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那年

瀟雅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嵐靖已經走開去換衣服了。

瀟雅不知道嵐靖爲什麼主動約她吃飯,可是不管爲什麼,她現在都沒有興趣知道,兩人就算工作上有什麼交集,採訪已經結束很久了,私底下更是完全不熟。可是,像嵐靖這樣的精英,如果不是對她有興趣,怎會在她身上浪費時間和精力,何況她還是25歲以下的女人。但當她換好衣服出來,才發現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沐瑜伽館旁邊的韓式料理店。

嵐靖約的不只瀟雅一個,還有館裡的幾個優秀老師,以及今天報名瑜伽課的部分新人。縱使這樣,瀟雅還是有些疑惑,他是老闆,有必要請一些學員吃飯麼?不過她沒機會問,也沒想過要問。何必管那麼多。

瀟雅還是很喜歡韓國料理的,主要是讀書時候深受韓劇影響,只是沒機會去韓國吃地道的。飯桌上瀟雅話不多,一邊享受美食,一邊聽着別人聊天。

“其實瑜伽最主要的目的不是爲了減肥,是爲了調節身體機能,在此過程中達到塑身的效果而已。”說話的是一個留着波波頭,身材單薄的女子。不知道是哪裡人,普通話聽起來有些彆扭。“這是金容沁,別看她身形單薄。她可是我們瑜伽館的創始人之一,是韓國人。”嵐靖在瀟雅耳邊說着。瀟雅聞言恍然大悟,難怪她的普通話聽起來有些彆扭,原來她不是中國人。

“好多人爲了減肥來練瑜伽,這其實是不正確的,因爲就減肥來說,瑜伽不如跑步來的效果好。但是以長遠來說,瑜伽對身體是非常有好處的。”金容沁夾了一塊年糕到自己碗裡繼續說着。

“容沁,下班之後就不要再談工作了,讓學員們也好好休息,享受享受美食。”嵐靖插嘴說道。

“你這個老闆,瑜伽館開這麼多年了,這還是頭一次請我吃飯,還不許我說話,真是個資本家……”容沁無奈道。

“我可是爲了照顧你才請大家吃的韓國料理,你不領情也就罷了,這倒來指責我是資本家,那,就快過新年了,看來我們這得再加點課程吸引學員的注意……”嵐靖故作無所謂的說着。

“別,葉,我錯了,好不容易趁着過年我得出去旅遊,你知道的,你這一加課我可哪都去不成了……”容沁立馬做投降狀。

瀟雅很少看到嵐靖這麼“親民”和幽默的一面。在她的印象裡,他是精英人士,平時對人不苟言笑,說話總能毒舌的氣死人。她突然對嵐靖有些好奇,想了解到底他是怎樣一個人。可轉念一想,覺得自己又想多了,自己這麼平凡,怎麼夠格做嵐靖的朋友呢,更別提了解他了,癡心妄想了吧。

嵐靖止住笑,直言只是開個玩笑,然後問容沁今年想去哪裡玩。容沁問在座的各位有什麼推薦,有人提議去四川的,有提議去雲南的,也有提議去瑞士的。容沁表示大部分都去過了。

“不如去陽朔吧。”

“不如去陽朔吧。”

嵐靖和瀟雅不約而同的說道,話一出口,兩人都詫異的看向對方。沒注意到兩人的微表情,容沁好像對陽朔來了興趣。“陽朔?好像有所耳聞,但不是太清楚……”

嵐靖接話道:“陽朔是桂林的一個縣,一個風景優美又十分安逸的小地方。可能你對這個名字比較陌生,但灕江你一定聽過。”容沁點頭,“這個必須知道,桂林山水甲天下,灕江山水甲桂林,對吧。”嵐靖點頭道:“灕江就在陽朔境內。”容沁雙眼有些發亮,“好,今年就去陽朔。”

