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幼霖雙手環抱自己,蒼白的手指緊緊收攏,尖尖的指甲嵌入胳膊的軟肉裡。戰慄的身軀出賣了她內心的恐慌。
這一刻,她無比的崩潰。比她昏迷醒來,發現自己可能被人……都要難堪。
之前她覺得自己髒,配不上譚少慕。可也會在內心深處藏了一點幻想,一點天真。希望有一天,或許她還可以回家,回到譚少慕的身邊去……
可這一刻,連這點奢望都成了空。她若真懷孕了,還怎麼回得去?
她和譚少慕在一起的日子裡,一直都在吃避孕藥。孩子,不可能是他的。後來配音《時間漩渦》,搬進了宿舍後,才停下用藥。結果,就是這麼巧,她停了藥,卻出了事。
何幼霖悲慟哭泣,瘦弱的肩膀劇烈的聳動,像是沒有明天一樣。
“別哭。”江淮蹲身安慰,“或許不是呢?這一月,你身體這麼虛,晚了也是正常的。”
他輕聲安慰,卻並沒有什麼作用。
何幼霖依舊泣不成聲,這一刻,她再也沒辦法把自己當做人偶,不能繼續封閉自己。她的肚子裡,有個骯髒而罪孽的生命……
她擡眼,看着面前可恨又無辜的男人,凝眸問,“怎麼辦?”
江淮拍她背部的手頓時僵住了,有些不敢相信,“小霖,你肯說話了?”
“怎麼辦?”她不響應他的喜悅,只問她該怎麼辦。
“先別急,等明天。明天有人來送飯了。我讓他買個驗孕棒,有了結果再說。”江淮雖然不喜歡這個極有可能懷孕的事實,但是,如果懷孕能激發她的母愛,不再當個活死人,他也不介意……
何幼霖哽咽,“如果……有了呢?”
“那就,生下來……”最後三個字,他說的何其艱難,卻聽見何幼霖尖叫道,“不!不!我不要他!我不生!”
他看着情緒失控的何幼霖,有些疑惑,很快便想明白她激動的原因。這一瞬間,他內心亦是糾結萬分。要不要告訴她真相。最後,他狠下心,“小霖,那也未必會是我的。你忍心……”
“不!”何幼霖狂搖頭,紅着眼,堅持道,“我不會生的!”
囚禁的一個月裡,她早就忘卻了時間的概念,可就在懷疑自己是否懷孕,急切想知道答案時,她才覺得時間漫長無比。她數着秒針,從黑夜等到白天,從白天等到黃昏,終於等來了送人的人。
門被拉開一小條縫隙,門外還拴着鐵鏈。依舊是3份不變的快餐被遞了進來。
江淮接過食物,淡淡說道,“你再幫我們買個驗孕棒回來。”
“艹,你們天天在裡頭,過銷魂日子,這時候纔想起這個問題?這個事情,我做不了主。等大哥回來我問問。”
送飯的人粗鄙的罵咧聲傳入何幼霖的耳朵裡,分外的難堪。昏過去之後的事情,她不知道。但估摸王平的性格也知道,如果江淮沒做……,她是絕不可能活着離開那個廢棄工廠的。然而,自從她醒過來後,王平一直沒有出現,江淮與她相處的一個月卻是清清白白的。只是,這樣的清白,說出去,誰信?
江淮看了看一夜沒睡的何幼霖,那麼的憔悴,不忍心她再煎熬下去,摘下手錶從門縫裡遞了出去,“你現在去買,這個東西就歸你了。”
對方看了看帶鑽的名錶,這才應了下來。
這廂,譚少慕一身正裝,紳士爲白昕媛打開車門。這對金童玉女一下車,就被遠處盯梢的狗仔隊盯上了。
譚少慕不動聲色地看了眼樹蔭從裡露出的那兩頂鴨舌帽,嘴角笑了笑,便挽着白昕媛的手步入國際藝術中心,阻隔了他們的偷窺的視線。
世界級鋼琴師朱元的個人演奏會在三樓舉辦。
兩人進了電梯後,譚少慕便趁着按電梯樓層的機會,與白昕媛拉開了距離。
白昕媛並未察覺到這個細節,現在的她滿心沉浸在約會的幸福之中。果然,那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說的沒錯。只要她阻止譚少慕南下找到何幼霖,他們不在一起了,她纔有機會靠近他,讓他愛上她。
叮咚,電梯門打開了。
兩人走到檢票口,女士優先下,白昕媛走在前面,先被撕了入場券的副票。等到譚少慕要檢票時,他卻發現自己的手機落在車上,“媛媛,你先進去。我一會進去找你。”
“我陪你一起去吧?”白昕媛有些不捨,想出去和他一起,但後面排着很多檢票的人,而她又是已經檢過票的……
“沒事。你先去。我去去就來。”譚少慕說完,不等她反應,便走回了電梯間。
電梯沒有抵達1樓,而是在二樓停了下來。
譚少慕出了電梯,左拐,來到一間會議室,推門而入。
會議室的厚重的窗簾全部被拉上,一絲光線都鑽不進來。昏暗的視線裡,一點紅色的菸頭在不遠不近的地方亮着。細看,才發現坐在一個人影。
“我就這麼見不得人嗎?每次和我見面,都搞的和幽會一樣。”那人戲謔的聲音響起,帶着慵懶的味道。
“你纔回國,不想太高調,招趙天忌憚,和我接觸還是避着人一點。”譚少慕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兩腿學着他搭在了桌上,“你進來的時候,沒被王平發現吧?”
