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天發揹着雙手,臉上盡是一副心疼的樣子,他坐在玻璃窗前,拿起電話,開口道:“周成,這幾天真是辛苦你了。”
“姐夫,只要你沒事,這幾天算得了什麼?就算是再讓我待上一段時間,那也不是什麼問題啊。”周成嘴上雖是這麼說,但早就巴不得趕緊出去,這鬼地方,一分鐘他都不想待下去。在牢裡蹲了幾天,睡不好吃不飽,還時常要被裡面的老油條欺負,別提有多苦逼了。
他苦着臉,說道:“姐夫,那幫狗犢子,說我依照法律被判五年,我纔沒當回事,我就知道姐夫你厲害,才三天就來領我回去了。”
劉天發皺了皺眉頭,略微沉吟道:“這次我是來看望你的,不是領你出去的。”
“什麼?”
周成一下子從天堂跌倒了地獄,激動道:“姐夫,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不是說,只要你安然無事,就一定能確保我沒事麼?”
“話雖然是這麼說,可畢竟事態有點嚴重,誰能想到張江那個狗東西,竟然會背叛我,把證據交給工商局的人,真是氣死我了。”劉天發痛心疾首道,“所以,打通關係方面,也要花一定的時間,周成,你就忍耐點,別心急,只要廠子在,銷售經理的位置,永遠都是你的。”
“姐夫,時間不等人啊,我受夠了。”周成哪裡聽得進去,一個勁的搖頭道,“反正我不管,我就要出去。”
劉天發老臉一板:“你剛纔不是還說,就算再多待一段時間也不是問題麼?這才幾天,就忍不住了?”
“可是……。”周成有些結巴道,“姐夫你是不知道里面的滋味,實在是苦啊,多待一天我都要減壽一年。是你打着保票,我才幫你承擔了所有責任,你不能過河拆橋,自己沒事了,就不管我了啊。”
“周成,你怎麼說話的?”劉天發喝斥道,“這些年,我什麼時候虧待過你,我能享受到的,你哪裡沒有享受過。受這點委屈,就沉不住氣,以後還怎麼辦大事?你以爲我在外面過的舒服?還不是給人點頭哈腰當孫子,伺候那幫官老爺,人家不辦事,我有什麼辦法?”
周成悶着頭,不說話。
劉天髮長嘆一聲,語氣稍稍緩和了幾分道:“你放心,咱們是一家人,姐夫怎麼可能放着你不管。再說了,如果真的無法挽救,也才五年的時間,以你這些年掙的錢,就算是五年之後,也足夠起家了。”
“姐夫,你說什麼?!”周成猛地擡起頭,死死的盯着劉天發。
“瞪着我做什麼?我就是說說而已。”劉天發的眼眸中,隱晦的劃過一絲心虛,“好了,探訪時間差不多了,我會盡力想辦法的,只要有時間,我就回來看你的,今天先這樣了。”
“劉天發,你個王八蛋,畜生不如的東西!”周成氣得破口大罵,劉天發卻已經放下了電話,留下個背影,什麼都沒聽見。
可憐的周成,被獄警押了回去。
周成的臉色,陰晴不定,和劉天發相處這麼多年,他這個姐夫的性格和心理,他太清楚了。
論心機,劉天發是最歹毒的,論手段,劉天發是最狠辣的。
周成捫心自問,他頂多就是平常耍點恨的,比起劉天發來,簡直自嘆不如。
他剛纔那番話,意思分明就是讓他坐五年牢。
五年啊!
一個人的一生,有多少個五年可以浪費?
他還年輕,還沒有享受好人生,等出去的時候,頭髮都白了。
周成心裡悔恨不已,當時他就不該相信劉天發的話,就算要死,也要拉着他一起墊背。
“混蛋,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無義!”周成緊緊的握着拳頭,眼中盡是怨毒之色,“讓我坐五年牢,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周成被判刑的事情,自然是人盡皆知。劉天發爲了表明自己的清白和大公無私,不僅在廠裡貼出了公告,還專門召開了大會,把偷稅漏稅的事情,撇的一乾二淨,全都放在周成身上。
周成平日的人緣,本來就不好,他坐牢了,沒人會難過。
韓燁這幾天,一直在收集劉天發犯罪的證據資料,奈何他回來鎮上,也才幾個月,對於劉天發的很多事情,壓根不瞭解。更何況,劉天發經營多年,人脈關係網已經很紮實,就是他真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也沒人會爆出來。
蘇雪晴下班後,把廠裡的事情告訴韓燁,韓燁不由得啐了口唾沫:“簡直是當世嶽不羣!”
“沒想到劉天發這麼歹毒,連自己小舅子都當踏腳石,爲了自己,可以放棄任何人,簡直沒點任性。”蘇雪晴咒罵的同時,心裡也是十分擔心道,“韓燁,不管你聽不聽的進去,我還是要說。我不知道這些年,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俗話說得好,強龍鬥不過地頭蛇,劉天發就是那條蛇,我們都是小人物,鬥不過他的。聽我一句勸,我們離開,離的遠遠的,好麼?”