飯後,瀟雅一個人在路邊打車。10分鐘過去了,還沒有走成。

嵐靖從地下車庫取車出來,轉彎便看到瀟雅站在路邊。瀟雅不知道嵐靖家住哪,是否順路,本來並不想麻煩他,但是眼看確實不容易打車,天又挺冷,於是,當嵐靖提出送她的時候,她便沒有拒絕,上了嵐靖的車。

“你去過陽朔?”遇到一個紅燈,嵐靖停下車開口問道。瀟雅點頭。她是在高中畢業的那年暑假去的陽朔,2005年。第一次一個人的畢業旅行,爸媽很不放心,不過有個小姨在陽朔那邊開客棧,瀟雅保證到了之後第一時間去找那個小姨,爸媽才同意讓她一個人去。誰料她到了那個小姨開的客棧才知道她早就已經搬走了,連客棧都已經盤給了別人。還好,客棧的老闆好心收留了她。那個時間是陽朔旅遊的高峰期,她又沒有預定,如果不是那個老闆收留了她,她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還記得那個客棧叫什麼麼?”嵐靖突然問。

瀟雅仔細想了一會,但到底是因爲時間太長,實在想不起來,只好放棄。

嵐靖沒有再追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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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靖在陽朔開的客棧叫擺渡。 2000年,那時候西街上的租金還不貴。嵐靖用的是大學時兼職積攢的積蓄,和別人合夥開的這家擺渡客棧。那個時候他和博婭還在一起。只是在客棧生意上了軌道之後,博婭就出國了。緊接着合夥人把整個店都給了他,搬走了。擺渡客棧現在還在。嵐靖僱了人打理,偶爾會去那邊看看。因爲有着一些不好的回憶,所以他不常去。但是也因爲那是大學畢業後的第一個投資,也不捨得放手。

瀟雅高中畢業,也就是2005年。那年夏天發生的事嵐靖印象深刻。大致說來,是對博婭的婚訊印象深刻。大約博婭也沒想到嵐靖會把客棧經營下去。那時正巧嵐靖也在陽朔度假。博婭出現在客棧的時候,嵐靖有些恍惚。那時她已經剪短了頭髮,很短,染成了招搖的火紅色。

當嵐靖接過博婭遞過來的紅色卡片,看到上面兩個燙金的結婚二字時,他不淡定了。

嵐靖怒不可遏,恨不得上前掐住博婭纖細的脖子。當年她要出國,自己什麼都沒說便同意了,她想要去追求她的夢想,他就在原地等她。可是卻沒想到,等來的是這樣的一個結果。“你是想我恭喜你,還是給你包個大紅包?”

其實嵐靖心裡也明白,他們根本性格不合,是不可能走的下去的。兩個人的性格都要強,誰也不會遷就誰。只是,年輕的時候想法很簡單,包括當初開這個客棧的初衷也一樣,就是想簡簡單單的和博婭在一起過平靜的生活。爲了這個,他連自己的專業也放棄。陽朔這個地方**逸,正適合兩個人在這裡享受二人世界。看樣子,到頭來,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

“你何必回來,讓我一直以爲你還在,不可以麼?”嵐靖頹然坐下。

“你不該是這樣自欺欺人的人。我們倆的個性都太要強,不適合做夫妻。做朋友纔是最恰當的。這其實已經是我的第二次婚姻。所以在我這你並不是失敗者。”

嵐靖辯駁不了,“也罷,都過了這麼多年,我也早明白你是什麼個性的女人。你有讓人爲你瘋狂的資本,而我沒有。”既然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他又有什麼好糾纏的,她本就是隨性的女子,自己就不是那個能拴住她的人,又何必勉強她又爲難自己?

