打了個寒顫,蘭洛斯顫巍巍的嘴角勉強扯起一個笑容,正要腦內風暴編織一個合理的謊言,房門突然被推開。鉸鏈刺耳的尖嘯,在蘭洛斯耳邊成爲了無比美妙的旋律。
“呀!蘭洛斯,你終於醒了!”果不其然,進來的正是一臉驚喜的絲黛拉苟薩,“剛剛那個叫卡德加的老爺子還問我來着呢,沒想到你剛好……”
“卡德加?”蘭洛斯瞬間從牀上彈了起來,“他肯定是有事找我,嗯,讓那小子等久了可不禮貌,走,帶我過去。”
“誒,等等!”見蘭洛斯在這個時候拔腿就跑,奧蕾莉亞氣得直跺腳,連忙前後腳地追了上去。
絲黛拉苟薩一個人站在門邊,一臉茫然地看着兩人迅速遠去的背影。
“在凡人世界,用小子來稱呼一個老爺爺,算禮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