韓燁知道蘇雪晴是在擔心自己的安慰,柔聲道:“晴姐,父母之仇,不能不報,劉天發是地頭蛇沒錯,但強龍就是強龍,要是連頭賴皮蛇都鬥不過,還有什麼資格稱龍?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去了一個周成,馬上就輪到他劉天發了。”
不知道是幻覺還是什麼,蘇雪晴感覺此時的韓燁身上,竟然有種霸道的王者氣息,睥睨天下,讓人不自覺的臣服。
只是,這種感覺,也讓蘇雪晴覺得,越來越看不清這個青梅竹馬的弟弟了。
這時候,韓燁的手機響起,看到陌生電話,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你好,哪位?”
“周成想見你。”電話裡傳來嘶啞的聲音。
“我爲什麼要去見他?”韓燁反問道。
“他知道你會這麼說。”那人開口道,“但他還說了,你去了,絕對對你有好處,是關於劉天發的。”
“好,我倒想知道,周成想跟我說什麼?”韓燁臉色變了變,便掛了電話,“晴姐,我出去一趟,你早點休息。”
“外面涼,披件衣服出去。”蘇雪晴拿過一件外套,遞給韓燁,“要小心,姐不希望你有事。”
韓燁投去一個放心的微笑,便出了門。
看守所內,韓燁面無表情的看着裡面的周成,說道:“沒想到,坐了牢,還能讓人叫我過來,本事不小啊。”
“呵呵,嘲笑的話不必多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只能自認倒黴。”周成不知道是自嘲,還是冷哼,“在鎮上混了這麼多年,想找個人傳話,還不是什麼難事。”
“找我過來,不會是彰顯你的本事吧?”韓燁問道。
“當然不是。”周成搖搖頭,盯着韓燁道,“我可以告訴你一些關於劉天發的事情,若是這件事揭發出來,他鐵定要牢底坐穿,不過,得看你自己有沒有這個能耐,讓他的罪狀曝光。”
“你們兩個不是一家子麼?爲什麼反過來幫我?”韓燁似笑非笑的問道,“你不是盼着你姐夫託人把你放了麼?”
“哼,他真當我是傻子,證據確鑿,哪能說放就放,只怕我真的要蹲上五年。”周成的臉色閃現幾絲怨毒道,“什麼一家人,到了關鍵時刻,還不是自己重要?更何況還是劉天發這種喪盡天良的東西,過河拆橋的把戲,我見得多了,只是沒想到終日打鳥,卻被鳥啄瞎了眼睛,我要他付出代價!”
“哦?這個代價,也是有條件的,對吧?”韓燁可不相信,世界是會有無緣無故的餡餅。
“好你個韓燁,你果然不是當年的那個小孩子了。”周成古怪一笑,“我的條件是,你幫我解脫罪名,還我自由。”
“我做不到。”韓燁直接拒絕,倒不是他沒這個本事,如果真想放一個人出來,還是能做到的。只是,一方面,韓燁不願意再去求那些年,另一方面,周成本來就不是個好鳥,把他放出來,豈不等於禍害社會?
“你別裝,一手這麼高明的醫術,不僅能和戴宗盛和戴家小姐搭上關係,還差點把劉天發弄進來,你覺得,我會信你沒本事麼?”周成也不是三歲小孩,自然不是那麼好騙,“總之,這就是我的條件。”
“抱歉,我真的做不到。”韓燁想都沒想,再次拒絕。
“你……。”周成神色一僵,狠狠道,“好,那我就退一步,不求把我放出來,但至少要幫我減少一半的罪行,少坐幾年牢。這已經是我底線了,你要清楚,害了你父母的人,是劉天發,而不是我。因爲針對我,放棄了讓劉天發垮臺的機會,可不值得。”
“你倒是挺聰明的。”韓燁的嘴角,挽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容,他就猜到周成一定會讓步的,因爲他現在已經無路可走,只能通過自己,來打壓劉天發。
不過,周成雖然無恥了點,但也沒幹什麼太大的壞事,五年的牢獄之災,本來就不該他來坐。如果真能把劉天發揭發,那麼偷稅漏稅的事情,自然和他有關,周成也就不是主謀,罪行自然會減輕。
讓他坐幾年牢,也算是一次教訓。
想到這裡,韓燁開口道:“那就要看看,你說的這件事,是否真的對劉天發有打擊作用。”
“哼哼,只要你有本事弄出來,何止是打擊,對於劉天發,就是一個死字!”周成冷笑連連,“三年前,廠裡的機器出了問題,發生爆炸,造成十死七傷,當時在整個省內都是大新聞,轟動一時,但最後,卻不明不白的冷下去了,劉天發安然無事,你知不知道爲什麼?”
“爲什麼?”
“你想想,死了這麼多人,真要賠償起來,整個廠子都會被拖垮,劉天發看錢看的比命還重要,別說是花這種大錢,就算平常出去一趟,都很難從他身上拔下一根毛來。”周成敘述的時候,滿臉都是冷笑和鄙夷的表情,“你猜猜,他打算出多少安撫死傷員工的家屬?”
“多少?”
“死者每人兩萬,傷者,報銷醫藥費,頂多年終的時候加點安撫獎金。” ..