博婭自然不會對嵐靖一點感情都沒有,當年和嵐靖在一起,她是喜歡他的,只不過她更喜歡自由。她瞭解嵐靖,他需要的是個小鳥依人,能崇拜他的女人。他有能力,可以發揮自己的專長,把事業做大,而自己,卻不會是那個能安心呆在他身後的女人。

也許兩個人當初在一起,就是個美麗的錯誤,退回到朋友的位置,反而相處的更加融洽。只是,要嵐靖接受這一切,也許還是需要一個過程。這次她給他送上請柬,一來,他是她珍惜的朋友,她不願因爲做不成戀人,就失去這麼個朋友,另一方面,她也希望能逼他認清事實。不能總呆在陽朔這麼一個安逸的地方,早日回A城,做他自己的事業。

嵐靖還想說些什麼,門口的風鈴響了。

“你們好,我想找一下夏寧。”一個看起來很小的女孩子,扎着馬尾,像是隻有14,5歲。女孩來找的夏寧便是嵐靖曾經的合夥人,後來她因爲資金週轉的問題,把客棧全都轉給了嵐靖,自己也搬走了,很久沒有她的消息。可能她人已經不在陽朔。女孩聽到夏寧已經搬走的消息有些驚訝,更多的是失望,她說她是一個人過來找小姨的,在陽朔也不認識其他人,現在小姨搬走了,她不知道該去哪裡。小臉上滿滿的都是失望。

女孩嘴扁了扁,像是要哭出來的樣子。博婭有些不忍心,拽了拽嵐靖的衣服。嵐靖會意,告訴女孩自己是這裡的老闆,幫她安排一個房間。不過嵐靖以爲她未成年,問她是不是沒有身份證。女孩頓時來了精神,“我有身份證啊,我滿18歲了,我來給你……”說着,她開始從她的揹包裡翻找身份證。

“葉老闆……扳手可否借我一用,我突然找不到我的扳手了,急用……”隔壁竹筒飯的老闆過來借東西。嵐靖讓博婭幫女孩登記,自己則進屋取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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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靖爲自己能記得這件小事而感到驚奇。他看着微信上瀟雅拍的陽朔風景,第一次覺得緣分是如此的奇妙。他開始想要更加了解這個女孩,比他小近10歲的女孩。

接下來的幾堂瑜伽課,瀟雅沒再見到嵐靖,想必是他公司很忙。教她課的是博婭。早年博婭去國外留學,學的便是瑜伽。這次回國,打算定居,於是被嵐靖重金請到了沐瑜伽館。

轉眼,2011年新年到來。沒能買到回家的火車票,瀟雅決定一個人在A城過年。這是瀟雅第一次一個人而且是在外地過年,不過沒所謂,有工作陪着自己,自己犒勞自己好了。

2011年2月1日,農曆大年三十。

放上幾張自己做了一大桌美食犒勞自己的照片到朋友圈,瀟雅打開電視,一邊看春晚一邊享受美食。老媽老爸的電話已經打過,工作計劃也安排好。瀟雅打算看完春晚再工作,反正今晚肯定是爆竹聲聲根本停不下來的。剛看到馮鞏上場,手機就響了。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嵐靖。瀟雅接起電話的時候都覺得有些詫異,今天是除夕,他怎麼會想起給她打電話呢。

“我在你樓下。一起去放煙花怎樣?”嵐靖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瀟雅連忙跑到窗邊,拉開窗簾,嵐靖真的站在樓下,靠在車上,向上望着。瀟雅掛斷電話,便趕緊換上外套牛仔褲羽絨鞋下樓。

嵐靖見瀟雅跑下來,熄滅了手上的煙。“不必跑那麼快,我又不是你老闆,遲到會扣你工資……”見瀟雅氣喘吁吁,嵐靖笑着說。他穿着黑色休閒羽絨服,休閒褲,卡其色系帶皮鞋。這樣稍微不那麼正式的打扮讓瀟雅沒那麼拘束。嵐靖爲瀟雅打開右邊車門,瀟雅上車便問他是不是看到自己發的微信了,纔來的。“嗯,反正我也一個人,想到你一個小姑娘一個人過除夕蠻孤單的,就買了點菸花來了。”

