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奧祖很激動,今天是魯爾坎爲他引薦那位無上存在的日子,自己的伴侶對這位存在的描述讓他浮想聯翩,但真正見到那位存在,他卻爲自己貧瘠的想象力感到無地自容。
‘他’來了,帶着榮耀的光輝,美麗無比,如此眩目,即使在夢裡,耐奧祖依舊不敢直視,生怕自己的行爲會玷污‘他’的神聖。獸人跪倒在地,狂喜和敬畏流遍全身,令他不斷顫抖。
“您來了。”不知道爲什麼,耐奧祖發現自己的眼眶突然變得溼潤,淚水滑下臉頰,很快打溼了他的衣襟,不過他沒有心思去理會這些,“我就知道,您一定不會放任我們陷入德萊尼的陰謀。”
“你確實取悅了我,薩滿耐奧祖。”‘他’的聲音直入骨髓,獸人閉上了眼,這種感覺讓他興奮得幾乎眩暈,“不同氏族拋開成見,完美聯合在一起,共同追尋一個榮譽的目標,這些我都看在眼裡。”
“那是因爲您的指引,無上之主。”耐奧祖喃喃道,一瞬間,他想到了魯爾坎。
她爲什麼沒有出現?
很快,他趕走了這個思緒,面前這個存在,幾乎比所有先祖之靈加在一起都要強大!
“您帶給我們真相,而我們,只不過是做了該做的事。”
“你們做得很好,我很滿意,只要繼續跟隨我的指引,力量、榮耀和勝利,都將歸屬於你們。”
“我們一定會的,但,無上之主,您謙卑的僕從有一個請求。”耐奧祖斗膽向上看了一眼。
這位存在巨大無比,赤紅的身體散發着難以想象的力量,讓耐奧祖彷彿置身於火海之中。除了強壯的身軀外,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雙腿,那雙腿的末端,是兩隻偶蹄,向後彎曲着,就像塔布羊的後腿……就像,德萊尼一樣……
一絲疑惑在心裡轉瞬即逝,耐奧祖隨即立刻在心裡暗罵自己不夠虔誠。
“說吧,如果你配得上,我會回答你。”
耐奧祖的嘴巴突然乾澀起來,在胸膛內的心跳幾乎突破極限之前,他顫抖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問道:“無上之主……不知道我該用什麼樣的稱呼將您的光輝帶給我的族人?”
‘他’一陣輕笑,讓獸人全身都顫慄起來:“這真是再簡單不過的恩惠,我有一個名字,一個讓諸界爲之敬畏和膜拜的名字。”
“我是,基爾加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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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時間,耐奧祖與基爾加丹的交流愈發頻繁起來,不同於在夢境中與先祖之靈溝通,即使在平日裡,耐奧祖也能感受到無上之主與自己靈魂的牽絆。
耐奧祖很驕傲,基爾加丹很重視他。在無上之主的指引下,獸人取得了大量德萊尼的情報,也因此贏下了更多的戰鬥,傷亡也比以往少了很多。每當捷報傳來,基爾加丹就會耳語他的讚賞、他的祝賀,還有爲獸人更進一步的勝利所制定的計劃。
“不錯,就是這樣。”藉助耐奧祖的眼睛閱讀那些屠殺德萊尼的捷報,基爾加丹笑了起來,“看吧,獸人們爲了正義的事業而團結起來,過去的糾紛和矛盾已經消失,他們會將部落之名帶向整個世界,而這,都是你的功勞。”
如此至高無上的存在對自己毫不吝嗇的進行稱讚,幾乎將耐奧祖的虛榮心升上了雲端,但是,他心裡的某種東西突然顫動了一下。魯爾坎,他的愛人,已經很久沒有找過他了。
他很想念她,爲此,他甚至冒着有可能得罪無上之主的風險猶猶豫豫地問道:“魯爾坎……”
“魯爾坎已經完成了她的使命,那就是指引你來到我身邊。”基爾加丹安撫着他,“她過得很好,很幸福,而我們之間,已經不再需要麻煩她來做中間人了。因爲我看到了你的能力,我信任你能夠成爲我在你人民之中的代言人。”
驕傲和自豪充斥着心間,耐奧祖雖然對自己的伴侶依舊心存想念,可基爾加丹的話彷彿有一種魔力,讓他安心,給他激勵。
正當他在暢想自己以代言人的身份,統領整個部落的美好景象時,一名獸人薩滿走了進來。
這是他的副官,塔隆戈爾,別看他年紀輕輕,他是整個影月氏族,除耐奧祖之外最具威望的薩滿。
“酋長。”獸人喚回了對方的注意,將手裡的東西遞了過去。
“這是什麼?”疑惑地看着佈滿乾涸的藍色液體的羊皮紙,耐奧祖一臉不解。
“從一個南邊來的德萊尼身上搜出來的。”塔隆戈爾答道,“看起來是一個信使,單獨一人,沒有武裝,連坐騎都沒有,那個蠢貨是走路來的。”
耐奧祖深感可笑,這是在小看獸人斥候的能力嗎?