“那孫子成天喬裝成狗仔記者,倆眼珠子只盯着你,哪還會看的見其他人?”他吸了一口煙,菸頭的紅色驟然亮了幾分,“要我說,眼瞎的人不止是他,連那個白小姐都只知道含情脈脈地看着你,還不知自己給你當了好幾回煙霧彈。”
“少廢話。”譚少慕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催道,“這幾天你派人盯梢王平,可有找到他藏人的地方?”
說到這裡,對方的肩膀不自然地垂落下來,“我說,你真肯定是他劫了人?我派去的人24小時不離他,幾天了,都沒看見他去過別的地方,一直棲身躲在漁船上。王平那孫子,我和他打交道這麼多年,他有幾根經我還不知道?他要真劫了人,肯定放自己老窩,天天看着才放心。就是條件不允許,也要隔三差五的去看看。這麼按捺的住,可不像是他做事的風格。”
“若只是他一個人,我早就把他揪出來,用得着這麼費心思?”譚少慕掏出兜裡的煙,點着後吸了口,白煙輕滾而上,“他背後一定有人。”
“你知道那個人是誰?”他進一步發問,“你說說看,或許從那個人身上下手,就能找到你女人了。”
“只是懷疑,沒有證據。”譚少慕搖了搖頭,“當務之急,還是把人先找出來。”
“你確定你天天這樣鬧緋聞,就能引蛇出洞?”對方的聲音裡的笑意更明顯了,“萬一,你的逢場作戲,他們不信,你老婆信了,這一波可就真虧大發了。”
“我現在這樣,這不就是他們要的?”譚少慕笑了,“如果還不夠,他們肯定還會有更進一步的行動,只要有行動,不愁找不出人!”
“行。既然你這麼篤定,是成是敗,你自己負責。我就幫你看着他,有什麼消息,第一時間通知你就是了。”對方起身,從後門走了出去。
譚少慕看着他拉開後門,突然喊了聲,“墨陽。”
外面的燈光正好照射進來,照在一張俊逸出塵的臉上。俊臉扭頭看向黑暗中的譚少慕,揚眉問,“還有什麼事?”
“謝謝。”
得知何幼霖可能被綁架後,他一路順藤摸瓜,找到了那輛黑車。然而,車主卻是無辜的人,前幾天倒黴被偷了車。
在路邊的監控的顯示畫面中,他推測出黑車的駕車路線,找到了那個廢棄工廠,除了幾灘血,證明江淮和何幼霖確實遭遇不幸,其他線索完全被切斷了。
因爲何幼霖的手機定位顯示一直都在T市,所以他也一直認定她還在T市。
若非是墨陽在道上認識人多,有小道消息,得知王平前一階段從T市回了A市,他可能還在緣木求魚。
幸虧墨陽爲人慎重,即使聽說了少芝的事情,也知道他一直在找王平報仇,都沒有擅自行動,把王平抓起來給他,而是先和他通了信,問他要不要現在就抓人。否則,真把王平抓回來,問出何幼霖的下落還好,問不出就徹底斷了所有的線索了。
墨陽笑出了大白牙,揮揮手,“咳,我當什麼事情呢。就這事,還道什麼謝!我走了。”
譚少慕目送他的離去,也沒有立即回到三樓。他一個人坐在黑暗的會議室裡,抽着煙。
直到手上的一支菸徹底抽完,他才斂了斂所有的思緒,臉上的表情再無一絲風雲,才緩緩起身,離開了此處。
回到演湊會現場,優雅的鋼琴曲從臺上傾瀉下來。
譚少慕優雅得走在過道上,像極了童話裡的王子,吸引了在座所有女人愛慕的目光。他目不斜視,來到白昕媛的身邊坐下。他對音樂不敢興趣,閉眼躺在了昨晚上,準備睡到演奏會結束後走人。
此時,白昕媛完全沉醉在音樂裡,並沒有發現他的回來。直到她耳邊傳來手機的震動聲,才從音樂中回過神。震動聲很短暫,不是來電,而是短信。
因爲來聽音樂會,大家的手機都調成了震動。所以,她也不敢肯定是不是自己的手機在響。她從包裡掏出手機,屏幕是暗的。扭頭看了看旁邊的位置,這才發現譚少慕已經回來,並且睡着了。
他剛剛特意回車裡去拿手機,是不是在等什麼重要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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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他還在查何幼霖的下落?
這個念頭閃過,她又有些着急,悄悄地從他扶手的桌面上拿過手機。一看,又是何幼霖!
她橫眉解鎖,被短信的內容嚇得有些發懵。
“我被人綁架了,在A市南屏街,速來救我。”
難道……她是真的出事了?不是在騙慕哥哥找她?
白昕媛的手指凍結在刪除鍵上,怎麼也按不下去。
就這麼刪除的話,自己也太卑鄙了……
可是……
她又看了看身邊的俊美睡顏。
捨不得,她真的捨不得。哪怕做壞人,也捨不得讓給別人。
她狠狠心,按下刪除,掏出自己的手機,給一個陌生號碼發送短信。
“是你綁架了何幼霖?她發短信求救了,記得轉移地點,沒收手機。”
信息剛發送出去,白昕媛還來不及收拾臉上的慌色,就撞上譚少慕那雙雲煙不驚的雙眸。
他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