兩人驅車來到A城西邊的護城河河堤。嵐靖從後備箱搬出煙花。瀟雅就負責站在一邊看。煙花燃放的時候,嵐靖問她新年有什麼願望,瀟雅想了想說希望爸媽身體健康,自己工作能更好。突然沒來由的,她想起了振楠,和振楠在一起5年多,沒在一起過過除夕。讀書的時候,每年除夕好像都是他們分開的時候,因爲放寒假的時候各自回家,振楠就會見到宋珊。瀟雅猛然發現,原來和振楠在一起這幾年的除夕,自己過的都那麼不開心。她有些想嘆氣,爲自己這麼多年的自我委屈。原來別人安慰的什麼何必委屈自己,既然不開心,又爲什麼要在一起,是真的。

她擡頭盯着綻放的煙花,卻已經沒有了看煙花的好心情。嵐靖看出她的走神,最後一顆煙花燃盡便說,“走吧,我送你回去。”嵐靖回頭,往車的方向走。瀟雅跟上,掏出手機看了下,23點45分。路上兩人都沒說話,車載電臺放着陳奕迅的好久不見。

車到了瀟雅住處樓下,瀟雅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氣氛有些尷尬,於是趕忙道別,嵐靖拉住她,“等等……”瀟雅疑惑的望着他,“等一分鐘。”嵐靖看着手錶。瀟雅更疑惑了:“幹嘛?”嵐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噓……”瀟雅不再說話。

“好了,現在是農曆2011年的大年初一,剛剛的那一分鐘,記住你是和我在一起度過的。”嵐靖看向瀟雅,眼神深邃。瀟雅笑着擡起手輕捶了一下他的胸膛:“你學阿飛正傳啊,還一分鐘呢,一點都不好笑,我走啦,拜拜,哦對了,新年快樂!”說完瀟雅推開門下了車。

瀟雅上樓打算關上窗簾的時候發現嵐靖的車還停在樓下。一瞬間她有些迷茫,到底嵐靖做的這些是不是有深意,還是自己多想了?否則,爲什麼上次在S縣,她一個微信就能讓他深夜驅車兩個多小時從A城到S縣來救她?還有今晚特地來帶她去看煙花……瀟雅搖了搖頭,現在的自己已經沒有心力去考慮這些,思考這些,就當一切是她多想了吧,不能別人一對自己示好,就覺得對方是想跟她有什麼,也許就是做對普通朋友而已。

想到S縣,就會想到振楠,她告訴自己,這麼短的時間裡,走不出來是正常的,她本來就不堅強,又何必強撐?必須承認,自己心裡還是有振楠的。畢竟那麼久,又那麼深愛,她的感情沒有開關,不可能說放就放。有好幾次她都想打給振楠,想問他這一切是不是隻是個玩笑,以後他是不是還會像以往的每次一樣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可是她始終沒有足夠的勇氣去撥通振楠的電話號碼,也許最後一絲的尊嚴支撐着,她過不了自己的那一關。

她想起2006年的10月,在他們分開一年後,振楠再次向她示好。他告訴瀟雅他和宋珊徹底分手了,他不會再爲了宋珊傷害她背叛她,11月,瀟雅嚴重胃腸感冒的時候,振楠主動來照顧瀟雅,然後在宿舍,他不顧瀟雅的反抗……瀟雅骨子裡本就是個傳統的女生,她認定振楠是她這輩子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男人,所以她死心塌地的跟振楠在一起。那段時間振楠也確實對瀟雅很好,很疼她,瀟雅現在想來,也許還是不及宋珊十分之一吧。可惜,他對她的好不過只有2個月。寒假振楠剛回家的時候也每天給瀟雅發短信,打電話,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想必是過年前一個禮拜他和宋珊見了面,又重燃愛火了吧?

這些她都已經無從得知,也沒有必要再去弄清楚了吧,她和宋珊只見過一次,連認識都算不上。可是在感情這場戰爭裡,她始終是輸家,輸的一敗塗地,連翻本的籌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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