他打開了信件,隨後很快愣了下來,自從與深愛的魯爾坎首次談話以來,他第一次感覺到了懷疑。這不是給德萊尼的信,是給他的。
致耐奧祖,影月氏族首席薩滿:
德萊尼先知維倫獻上誠摯的問候。
近來,我們的多名族人遭到獸人的進攻,我不能明白其中的原因。世世代代以來,您的族人和我們一向在和平與寬容中相互共存,各取所需。
我無法想象是什麼樣的矛盾促使這場誤會,我希望能與您交談,來保證不會有更多的無辜生命遭受不必要的犧牲。
在沃舒古聖山的腳下,讓我們和平的會面吧,我將和一隊沒有任何武裝的德萊尼一同期待與你們的朝聖之旅,揭開這場誤會,尋求填平我們之間溝壑的答案。
以聖光與祝福的名義,祝您長命百歲。
塔隆戈爾第一個開口說話,準確來說,是放聲大笑:“真是大膽,他們的領袖跟裂蹄牛幼崽一樣跑來送死,蠢到以爲我們不能洞悉他們的邪惡計劃。妄圖褻瀆沃舒古?他想都別想!”
耐奧祖沉默了下來,嘴巴不斷開合,終於擠出了聲音:“但,我們不是戈隆,我們不能對沒有武裝的敵人出手。”
“信使我們都殺了。”塔隆戈爾無所謂地指出,“那白癡不但沒有武裝,連坐騎都沒有。”
“我就後悔這事!”耐奧祖厲聲訓斥,“你們應該當場抓住他,把他帶到我的面前,而不是直接把他當飼料餵給座狼!”
“這是一個機會。”突然,無上之主的聲音在腦海中響了起來,“當人處在痛苦中時,必然會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耐奧祖隱約感覺到基爾加丹的聲音充滿了喜悅和激動,而且,這位大人,是想讓他嚴刑拷打維倫嗎?
“是,是的,我們會嚴陣以待,他絕對逃不掉。”獸人謙卑地迴應着,他不敢違逆無上之主的意願,儘管他知道這樣做可能有悖道德,但這是那位大人的命令,他要做的不是理解,而是執行。
看着耐奧祖朝空氣露出如此神態,塔隆戈爾的臉上閃過一抹令人心悸的狠辣:“酋長大人,我有一個建議。”
“這次抓捕行動,不如讓霜狼氏族進行。他們的領袖曾受過德萊尼的招待,最近的戰鬥也表現消極,讓他們去俘虜維倫,則是讓所有獸人都知道。”
“要麼爲部落效忠,要麼被部落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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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氣……明亮晴朗得真不是時候,杜隆坦這樣想着。他和十數名全副武裝的霜狼戰士和薩滿背對沃舒古聖山,站在一片高坡上,目光所及,是一片平坦開闊的大草原。
當然,抓捕敵方首領這樣重要的任務,他不能有任何閃失,其餘更多的戰士在下方的草原中靜靜蟄伏,只要德萊尼來到了他的面前,將徹底無路可逃。
他不想這麼做,他不想與德萊尼爲敵,不僅是因爲他們當初救了自己的性命,德雷克塔爾告訴他,自從部落成立以來,薩滿越來越難以取得元素的幫助。如果不是升級過的裝備足夠精良,獸人的傷亡將比現在要大上數倍。
這對所有獸人來說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尤其是薩滿們,能夠明顯感受到他們在戰鬥中的慌亂。但耐奧祖說,這是因爲德萊尼對部落的反擊,是他們造成元素動亂的證明。
沒有任何證據能反駁他的觀點,也沒有任何人站出來表示反對,因爲反對,意味着在說,這場戰爭,是獸人錯了。
“酋長,您是在執行命令。”一旁,盲眼先知嚴肅地說,“德萊尼是我們的敵人。”
自從與元素的溝通變得愈發艱難開始,德雷克塔爾就對這個說法深信不疑,元素是薩滿一生的信仰,任何褻瀆都能挑起他們無法平息的怒火。
杜隆坦多麼希望,自己也能像其他人一樣能夠輕易相信。
他沒有迴應,只是將目光放在遠方。他在盼望着,盼望維倫不要出現在這裡,他不知道自己應該以什麼樣的姿態去面對那個睿智而平和的老者。
但讓他失望的是,那些德萊尼,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